“话说回来,你这些年有长进吗?除了损人清誉,你还有什么本事?”朱曼玥不屑地一笑,玩味地说道,“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身无长物,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现在就是可以仗着家里的权势随意把你踩在脚下,说不定还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辛苦得来的高等学历变成废纸一张。你能做什么?无非是盼着我从高台跌下。但是这高台,你如今是想上也上不来。” 闻静漪被戳中痛点,难以维持浮在表面的虚伪,气急败坏地回敬:“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不虎落平阳?不能就别这么嚣张!你不学无术还飞扬跋扈,到时候的下场只会比我当初遭逢变故时惨千倍万倍!” “你能不能摆正姿态不要强装受害者?这样让我这个真正的受害者情何以堪?” 当前尘往事被岁月掩藏,过去的痛苦好像都不太触动得了神经了。 朱曼玥挠挠结痂发痒的额头,蹙着眉说:“你忘记你在学校里混干团部团,在校外混名媛圈子的时候,对我干的那些事了。你们的教训可是害得我差点一命呜呼。我现在能完好地站在这里,以及你没进局子,都得仰仗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还在贪求什么?” 闻静漪眼中一震,良久都没说话。 朱曼玥冷哼一声,知道她这是怕了。 算她识相。 朱曼玥不再理会闻静漪,临走前撂了话:“张书婷现在是我姐,你给她使绊子就是跟我过不去。你要是再敢招惹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豪气干云地给张书婷撑完腰,大摇大摆地走出洗手间,一拐弯就一溜小碎步闪回了萧宗延的办公室。 萧宗延见她跟做贼似的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不禁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朱曼玥一屁股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双手撑在身后,摊着两条腿说:“女人的事男人少管。” 说完她马上起身,拖开他为她准备的椅子,坐在了他对面,面孔严肃地拿起平板,翻出“mark”后在收藏夹里积灰的网课。 萧宗延巴不得她专心致志地搞学习,便没问她怎么去了趟洗手间就突然转性了。 但是过了半个小时,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的办公室是一个两百来平米的大平层,每个区域都珍藏不一样的稀奇玩意儿。 进门这块是价值连城的文玩古董,靠窗那块是旅行是从热带带回来的珍惜植物,还专门装设了增加光照的培植灯。 中间横着一条三米长一米高半米宽的水族箱,里面都是十来万一条的观赏鱼。 角落里还摆放着海洋生物的标本和骨架。 这些东西可比营销出圈的网红打卡点好玩多了。 朱曼玥这个爱追赶时尚潮流,干什么都要拍张照发朋友圈的美拍达人,以及学习落后分子,除了刚来的时候转悠了一圈,中途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分心玩耍,和一开始生龙活虎、完全坐不住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追剧? 如果是在追剧的话,应当也能看到神态和情绪的变化。 朱曼玥却已经一丝不苟地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还一直用笔在本子上做笔记。 萧宗延放下看到一半的工作汇报,绕到朱曼玥身后,看见她真的在看网课。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上方,朱曼玥自然有所察觉,注意到他的存在过后的一分钟,她缓缓转过身问:“有事吗?” 萧宗延不假思索地说:“你不是不爱学习吗?我怕我这样逼你,你会对我产生敌意。” 朱曼玥笑起来:“我没有那么不识好歹。我就是不希望考核的时候倒数第一。我们医院的庙再小,也是我出校门后参加的第一份工作,前辈们对我也有点拨之情。万一哪天我们家破产了,我好歹能凭自己的能力讨口饭吃。我不能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习惯了,就忘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 她任性撒野的时候,他烦得烦得不得了。 可当她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他又莫名觉得心疼。 萧宗延五味杂陈地问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觉得你们家会破产?叔叔阿姨这两年身体也很健朗,轮不到你操这些闲心。让你学习只是为了让你实现人生价值,从中获得成就感,让生活不那么空虚,还没到让你自食其力的份上。” 朱曼玥这次没有跳起来怼他,仅仅安安静静地望着他,认真地问:“萧宗延,我们是不是同路人,要处处才知道。你不能因为你觉得我不行,就剥夺我和你并肩而立的权利。我也想像你一样,有一份由自己白手起家的事业,有凡事自己说了算的自由,有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权力。” 她心里有雄心壮志,想要奔赴宏图伟业。 她的心路历程决定了她的人生目标。 ——质疑萧宗延,成为萧宗延,超越萧宗延。 萧宗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打了鸡血后的万丈豪情。 他从没有干涉过别人的人生,遑论指教。 他只不过是比她大了七岁,遭遇过和她截然不同的经历,以后能不能同船而渡都难说,此时此刻能说什么呢? 他可以疼她爱她,却不可能手把手将她改变成另一个自己。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人也不可能两次踏入相同的河流,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他或许可以为她引路,但路是要她自己走的。 “你继续看吧,我出去一趟。”萧宗延移开目光,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去多久?”朱曼玥望着他的背影问。 萧宗延从来没有对他人报备过行踪,她突然这么一问,把他问得一怔,扶着门把沉吟了片刻才说:“去洗手间。” 朱曼玥轻轻“哦”了一声。 — 秘书办的大办公室就在隔壁,萧宗延在张书婷的工位上找到她,吩咐道:“去找保安室调监控,看四十分钟前至半小时有谁离开过办公室,问清楚是为什么离开,去过洗手间且停留超过十分钟的让她走人。” 张书婷惊讶道:“萧总,最近公司要接待的客户很多,这时候裁员会给其他人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萧宗延淡淡道:“一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人手不够去和人事部协调,尽快招到合适的人。另外,不要正面开除,怎么让她走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善后要同步到位,不要对集团产生影响。顺便通知下去,洗手间和茶水间不是茶话会的会场,如果谣言散播范围太广,公司保留起诉的权利。” “是。”张书婷大致猜到了来龙去脉,应完愧疚地对萧宗延说,“不好意思萧总,小老板娘第一次来公司探班,就让她受了委屈。是我平时没能管好手底下的人,日后一定加强管理。” 萧宗延抬手打断:“人言可畏,不是你能防得住的。一会儿进去陪陪她,说些你们女孩子听了会高兴的话,别让她胡思乱想。” 萧宗延只管下命令,具体到执行,张书婷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她手握的实权远超于其他平级的职务。 她精准地找了闻静漪,没有牵扯到当时和闻静漪同去洗手间的那名同事,象征性地给闻静漪的工作量加了一倍。 闻静漪当场就炸了:“张书婷,你这是明目张胆地给我穿小鞋!” 拉仇恨的事自然不能扯到萧宗延和朱曼玥身上,张书婷看着温和无害,可纵横职场这么多年,手腕早就磨得跟萧宗延一样铁了,不论闻静漪说什么,她的情绪都稳定得令人感到恐惧。 “闻静漪,按照职务你本该叫我张总,只是我为人随和,你们随着年纪叫我一声婷姐,我听着也觉得亲切,但这不是你造次的资本。我早提醒过你要收敛一点,你却一意孤行,以为说话不用负责吗?” 说闲话的时候闻静漪都留心避开了摄像头,心想张书婷没有证据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于是气焰嚣张地说:“不是什么人都配叫总的,你若令我尊敬,我自然用尊称,不能让我信服,我凭什么对你毕恭毕敬,大家不都是来打工的,公司又不是你的私产。” 张书婷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便掏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张书婷那辆特斯拉是萧总给她买的,不然就凭她的那点工资,能买得起几个轮子?” “看到照片墙上的团建合影了吗?两年前张书婷还只是客服部的一名小文员,两年的时间都升成了萧总的专属秘书,这里面难道没有猫腻吗?” “张书婷前天跟着萧总出差,原本预计昨天回来,结果在外面多留了一天,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我刚才去找萧总拿文件,看见张书婷从萧总办公室出来,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吻痕,他们在办公室里能干什么?” …… 闻静漪没想到会有人录音出卖她。 张书婷波澜不惊地按下暂停键,一一解释。 “你那点工资是只能买几个轮子,我的工资省着点花,一年就能买得起现在这辆车了。” “我两年就升到了这个位置是因为我的能力能与之匹配,几乎每季度都能帮萧总谈下总额将近两亿的项目。” “比预计的行程回来得晚是因为中途遇到了贵人,折转去了邻省,又接了一笔大单。” “那天你看到的我脖子上留下的的确是吻痕,不过是前一天被我三岁的侄女啃的。中午吃饭取下了丝巾,下午去找萧总的时候有点急,忘记系上了。” 最后,她总结陈词:“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现在的职场环境本就给女性上了太多枷锁,你还带着镣链随时准备往同类身上拷,是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有居高位的一天吗?” 更何谈平日里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还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接下来的话是一套感情牌。 “我听说你去年实习的时候住过地下室,我在来萧总这边之前也住过。想象不到吧?我从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毕业,在远近闻名的互联网大厂上班,在这么个国际大都市,只住得起地下室。我在二十五岁前过得都不像是人过的日子,从二十六岁才逐渐过得光鲜体面。你比我年轻,有的是资本奔前程,但是如果不提升自己,只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你的前程也就到头了。” 任谁都明白的道理,闻静漪怎么可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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