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行收拾着剩下的书籍,叠高成一摞,掌心托着最底下的书正要搬走,一只手摁在了书上。 宿舍内静得掉针可闻,温聿行掀眸,对上了噙着寒意的桃花眸。 “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一下?” 手机啪得一声甩在桌面上,屏幕上正播放着那段视频。 温聿行充耳不闻,面色如常地抱书离开,然而刚走两步,许京野猛地推了他一把,书籍掉了一地,温聿行反手撑着柜面稳住了身形,漆黑如墨的双眸冷冷地扫向许京野。 “解释什么?” “那他妈是我女朋友!”许京野目眦欲裂。 温聿行站直身,眼神冷淡:“你们已经分手了。” “那都是气话!我们只是在冷战。”许京野上前揪紧他的领子:“我他妈把你当兄弟,你呢?你他妈动我女人!你喜欢孟笙瑶?温聿行,你配吗?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家境?你拿什么给她幸福!” “那你又给了她什么幸福!朝三暮四,三心二意,她需要你接送的时候你在哪?你在陪别的女人旅游、你在陪别的女人睡!”温聿行反拧住许京野的衣领,手臂紧绷成线,眼冒寒光地吼道。 许京野双目如炬,拳头渐渐攥紧,发出骨节碰撞的咯吱声,咬了咬牙:“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矛盾......” “许京野,别做梦了,她不会原谅你的,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许京野的瞳孔剧烈晃动,酸涩闷痛胀满了胸腔的每一寸。 没有机会了,怎么会没有机会呢?她曾经那么地爱我。 温聿行狠狠地推开他,任由他在原地发愣,低头捡起书本,随后摔门而出。 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许京野忽而想起那日孟笙瑶眼里的厌恶,仿佛所有的器官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扭曲挤压,痛得他难以呼吸。 他很想她,真的很想见她,可是,孟笙瑶好像一点都不想他了。 许京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走到她们宿舍楼下的。 已经接近关寝室门的点了,女生宿舍每个窗台都亮起了灯,许京野望着那一排排的亮光,心生迷茫,发现自己竟然连孟笙瑶宿舍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不清楚自己眼睛该往哪处的灯光望去。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孟笙瑶”,没人回应,紧接着加大音量。 风声拉长了余音,伴随着绿叶沙沙作响,许京野扯开嗓门冲着她们宿舍楼大喊她的名字。 一时间,两栋宿舍楼的吃瓜群众齐齐探头而出,非常整齐划一地盯着楼下的许京野。 林橘可也闻声跑去阳台凑热闹,起初她没听出这是许京野的声音,也没听清他喊的是孟笙瑶,乐呵呵地搭上舍友的肩膀:“这是在追妻火葬场吗?上一个这么干的好像还是慕容云海。” 舍友低“嘶”了一声:“他在喊什么?木抽腰?” “瞎扯,他喊的明明是鹿吃药。” “这会儿听着又像是梦生妖。” 林橘可越听越不对劲。 这家伙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像许京野那狗贼。 “外面在吵什么?”孟笙瑶取下耳机,好奇地问道。 然而她只凑近听了一声,便听出来是许京野在喊她,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转身又回去了。 林橘可见状,抬胳膊轻撞她俩,压低声道:“别听了,是瑶瑶那个渣男前任。” 两个舍友恍然大悟,原来喊的是孟笙瑶。 三个人关好阳台门,知道孟笙瑶不愿再听人提及许京野,彼此心照不宣地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楼下的许京野没囔囔上几句,很快就被两栋楼的宿管阿姨给制止了,边训他边给他做思想教育。 然而许京野并没打算就此作罢,隔天,孟笙瑶上课时就瞥见了候在廊道的许京野。 他手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见她注意到自己,欣喜热情地朝她招手。 孟笙瑶懒得理他,往讲台那边侧了侧身,单手支着脑袋听课。 上课虽躲得了,下课却避不开。 孟笙瑶刻意绕开许京野走教室后门,听见许京野叫她,非但不停,反倒加快脚步下楼,只不过她的速度终不敌许京野,在连接三栋教学楼的宽道处还是被拦了下来。 受狭管效应影响,北、东、西三面皆有教学楼,南面来风难疏,高楼之间拔高的大树受风吹动,绿叶狂乱摇曳,沙沙而响。 “瑶瑶,我们聊聊好不好?” 孟笙瑶的长发被风吹得稍稍凌乱,她抱手退了半步,眼神里尽是疏离之意:“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 许京野尽量放柔声音,半哄道:“不闹了好不好?她不会妨碍我们的,你不是很喜欢帝都美术馆里那幅画作吗?” 说话间,许京野把藏在外套里的画轴拿出来,讨好地递给她:“我给你买回来了,放心吧,这是真迹,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许京野越说越骄傲:“如果你有需要我还可以安排你和这位画家......” “许京野。”孟笙瑶打断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他:“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只是在和你闹脾气吧?” 见她对这幅画毫无兴趣,许京野的心口一点点下沉,他的眸光闪了闪,伸手想去够她的手:“瑶瑶,她对我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买,你想去哪我也会陪你去,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孟笙瑶避开他的手,第一次发现跟他说话原来这么费劲。 “那我也可以和别人睡?” 许京野的脸色骤然大变,凌厉道:“你敢!” 孟笙瑶轻笑,她不再停留,绕开他又要走。 许京野哪肯就这么放她走,跟上去拉她的手腕,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孟笙瑶一把抓住他递过来的花,猛地往他脸上砸。 柔软幽香的玫瑰滑过高挺鼻骨,花瓣被风扬高飘飞。 “许京野,其实你打心底就瞧不起女性是吧,你一直站在男权视角,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玩弄女性感情。”孟笙瑶的目光冰冷,眼眶气到泛红:“从前我总想着教你变好,但我现在明白了,那种好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以为的好!你已经很好了,对你的世界来说现在的你就是最好的你!是我太无知了,狂妄地以为能慢慢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但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退让也换不来爱,于对方而言彼此都是累赘,许京野,我们不合适。” “既然你脑子不清醒,那我不介意再郑重通知你一声,许京野,我们分手了。”孟笙瑶站定在楼梯前,淡淡侧眸:“不要再跟着我,别让自己这么掉价。” 上课铃声响起,许京野望着孟笙瑶渐渐走远的身影,一脸暴戾地吼道:“孟笙瑶!你以为是我离不开你吗?我只是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分手是吧,如你所愿,你到时候最好别回头求着我复合!” 孟笙瑶浑然不理会,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的脚步平静平和。 孟笙瑶回宿舍恰巧碰到了要离开的林橘可,笑着打招呼,问道:“又要去工作啦?” 林橘可自读大学起就找了份家教的工作,工作日给小学生辅导两个小时的英语,周末给高中生辅导数学。 林橘可边收拾书包边道:“对呀,不过那小孩升初中了,要上晚自习,就没雇我了,然后我就应聘了另外一家,只不过她家有点远,我得早点过去才能赶上公交车回学校,安全一点。” “那确实,安全最重要。” “就是可惜以后不去华阳区了,没法再给你俩传递信物了。”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他。” “哦?”林橘可拉长声音,笑得意味深长:“有情况啊,看来上次你俩在洛城玩得挺愉快。” “你别八卦我了,最近怎么没看到周城来找你?吵架了?”孟笙瑶从箱子里抽出一瓶牛奶递给她:“尝尝,草莓口味的,我爸给我寄了一箱。” 林橘可接过,面色逐渐凝重:“没有吵架,是他母亲查出了肝癌中期。” 孟笙瑶的笑意僵住。 “他现在又忙毕业又忙复试,还要时不时地往家赶,怪心疼的。”林橘可叹了口气。 孟笙瑶见她情绪低落,心情也变得沉重。 林橘可和周城都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一位母亲,他们母亲的学历普遍不高,林橘可的母亲甚至还有点痴呆,所以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赚的都是血汗钱,辛辛苦苦才把小孩拉扯大,生活过得拮据,这会儿好不容易盼着自家孩子有了出息,自己的身体却不行了。 只能共苦,却无缘同甘,这大概才是世界上最大的遗憾吧。 于周城而言,这无疑会成为扎在心口一生的刺。 孟笙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拉着林橘可的手,认真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林橘可微笑着点头:“先走啦!” “拜拜!” 暴雨冲刷着地面,道路两旁的新叶被雨水打落,混着脏水在低凹处打着旋儿。 林橘可抱着手臂站在公交车站台下,灯光打在她额前的湿发上,映亮了她那双略显焦急的杏眸。 来往的车辆照亮了滂沱雨幕,呼啸而过。 林橘可滑开手机屏幕,打开软件查看下一趟公交还有多久,这才发现这边的公交车不同于其他区的,八点半就不开了。 她看着手机顶部显示的 21 点半彻底着急了,宿舍门十点半就会关,如今公交也没有了,唯一能坐的只有出租。 林橘可不再等,朝来往的车招了招手。 雨天不好打车,更何况是这种暴雨天,然而没多久,站台边停了一辆出租车。 林橘可打开车门正要进去,结果发现后排还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见她进来,男人头也不抬,低着头继续发邮件。 雨水打在头顶,林橘可的手搭在车门上,一时有点犹豫。 “诶?小姑娘还坐不坐啊?”前排的司机喊道:“他马上就到了,你现在上来算拼车,给你优惠点。”
第28章 毕业 林橘可一听,有点心动,毕竟这里离学校十二公里,真要一个人坐估计得花不少钱。 车内的光线昏暗,但丝毫不掩这位先生的矜贵气质,他正在手敲英文发送邮件,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推金丝边框眼镜,动作优雅,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文化人。 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林橘可没时间再多想,抱着书包钻了进去。 “师傅,帝都政法大学南门。”林橘可掏出纸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 “好嘞,系好安全带。”司机挂档起步。 林橘可依言系好安全带,刚打开手机想要给周城和孟笙瑶报个平安,脑子一阵眩晕,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她张了张嘴要说话,下一刻便再也没什么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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