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 宋舞烦不胜烦,瞪了季骁虞片刻,泄气道:“你说呀……” “那个笑话是说。” 季骁虞眼珠亮起狡黠的光,嘴角微翘,勾出一抹微笑:“假若我跟你在农村。” “假若你半夜睡不着想起我。” “再假若你敲我门求我带你出去走走。” “就你跟我这身高,”季骁虞来回比了比,“被人看见都得说我大半夜不睡,在拎着一只热水壶散步。” “……” “你信吗。” 说完宋舞没笑,季骁虞把自己给逗笑了。 宋舞:“……” 季骁虞饶有兴味地问:“怎么,不好笑吗,你怎么不笑呢。” 宋舞低头,想季骁虞不就是借机比喻她矮吗。 但是为什么是热水壶? 片刻她重新拿起筷子,戳着面条,道:“你才是热水壶……我为什么要大半夜去找你?” 宋舞说着,又细细想了想,突然就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不对,我为什么要跟你在农村。” 等过了几秒,宋舞抬头,才发现季骁虞早已止住了不正经的样子,正撑着脸,专注而仔细地盯着她看。 宋舞笑意凝滞。 季骁虞却说:“笑啊,你该多笑一会。” “别每次看见我都跟看见土匪一样。” 像是又回到了偶遇的那天,不说话时的宋舞气质其实也清凌凌的,这时一展笑颜的话,温柔得如同冬天路灯下飞舞的雪沫。 轻盈,脆弱。 缥缈而美好,让人想要将其保留成一幅画。 宋舞倏然意识到季骁虞是故意在哄她,所以才说了那个笑话。 不然他们之间的气氛除了僵硬,就是戒备与尴尬。 毋庸置疑,习惯了季骁虞的阴晴不定后,在他的笑话中,宋舞确实感觉轻松不少。 或许,对方也不想以后家里来做饭的人,天天挎着一副丧气的脸。 季骁虞:“再不吃,你的面就要变凉了。” 宋舞心神一动,纠结着问:“你想吃吗……” “我可以再去煮一碗。”就为刚才季骁虞主动逗她笑,宋舞接受了这种示好。 季骁虞初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看到宋舞起身后才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季骁虞叫住宋舞:“不用。” 他开始有点没吃饱,但经过这会儿时间,其实感觉不到多饿了。 “不过,”季骁虞认为宋舞那碗面看着是挺好吃的样子,他命令宋舞把碗推过来,勉为其难地说:“给我尝一口。” 宋舞眼睛惊讶地望向季骁虞,“但是这碗,刚才已经被我吃过了。” 季骁虞话音都没停顿一秒,“那又怎样。” 宋舞略微不好意思,而又忐忑地道:“有我的口水……” 季骁虞:“又不是没吃过。” 宋舞:“……” 他敲着桌子,理直气壮,“快点,我都没嫌弃你,你怕什么,我就试个味道。” 宋舞:“……我去拿双筷子给你。” 面很不错,虽然不是高汤烧的,香味却还是很浓。 宋舞煎了个鸡蛋,再倒入饮用水,这样汤底跟鸡蛋都会更鲜一些。 季骁虞说尝,真就只尝了一口,然后擦干净嘴,很赏脸地铱誮吩咐,“还行,明天早上就按这样的,做一份给我。” 说完季骁虞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推开椅子,“剩下都交给你了。” 桌上杯碟不少,季骁虞都要走了,像是想起什么,掉头回来。 宋舞感觉到头顶被一道小山般的阴影盖住,她仰头呆呆地对上季骁虞的眼睛,听见他略带一丝别扭冷傲地说:“别说我刻薄你,家里有洗碗机,要是不会用,打电话问张嫂。” “何同也行。” “……” 宋舞目送他的身影上楼,然后一个人默默坐在餐桌前,慢慢将面吃完一半的时候停下筷子。 跟季骁虞一起吃饭的这种情景,仿佛回到以前跟席岳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只是区别于,季骁虞跟席岳性格习惯上的差异。 季骁虞看似什么都挑剔,实则对吃的接受程度都非常高。 他连宋舞用过的勺子,都不介意,甚至极为顺手地拿起来舀汤。 自然的如同他们是一对相处很久的夫妻,偶尔用同一把餐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席岳经常说,家里不需要宋舞去做什么,有阿姨弄就行。 如果看到宋舞在厨房忙的话,会让她停下来去陪他,说她不该把自己的手浪费在那些小事上面。 他说不需要宋舞为他一日三餐忙碌什么,又不是养不起。 只要她乖,只要她安静听话地待在他身边。 只要席岳想,宋舞就必须出现在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可能这种情况,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无上宠爱,就是疼惜一个人了,但只有宋舞心里清楚,她迟早有天被席岳困死在一座象牙塔里,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远。 谁能肯定,这样的生活能过一辈子。 谁又能说得清,席岳会永远爱她到老。 有时,生活、与人之间就需要一些拇指大点的小事,去感受评估自己在对方那里的价值,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她在对方心里,到底属于什么样的存在呢。 是在温室里被娇养,只有观赏意义的花。 还是可以长久陪伴,白头偕老的活人。 季骁虞看到何同发来的消息后,去了躺书房,小忙了一阵,等歇口气下来发觉都过去了两个小时。 他抬头盯着书房的门,不知道宋舞这时候在做什么。 怎么没一点动静? 她不会活干完了,偷偷溜了吧。 宋舞将厨房收拾好后,在楼下转了一圈,实话说,季骁虞的这栋房子保持得很干净,看得出,之前有人天天为他打扫的痕迹。 而且,屋内装潢设计有着浓烈的个人风格,很符合季骁虞那样的格调。 宋舞起初以为他家会同他的人似的,让人感觉冰冷,实际上桌子上摆放的花瓶,和插在瓶子里的鲜花绿叶,以及壁柜上的相框照片,都能让人不经意间感到温馨、有人气。 客厅那居然还有一整座的奖杯墙,之前没注意到,角落零散地放了两三架乐器。 一架钢琴、一把SAXOPHONE,还有一个是装在盒子里的具体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这些好像都是季骁虞的,宋舞走近,第一次对不在这的男人产生好奇与想象。 季骁虞踩着台阶下楼,视线逡巡一圈,在他放奖杯的地方捕捉到了宋舞的身影,在她刚要伸手触碰琴键时,道:“那台琴的脚踏板已经坏了,按键也有松动。” 宋舞看着季骁虞来到她身旁,在她刚才想要碰的地方按了两下,“会弹吗。” 宋舞摇头,“我没有学过钢琴。”她疑惑地问:“既然坏了,为什么不叫人来修。” 季骁虞靠在上面,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滑动,懒散道:“因为没人弹。” 宋舞:“?” 季骁虞知道她不懂,又大概回想起过往不爽的事,啧一声说:“琴是季书汀的,她自从学了乐器以后就喜欢干授人以渔的事,我被她逼着学了几首曲子而已,可不是什么专业钢琴家。” “老子不爱这玩意。”他视线呓桦挪到另一旁的SAXOPHONE,带着点小炫耀,“但我会那个。” 萨克斯,一种木管乐器,音色沉稳且曼妙。 吹的不仅是浪漫,还有纸醉金迷的情调。 不过季骁虞很久没碰过它了,平常都会收起来放着,这次是拿出来保养,才放在这。 如果宋舞想听,他不介意给她露一手。 然而宋舞却好像对被装在盒子里的东西更好奇,问他,“那个呢,是什么。” 季骁虞:“……” 季骁虞明显一副不是很想说的表情,他抱着双手,瞪着不识抬举的宋舞,淡淡道:“忘了。” 怎么会忘呢?宋舞眼巴巴望着季骁虞,越发充满好奇。 季骁虞同样沉默,臭脸盯着宋舞。 就在气氛越发怪异间,宋舞受不住那道满含侵略欲望的视线,扭过头,脸颊微微发热,妥协道:“好,好吧……那乐器你还吹吗,我还有机会欣赏一下吗。” 看在宋舞态度不错的份上,季骁虞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他去拿那把萨克斯了。 季骁虞这时只要再稍微调试调试就能用了。 他没走得太远,就在钢琴架边身形看似慵懒,实际上胸腹都有自然挺直。 当摸到音孔,季骁虞双手指间微张,手上的筋骨就如毛孔舒张似的动了动 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势随之变化,凌厉之余,又多了几分游刃有余的成熟潇洒。 然后,他在宋舞的注视下,低下脖子,面色平淡而沉稳地含住笛头吹奏。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宋舞在沙发上呈昏昏欲睡状。 不是季骁虞吹得不好,曲目也很好听,而是她困倦了,今早六点不到就被打电话叫醒,过来给季骁虞做早餐,后续收拾一通。 然后只要一闲下来,睡意便止不住地上涌。 然而就算思绪开始昏沉,但身体还是有意识地努力撑开眼皮,然后不到一秒钟,又轻轻缓缓地合上。 太困了,没能听完整首曲子,希望季骁虞别对她有意见。 宋舞靠在沙发上,呼吸渐渐平和。 从挣扎到顺从,季骁虞亲眼看到她坠入梦乡,目光深邃隽永,停止了演奏。 宋舞醒来时,没看到季骁虞的人影,只发现身上多了一张柔软暖和的毯子。 她怔忪地躺在沙发上,如同发呆一样,想了很久,才肯确定,她是真的在季骁虞吹乐器的时候不小心打瞌睡了。 不过他竟然没有闹她,这让宋舞感到些许意外,不知道季骁虞见到她醒了,会不会怪她没做好一个尽责的听众。 冰箱关门的响动忽然引起宋舞的注意。 她抬起身,朝客厅外面的方向看去。 随之,季骁虞的身影便出现了。 他手持着手机,似乎在跟谁说话,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又似乎顾及到宋舞正在睡觉,有故意放低嗓音的成分。 而表情上,能通过他蹙眉的程度,分析他现在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季骁虞单手开启一瓶易拉罐,啤酒的泡沫滋滋地冒了出来,他余光朝客厅的方向一瞥,就发现了已然醒来,但还没彻底清醒呆坐在沙发上的宋舞。“睡够了?” 宋舞“啊”了一声。 张嘴才感觉到声音哑哑的,是口干了。 她摸着脖子,清咳两声,“我……”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季骁虞给宋舞递的是他刚开的奶啤,宋舞没看清楚就接了,直到触碰到嘴皮才发觉不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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