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意识到这与村里缺少娱乐设施、文化组织活动不无关系。 去年下半年开建的向善文体广场已经快竣工,今年他希望通过“善文化”系统的传播和实践,提升村民的素养,同时也为村民提供更多有益于身心的娱乐休闲选择。 向峻宇走进养鸡场旁边的大棚,看到那群演技出众的村民,无奈地笑了笑。 他走到向守勤桌旁,躬着身子,单手撑在桌沿,朝这群老赌鬼扫了一眼,“守勤叔今天赢了多少啊?” “嘿嘿,书记大过年的也休息休息嘛!我们玩得小!过年嘛,图的是个热闹。不赌大的!” 向峻宇朝养鸡场老板的儿子招了招手,“赛赛,过来!” 刚刚还在门口放风的小男孩儿怯生生地朝他走了过去,小男孩儿面对当过兵的男人,多少都会带着些敬畏。 向峻宇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通告,“三年级应该认识不少字了。赛赛,我这几天嗓子不舒服,你帮我把这个给大家念一念。” 赛赛展开那张纸,像是拿到了什么十分光荣的朗读任务,郑重其事地咳了咳嗓子。 “关于组织开展‘清风上庸’专项行动打击整治农村赌博违法犯罪的通告——” “为依法从严打击农村赌博等突出违法犯罪,全面整治农村地下赌场乱象,不断净化农村社会风气,全力为乡村振兴创造平安稳定的社会治安环境——” 向峻宇扯了把竹凳坐在向守勤身边,从牌桌上随手捏了张“一萬”在指间转了转,只是沉默。 这些三令五申的内容,镇里派出所的警察来反复提醒他们也充耳不闻。但是听小孩儿的嘴一字一句地念出来,那种感受是不一样的。 赛赛越读越害怕,本来慷慨激昂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颤。 “明知他人实施赌博犯罪活动,为赌博场所、赌博人员充当保镖,为赌博放哨、通风报信等直接帮助的,以赌博罪或开设赌场罪共犯论处。” 读到这里,小男孩儿直接吓出了哭腔,“峻宇叔,我不想坐牢!是伯伯让我放哨的!” 向峻宇看了看周围这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赌鬼,又看向养鸡场的老板娘,把手里的“一萬”扔到桌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梅姐,不能对孩子这么不负责任。”他又看了看吓得哭丧着脸的小男孩儿,“赛赛,以后有人再来赌博该怎么办?” 小男孩举着那张通知,手指颤颤地指着下面的举报电话,“打 110 和派出所钟警官的电话。”向峻宇摸了下他的头,站了起来。 赌鬼们臊眉耷眼地跟着他走出了养鸡场,怨声载道。 棋牌室的小打小闹他们玩得不过瘾,这几天被向峻宇连捅了三个隐秘的赌窝,各位老赌鬼们也有点赌兴缺缺了。 镇政府里有派出所的警务室,村干部以前不太管村民聚众赌博这档子事。 去年向峻宇刚上任没多久,几个村民因为赌资纠纷闹到了镇政府的司法所,他就跟这事杠上了。 今年是敲山震虎,算温柔了。去年抓赌是直接报警,毫不留情。 向峻宇发车前,手撑着车门对着那群人喊了一句,“别折腾了,你们躲老鼠洞里我也能找到。” 不知道是谁低声埋怨了一句,“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书记的眼线啊?到底是哪个砍脑壳的?” 这群恹恹的赌鬼突然来劲了,互相交换着怀疑和猜忌的眼神。 大家的头脑开始莫名兴奋,集体陷入了揪出卧底的狂热情绪。 向守勤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有鬼!我也不信没人跟他通风报信。不然哪有那么巧?每次刚架场书记就摸过来了!这个人你最好莫让老子把你揪出来,吃里扒外的东西,叛徒!” 向峻宇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那群互相指来指去的人,微微挑了挑眉。 守勤叔演技不错,早知道应该再多给他送条娃娃鱼。 回家经过龙耳朵餐馆,他往状元小卖铺的车库看了一眼,见方建兵的车回来了,车继续往自己家的方向开。 内心交战了一会儿,向峻宇还是给方建兵打了个电话。 方嘉嘉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快到晚饭时间了。她放下鼠标,走进厨房,准备做饭。发现爸爸已经在淘米了。 “爸爸,我来弄。” 方建兵把淘米水倒进印着牡丹花的塑料盆里,“你去搞你的事,饭好了我叫你。” 方嘉嘉看着他端着淘米水走到门外,浇进了王秀荷养的那两盆山茶花里。她走进厨房里想找点事做,刚拿起洗菜的盆,方建兵又走了回来。 “你快去做你的事。” 她爸爸冷冰冰的语气总是带着些命令的意味。 “哦。”方嘉嘉悻悻然走出厨房。 忙得懒得再看时间,她给手头上的事收了个尾,又到了两父女沉默拌饭的时间。 走到餐桌旁,看到那几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菜,方嘉嘉有点意外。 爸爸可能因为常年做体力活,吃饭讲究无肉不欢,重油重辣。今天晚上的菜做得格外清淡。 方建兵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顿了顿,放进了他自己碗里,沉了沉嗓子。 “不要天天搞那么晚,早点睡。” “嗯。”方嘉嘉抬眼看了爸爸一眼,“快做完了。” 她打算吃完饭再去龙耳朵餐馆找向宁,约她明天一起去云溪农庄。 脑子里还在酝酿着怎么去跟向宁说这件事,隐隐约约地听到张翠凤在哑着嗓子骂人。 第30章 .旁观者,当局者,破局者 方嘉嘉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菜,静静地倾听着,那不远处传来的声嘶力竭的,伴着哭声的叫骂。 偶尔路过的汽车会短暂地吞没张翠凤的声音。乡野的傍晚,没有太多其他的噪音。 小时候,方嘉嘉一直觉得翠凤婶的声音有着从村头响彻村尾的爽朗洪亮。 以前她也讨厌翠凤婶老是对振国伯伯颐指气使。 长大后她想通了,翠凤婶的嗓音变化这么大,或许就是因为那个家里真正能说话,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她一个人。 再好的嗓子,也会被疲惫的生活磨砺得越来越嘶哑。当她的声带里灌满了生活的风霜和沙尘之后,还能说出多少动听的话? 可是今天,方嘉嘉觉得翠凤婶的每句话都说得很漂亮。 “给老子交代清楚!你这几年到底花了宁宁多少钱?” “那些追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我才晓得!人家说要告你,让你还钱!” “你在宁宁面前装什么痴情种?你就是个狗杂种!诈骗犯!你现在给老子滚出去!” “峻宇!向书记你快来!这里有诈骗犯,高为峰欺负我姑娘听不见说不得,把我姑娘骗得好惨!” “什么意思?你骗宁宁和你结婚,网上欠的几十万到时候想要我姑娘给你还?” “你以为我姑娘没人要?老子敲锣打鼓请你这个瘟神走!让她和你这个猪胚在一起,老子宁愿她一辈子不结婚!” “她赚几个钱容易吗?我们当爹妈的都不忍心花她的钱,你是个什么狗东西啊?你算哪根葱?” 方嘉嘉想去看看向宁,但是爸爸从小就教育她,别人家吵架的时候,不去围观才是礼貌。 她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方建兵,“爸爸。” 方建兵叹了口气,“你去看看宁宁。” 朝着龙耳朵餐馆奔跑的时候,方嘉嘉觉得拂过脸颊和耳畔的风寒意凛人,却又让她忍不住期冀,即将到来的春天。 方嘉嘉冲进二楼的客厅,看到向宁拽着张翠凤的胳膊,向振国和向安两父子站在两母女身边,高为峰坐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旁,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张翠凤见方嘉嘉上了楼,“嘉嘉,快把姐姐带到她屋里去。” “我是真心喜欢向宁,不信你们问问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让她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碗。” “阿姨,夏天出门就连太阳伞都是我帮向宁举着的,我对她比对我亲妈和那两个亲姐姐还好。” “猪鼻子插大葱!你在这儿跟我邀什么功?你妈也是倒了血霉生出你这么个没卵用的,少跟老子扯东扯西,你要是不把这几年你从宁宁那儿拿的钱还回来!你看我敢不敢报警!” 方嘉嘉拉着向宁在床沿边坐下。 ——姐姐,你到底给了他多少钱?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钱。他从我这里拿走十七万,说是买婚房要付首付,钱不够。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随随便便就把钱给他? ——他跟我说是借的,他说会还给我。 向宁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方嘉嘉看了看,稍微有了点心理安慰。 如果报警,这些还真能算得上证据。 这种打定主意吃软饭的男人,骗钱的时候真的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说得出来。信口开河拍胸脯的几句话倒是确立了两人之间的借贷关系。 向峻宇接了张翠凤的电话就直接赶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站在门口,“翠凤婶,怎么了?” “这个狗东西,骗宁宁的钱!”张翠凤指着高为峰气得牙痒痒。 “他在网上欠了几十万啊!追债的电话今天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我硬是见他娘的鬼!大过年的我差点让他气死!” “我借钱是为了买房子啊,为了和向宁有个家。我怎么可能拿着她的钱去赌博?你们不要冤枉我。” “房子呢?老子鬼影子都没看到!你跟我扯房子!钱给你拿就是肉包子打狗!你一肚子猪肠子都是花花肠子!就是图宁宁的钱!” “阿姨,买房子不是买包子,哪有那么快啊?我对向宁是真心的,根本不是图钱,我刚认识她的时候也不晓得她是当老板的。” 高为峰连哭带嚎,“为了她我跟全家人都闹翻了。我爸妈担心我和她结婚以后生的孩子也会是聋哑人,不准我和她在一起。为了她我连家人都反抗了,你怎么能污蔑我对向宁的感情?” 张翠凤一盘瓜子朝他砸了过去,打断他的话。 “你个狗日的你又扯到哪里去了?我姑娘就是从小吃了太多苦,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儿她就觉得欠了大人情了。为了钱你还真是做戏做全套!你那些小恩小惠小把戏,骗得过她,骗不过我!” 向峻宇瞥了一眼高为峰,嫌恶地蹙了蹙眉,“要么还钱,要么报警。超过三千就可以立案。” “报警!”张翠凤手抖着从自己钩织的手机袋里拿出手机,“他从宁宁那儿至少拿了十多万!这个臭不要脸的!” “我没说不还钱啊!”高为峰捂着脸大声嚎哭,“我离不开向宁啊,你们不能因为我现在没钱就拆散我们。” “你真的是个猪胚啊你还倒打一耙!老子恨的不是你没钱,是你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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