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霓虹中穿梭,灯光透过玻璃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神色,漆夏微微垂着头,没再说话。 陈西繁余光扫到她,不知怎得,也沉默了。 不知不觉,眼前景物渐渐熟悉,黑色DBX在半春里小区门口停下,漆夏说:“就是这里了。” 她推门下车,陈西繁跟着下来,打开后备箱取她的行李。 暴雨刚过带走燥热,绿叶婆娑迎风飞舞,身旁有夜跑的人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 昏黄灯光下,两道长长得影子落在地面,重叠在一起,像依偎不舍的恋人。 漆夏抬头,看见男人背着光,脸隐没在夜色里,她笑笑,说:“我到了,今天谢谢你,有机会的话请你吃饭,拜拜。” 说罢,她拉上行李箱拉杆,转身闷着头就走。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陈西繁的声音传了过来。 “漆夏——” 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漆夏转头,表情有点懵懵的,“怎么了?” 陈西繁单手抄兜,向她大步走来。 对面恰好驶来一辆汽车,灯光落在他脸上,映照出他明昳的五官。男人微微低头,眼睛里有几分较真的味道。 陈西繁微微躬着身,摸了摸脖颈,问:“哪天?” 漆夏没反应过来,“嗯?什么哪天?” “不是要请我吃饭吗?”陈西繁眼尾上挑,亮晶晶的,认真向她确认道:“哪天请?” “……” 漆夏一顿。 刚刚她那句“有机会请你吃饭”明显是客套话,他难道听不出来吗? 不过,从机场到半春里小区有四十多公里,确实挺远的,人家大老远送她回来,不请客说不过去。 工作以后,漆夏最不喜欢欠人情。 她想了想,说:“明天和后天我得赶稿子,嗯……你呢,哪天有空?” “不一定。”陈西繁说着,从兜里掏出黑色手机,点亮屏幕调出微信二维码,半抬起来:“加个微信吧,你哪天有空告诉我。” * 半春里是老小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房子了,六层楼高没有电梯。不过绿化很好,小区住的大多是老年人,环境安静价格也还能接受。 漆夏租的是五楼一室一厅,她先去四楼,敲响邢安娅家大门,把从华海市带来的特产送给她,道谢后,带着漆圆和蛋糕回家。 一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但漆夏认真打扫过很整洁,进屋后,漆夏本想收拾一下行李,但蛋糕太想她了,窝在她胸口喵呜不停,伸出舌头舔她的下巴。 “好了,别闹。”漆夏坐在沙发上给它顺毛。 漆圆今年十八,小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姐妹两都是瘦高瘦高的,只是漆夏皮肤比漆圆更白皙细腻。 漆圆身上有股古灵精怪的劲,绕着房子看了一圈,也坐下来,“姐,这房子是不是很贵?” “还好吧,主要面积小,在我承受范围之内。” 漆圆:“我看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那我睡哪里?” 漆夏:“你和我睡。” “啊——”漆圆撇撇嘴,“我长大了,喜欢一个人睡。” “那你睡沙发。” 漆夏说完,抱着蛋糕去浴室给小家伙洗澡,漆圆跟过来,追问:“姐,你以后就在京市发展了吗?” 漆夏往蛋糕身上泼水,“应该是吧,我对现在这份工作挺满意的。” “那很好啊,等我大学毕业工作了,我们就一起攒钱买房子,这样在京市就有家啦。” 这些事漆夏当然计划过,她的目标就是升职加薪买房,工作三年有一部分存款,但京市房价高,距离首付还得再攒几年。 给蛋糕洗澡的时候,漆圆就在旁边和她聊天:“姐,你们公司的同事好相处吗?” “挺好的。” “我昨天听安娅姐姐说,她们单位有个男生在追她,你呢?你们杂志社有没有男生追你?” 漆夏有点无语,白她一眼:“你个小孩别瞎操心了,好好读书吧。” 漆圆不依不饶,“姐,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 漆夏不知道她怎么得出的结论,懒得解释。 但她越是避而不谈,漆圆就越发来劲,说:“我刚刚下楼扔垃圾,全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漆圆双手插着细腰,言之凿凿:“一个帅哥送你回来,还帮你拿行李。” 漆夏给蛋糕洗澡的动作骤然停住,心口“咚”地一声。 “他是谁呀?我未来的姐夫吗?”
第31章 漆夏否认得很快, 仿佛慢一秒都是对那个人的亵渎,“不是,他是我高中同学, 在机场遇上了送我一程。” “真的吗?”漆圆努努嘴, 好像有点失望,“可是他长得这么好看, 跟电影明星似的,姐, 你就没点别的想法吗?” 很长一段时间,漆夏都没出声, 花洒喷头的水流柔和温暖,她挤了一把猫咪沐浴露,打起泡泡抹在蛋糕身上, 想起了一件事。 2018年大学刚毕业那会,漆夏并没有在《科学时刊》工作,而是通过校招进入一家京市小有名气的报社。初生牛犊的她,怀抱满腔热血一头扎进新闻理想中。 很快, 现实就给了她沉痛的一击。 漆夏被分在社会新闻口线,新入行记者工资低压力大,常常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这些辛苦尚可接受, 但组内乱七八糟的小团体斗争和自媒体时代流量为王的工作标准, 时常让漆夏怀疑自身,怀疑这份工作的价值。 印象最深的一次,她把稿件发给师傅检查, 稿件内容没问题,但师傅觉得标题没爆点, 帮她改成一个带几分歧义的,说这样才能吸引用户点击。 那段时间漆夏很迷茫,后来身体撑不住,感染肺炎住院了半个月,出院后她就辞职了。 辞职的时候,师傅告诉了她六个字:放下理想主义。 后来的职场生涯中,漆夏见过许多事许多人,慢慢有了一套处事准则,约束好自己,不强求他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陈西繁何尝不是一种理想主义。 喜欢他,有一万次脸红心动,就有两万次苦涩若枳。 漆夏明白,喜欢他追寻他时,那些酸涩和委屈都是自找的,她没有怪过任何人。 只是她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不再有那样一厢情愿奔向他的勇气。 人间枝头,注定各自乘流。 想到这儿,漆夏一边给蛋糕洗澡一边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漆圆:“谁啊?” “姑妈之前在陈奶奶家里当护工,他是陈奶奶的孙子。” 闻言,漆圆也是一噎。 之前在乙洲岛,漆圆听大人们说过,姑妈照顾的那位陈奶奶家族如何如何了不得,很多词汇她听不懂,反正得出的结论就是: 有钱有势,不能想,更不能惹。 漆圆悻悻道:“哦,我随便说说的。” * 为了方便工作,毕业进世铭航空那年,陈西繁在首都机场附近买了一套公寓,平时下班开车十多分钟就到。 飞行员工作和训练比较忙,这几年除了看望陈奶奶,他不怎么来市区。 从半春里出来,他驱车回西三环那边的九章公馆,途中遇到一个挺长的红绿灯,陈西繁降下车窗视线随意一扫,忽然看见路边有家便利店。 他顿了顿,想起来,高三那年的圣诞节,他和漆夏曾在这家便利看过两场电影,《阿拉丁神灯》和《十七岁》。 没给他更多回忆的时间,绿灯亮了,后面有喇叭声催促,陈西繁收回视线,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九章公馆。 家里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不过保姆安安姐定期过来打扫,一尘不染。 陈西繁上二楼,换一身宽松的衣物戴好运动手环,他有运动的习惯,每天至少一小时保持体魄,但今天,莫名有点提不起劲。 林霜玉去世后,九章公馆一直闲置,很久不住人了。 房子空久了,便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那些精致名贵的家具冷冰冰,像一座华丽的墓地。 他坐在沙发上,想起刚刚车上和漆夏聊过的话题。 不得不承认,漆夏变化挺大的。 他记得以前,漆夏总是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模样,仅有的几次接触也胆子很小,没说几句话就跑了。 他又想起刚刚路过的那个便利店。 高三圣诞节那天,他回紫玉书院取一些东西,进了家门,陈西繁一言不发地去二楼书房。 途径父母卧室的时候,发现门开着,陈西繁便往里瞧了一眼,就看见郑蓉正指挥保姆,把林霜玉的衣物收起来,屋内陈设要大改,衣帽间重新装修一遍…… 理直气壮,一副女主人做派。 而彼时,林霜玉正因为吃安眠药进了医院,洗胃结束躺在病床上。 他眼神瞬间就冷了,拳头捏紧,再也克制不住怒气,一拳砸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郑蓉和保姆吓了一跳,陈奎松闻声从书房出来,面色一沉:“你干什么?” 从小陈西繁就被教育,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要心平气和,要理性自省。 但那天,他和陈奎松打了一架,脸上的伤口懒得处理,他觉得心烦在外面乱逛,走进便利店的时候,遇见了掉眼泪的漆夏。 原来,圣诞节不开心的人不止他一个,莫名有种同病相怜的慰藉。 陈西繁不知道怎么应对女孩子的眼泪,问了两句便沉默下来。 便利店外大雪扬扬,满目都是寂静白色。 傍晚,他想到很久没去看奶奶了,就和她一起坐车回白塔巷,下车时,他记得,漆夏给了他一枚创可贴。 那枚创可贴带着少女指尖的温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贴上以后,伤口好像真的不疼了。 从小到大,陈西繁身边总是人声鼎沸,花团锦簇,他和各种人打交道都游刃有余,身边好友良师围绕,也不乏对他有所图的人。 他可以给身边所有人一个定义,唯独无法定义漆夏。 如果非要定义的话,或许,她就像那枚创可贴。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是贺骁。 陈西繁接起,声音淡淡的:“什么事?” “繁哥,不是说好今晚来紫贝玩儿吗,你人呢?” 陈西繁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魏宇鹏的生日,前几天大家说好一起庆祝。刚好他这周飞行时长已经满了,明天后天休息,陈西繁打算去走个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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