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怕她怕半夜发烧, 一直守在床边。 临冬虚虚实实地躺了一会儿, 也睡不着。 她累得动动手指头都难, 只能偏过脸看向临春,可怜巴巴地做着口型:姐,对不起。 她不过是想逗临春开心。 临春握着临冬的手,咬着唇, 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 临冬用力地扣住她的手指,也就几秒,很快没劲了。 临夏洗完衣服回来, 手里还拿着临春之前落在桌上的手机。 她拍拍临春的肩膀, 把手机递过去:“好了,不哭了。” 临春用袖口抹了把脸,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信息提示已到上限。 点开看,还是那个讨论组。 临春把手机关掉。 再抬头, 临夏正看着她。 临春飞快眨了几下眼睛,五指扣住手机的边缘。 临夏:{下午去找谁了?} 临春抿了抿唇,放下手机老实交代。 临夏早有预料,并不惊讶。她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抬手小心地摸了摸临春的耳朵。 {大姐不是不让你有朋友, 但是——} 临春按住了临夏的手。 她眼睛很红,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嗓子眼里发出呜呜哝哝的哭泣声,低头时长发盖住了五官, 看不清任何表情。 片刻后,临春抹了把脸。 {我没有谈恋爱。} 下唇被她咬得发白, 脸上眼泪擦了又掉,划出几道水淋淋的泪痕。 {我一直记着二姐的话,会好好学习,好好考试。} 她想起了临秋,想起了爸妈。 临夏为了两个妹妹,连自己好好的一个家都给折腾散了。 怀了孕还在店里忙前忙后,放个假还来北京流水般的花钱。 单是临冬这半个多月的透析都价格不菲,更别提自己的耳蜗手术。 全程手术下来怎么也得二三十万,这些钱只有可能是梁峻拿出来的。 临夏都离婚了,她那么骄傲一个人,连怀孕都不肯服软求和。 可是偏偏为了自己。 但自己都干了什么。 临春控制不住,轻轻哭出了声。 每一次抽泣都像吸了无数刀片入肺,划得她心脏生疼。 临夏抹掉她脸上的泪:{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已经十七了,也快成年了。大姐不求你以后出人头地,赚很多钱,但是你要明白,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一旦选错了,路会很难走。} 除夕夜的窗外正盛开着灿烂的烟火,明灭一瞬,光亮照在巴掌大的窗框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过滤网,过滤掉那些没缘由的喜悦和快乐,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安静,和明晃晃的绝望。 临春盯着床单一角,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她点了点头。 {知道了。} - 同一时间,蒋以声正在客厅里和孟雨柔一起看春晚。 屋内没开大灯,有点暗。 孟雨柔还织着毛线,时不时抬手往耳后掖一下散下来的碎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完全把蒋以声错认为是蒋以言,孟雨柔近几个月精神状态越来越好,日常与人交流也没有障碍。 过年时蒋臻特地把人接回家里,只是相比于在医院,她对蒋以声的态度要冷漠许多。 不过蒋以声也并不在意。 蒋臻一分钟前从楼上下来,坐在几步远的沙发另一边。 三人没挨在一起,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默契地保持沉默。 电视里,观众席上响起热烈的掌声,镜头给到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蒋以声的视线直直定格在某一像素,觉得这个家就像是披着华丽皮草的尸骨,表面光鲜亮丽幸福美满,其实内里早就蛆虫横生,发烂发臭。 手机在此时收到信息,“叮”地一声,突兀到让其他两人都偏了目光。 浆糊一般的情绪在那一刻被清点出一片空白,蒋以声垂眸打开手机。 信息是临春发来的,只是内容和预想中的并不相同。 【你去哪里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他保持着一个动作看了许久,直到电视里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这才微抿了下唇,把手机反扣进掌心。 这个世界都他妈要坏了。 蒋以声蓦地站起了身。 蒋臻眉梢微抬:“坐下。”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蒋以声咬肌紧绷,停顿两秒,却并未如他所愿坐回原位。 蒋以言去世后他与蒋臻的父子关系一度非常尴尬,就像是两艘停泊再岸的船只,没了绳索的牵引,稍有一些风浪就会分崩离析。 蒋以声卡在一个边缘,如同一个在风里绷紧鱼线的风筝,也正因如此,蒋臻才能默许他这些日子的胡闹,没有阻挠。 他怕那根鱼线彻底断掉,所以比如各退一步,想暂时安分。 “你妈妈好不容易回家,多陪陪她。”蒋臻往后轻靠,说话不急不缓。 孟雨柔低头织她的毛线,连电视都不看了。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甚至能听见钟摆走动时发出“哒、哒”清脆又轻巧的脚步。 “把灯打开。”蒋臻又道。 一道带有指令意味的简单短句,男人的声线如同编写好的程序一般传进蒋以声的耳朵里。 类似的话他听过很多,连名带姓地喊他,简明扼要地让他去做某件事情,或者意识到什么问题。 从小到大,蒋以声从未忤逆过蒋臻。他是蒋臻精心调整出来的机器,接受进命令后如实实行。 蒋以声走到墙边,把大灯打开。 客厅蓦地一亮,孟雨柔微微皱眉。 “坐下。”蒋臻重复之前的话。 蒋以声重新坐回沙发上。 电视里的春晚刚结束了一个小品,主持人正在走台本,很快迎来了一个热闹的歌舞表演。 随着欢快的音乐响起,所有的一切好像重新倒回了十分钟前。 无形的飓风席卷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后吞噬一切。除了岸边被浪花轻轻拍打的礁石,无人知道那时的凶险。 海面无波,月朗风清。 抱着自欺欺人的侥幸,蒋以声再次打开手机。 字符刺眼,看得他心疼。 这不对。 仿佛事件重现,他再一次起身,却没像之前那样停在原地不动。 大门不过十几米远,蒋以声步子迈得大,右手刚握住门把,只听身后一声爆喝:“站住!” 蒋以声脚步一僵。 蒋臻面色凝重:“你又要去找谁?” 相同的戏码在中午已经上演过一次,蒋以声午饭后的不告而别蒋臻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除夕夜里,不可能还继续放任下去。 蒋以声转身看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臻直接无视他的问题:“回来。” 蒋以声不为所动。 两人僵持不下,周遭气氛降至冰点。 突然,孟雨柔有了动作。 她把粗棒木针放在一边,刚织好的围巾被拦腰折了两折。 茶几下放着之前就准备好的粉色纸袋,孟雨柔仔细将围巾装了进去,站起身走向蒋以声。 “拿去给她吧。” 孟雨柔轻轻笑着,就像完全不知道刚才父子二人的争执。 蒋以声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单手拿过纸袋,瞥了眼蒋臻,对方对此没有反应。 短暂的相视后,孟雨柔推推他的手臂:“去吧。” 蒋以声抿了下唇,转身拧开门把,头也不回的走进夜色中去。 月光洒在门外的庭廊,雪花飘飘荡荡,落在孟雨柔展开的掌心。 她停在那里看蒋以声离去,少年背影挺拔,有几分成人模样。 “你什么时候这么惯着他了。”蒋臻淡淡道。 孟雨柔回头,依旧只是笑笑:“你别说话。”
第65章 65 晚上十一点半, 最后一个压轴小品结束,临冬笑得直咳嗽。 临春端来温水给她顺顺,临夏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三人一起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 被子盖在胸口, 小小的手机发烫, 正在播放今年的春晚。 临冬虽然疲惫但没有困意,躺了半天睡不着觉,就干脆眯着眼睛一起守夜。 快到十二点,临夏接到一通电话, 不用想就知道是梁峻打来的。 临春和临冬相视一笑,把手机还给大姐,也不看春晚了。 临夏叹了口气, 起身去外屋接电话了。 {大姐和姐夫会和好吗?}临冬问。 临春摇摇头:{不知道。}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 选到春晚直播,只是临冬没那个心思去看, 纠结了一会让,还是忍不住问:{三姐…} 临春直接按住了她的手。 她大概能猜到临冬想问什么, 但没必要。 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外面的雪下大了,风敲着玻璃,呼呼作响。 临冬靠在临春肩头, 呼出深深浅浅的热气, 紧紧握住她的手指。 寒冷被拦在屋外,她们藏进大姐的臂弯,要不了几年, 就该临春护着临冬了。 临春偏过脸,摸摸临冬的头发。家人都在身边, 就这样吧。 - 最后两个节目看得人昏昏沉沉,《难忘今宵》熟悉旋律响起时,临春收到了李瑶瑶的新年祝福。 她正盯着屏幕发呆,没过几秒,又收到了穆潋卿的。 徐拓也在群里发了新年祝福,虽然看这就像是粘贴复制来的。 但最起码…也是出了声的。 临春飞快退出软件,连回复都没有回复。 她把手机交给临冬,起身想去洗把脸。 “三姐!”临冬坐直身子喊她,可临春却置若罔闻,没有转身。 - 冷水刺骨,逼退眸中热意。 临春关掉水龙头,指尖被冻得通红。 一直在窗边打电话的大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侧,一言不发地拉过临春手腕,把她带去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 窗户开着,有雪花混着夜风吹进来。 临春一头雾水,顺着临夏的视线向窗外看去。 起初她并未在茫茫雪中发现什么,直到马路对面某一树荫下走出小片阴影,昏黄的路灯照着在那人发顶,临春这才猛地一怔,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临夏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回屋。 临春反应过来,下意识去追对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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