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葭装睡,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有从脖子里蔓延到脸上的一点嫣红,背叛着她的肢体语言。 钟漱石在她身边躺下,在孟葭上边一些,她温润的小脸,被他捧过来,紧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 她开始后悔,因为害怕而让他留下,钟先生身上好烫,这也不比噩梦好多少。 孟葭有些局促的,微不可察地扭动两下身子,忽然被人摁住。 在柔黄台灯的寂静延伸中,投影在钟漱石脸上,是雨濯春尘般的呼吸大乱。 斑斑点点的欲望,碾作风中泥土,飘落在他灵魂表面,换了种颜色。 他将人往怀里压,心内躁郁不安,口气也急,“不想睡的话,我们......” “想睡,好困啊。” 孟葭赶紧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 钟漱石闭上眼,摸了摸她的长头发,“睡吧。” 三天后,孟葭又做了次全面的检查,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医生批了她的出院手续。 她也没带什么东西,这里的所有用件,都是钟先生安排人送来的。 孟葭只提了一个小包,孔师傅问她,“钟先生是让你回西郊,真要去宿舍?” 她点头,“我怎么好住去他那里?当然得回学校。” “孟小姐,那我不好交差啊。” 老孔也为难,今天钟漱石去上海出差,临走前交代了他,把孟葭送到西郊园子里。那里一堆佣人厨子,她这样羸弱的身体,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孟葭想了一下,“没关系,我就跟他说,是我自己打车走的,你没找到我。” 老孔欲哭无泪的苦相,对她挤出一个笑,“这样我更是罪加一等。” 她抿紧了唇,“不会的,你要不送我回寝室,我就自己走啦。” 老孔给她开了车门,“还是上车吧,你一个人,别又出什么事。” “谢谢。” 孟葭坐上去,在病房里关了这么些天,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还得趴到沙发上。 也只能打开一点窗子,吹小一会儿,久了钟先生就要咳嗽,提醒她适可而止。 她也假装过听不见,钟先生便走过来,弯下腰,伏到她的耳边问,“我瞧瞧,什么东西看不厌?” 话中有浓浓欲念,在他清朗眉目间流动,孟葭回回落下风。面上灼光潋滟,从他手臂下钻出来,逃回床上。 孟葭在宿舍楼前下车,她跟老孔挥手,“孔师傅,回去路上慢一点。” 等她走进去了,老孔摇头,在心里头说,多好一小姑娘,造化弄人。 她已经很久没回这里,孟葭原本以为,会积满了灰,但走进来一瞧,干净整洁,连床单都换了条新的。 孟葭拿出书来看,定了定心后,还是发了条微信问:「钟先生,是你让人打扫了寝室吗?」 那时,钟漱石才到上海,他回过来:「我猜老孔奈何不了你。」 明明是句怨怼,但话里的宠眷和沉溺,水纹一样细细荡开,仿佛强硬如他,也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孟葭来回看了几遍,烫手似的,就把手机丢在一边。 郑廷开着车,后视镜里,正抽烟的钟总愣了一刻神。 他问,“是孟葭?她还是回学校了吧。” 钟漱石掸了下烟灰,“她主意大,哪里肯听我的安排。” 到了晚上,孟葭准备出门打饭,刚拿上饭盒,一道脚步声出现在过道里。 那人穿件浅蓝衬衫,鼻梁上架一副金边眼镜,一派儒雅学者的风头。 孟维钧看见她,急急走过来,“葭葭。” 孟葭往后退回了寝室。 她转过身,刚把保温盒放在桌上,孟维钧已经跟了进来。 他上下打量一遍这里,收拾得很齐整,只不像住了个女孩子,桌上笔墨纸砚,还有几幅她自己写的行书,练功房一样。 孟维钧没说话,凝神看墙上挂的一幅字,是赵孟頫的《奉别贴》原文,下笔圆转灵巧,转折亦流畅,满纸皆是轻逸婉约。 他慈父闲话一样,问女儿说,“这是你的笔迹?” 孟葭垂眸,“心不静的时候,写来玩的。” 孟维钧屈指推下眼镜,“挺不错的,爸爸差点以为是真迹。” 她觉得好笑,语调里一丝冰冷的讽刺,“真迹怎么会挂在我这里。” “那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孟维钧看一眼她,别有深意地补充,“以你和钟漱石的关系,你想要什么没有?” 孟葭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那笑容半点温度都没有。 寒涔涔的,看得孟维钧眼睛微眯,“你笑什么?” 她语带嘲弄,“我笑啊,孟院长总能让人大开眼界,一出了事,自发自愿的,先给亲生女儿安一个罪名。天下真有您这样的父亲。” 孟维钧问,“这么说你们没关系?” 孟葭撇开其他,“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他闲的?那么多水深火热的不去救,偏偏救你。” 孟维钧非要往这上头扯,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和站着的孟葭对阵。 “那您的意思呢?”孟葭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她只是平静地说,“认定了我们情意匪浅?但恕我直言,这好像与孟院长无关。” 孟维钧苦笑了一下,“你的事,怎么会和爸爸无关?” 孟葭背过身,翻开抽屉,摸了摸妈妈那本《浮生偈》。 仇恨一下子就漫卷过来,她细碎地咬牙,“我没有爸爸,不知道爸爸是什么东西。” 孟维钧叹了口气,“你现在处境不大妙,葭葭,我不是在跟你说笑。谭家人不讲理得很。” 孟葭不明白,“是谭裕害我,他们有什么好不讲理的,难道还要我赔礼道歉?” 他失笑,“如果赔个礼,就能让谭裕重新站起来,那病房前,早就排长队等着鞠躬了。” “那他们还要做什么?” 孟维钧略过了这个问题,直接问她,“你跟爸爸说,谭裕和你拉拉扯扯这么久,你喜欢他吗?” 孟葭哼了一声,像听了个荒诞的笑话,“因为您的关系,我素来对男人都是非常失望的,喔,现在知道了您复杂的家庭关系后,还多了一样,对这种高门大户同样的嗤之以鼻。所以我不会喜欢他。” 他也不动气,了然点了下头,“不喜欢他,那钟漱石呢?” 那样子,仿佛真是来为她做打算的,事先无巨细地参考她意见。 孟葭双手紧捏着桌子边沿,骨节发白,她垂首,小声地说,“我敬重他。” 不料孟维钧笑了,他摇头,“这才是最可怕的。”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历的事远比旁人多,心智也更成熟,所能给一个男人最崇高的礼赞,无疑就是敬重。 孟葭不欲和他多说,“您讲完了吧?孟院长,我要出门了。” 孟维钧站起来,沉重叹一口气,“葭葭,爸爸总不会害你。” 她摇头,“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你啊,凡事多听钟漱石的,错不了。” 孟维钧留下这一句交代,负着手,从她的寝室里迈步出去。 孟葭没懂,但看着孟维钧的身影,心头划过一丝愀凉,总觉得,他那样子,仿佛是打算沉了舟,背水一战去的。 他为谁战呢,她吗?怎么会。 【📢作者有话说】 注:文中翻译资料为引用。 感谢在2023-09-01 23:38:24~2023-09-02 23:1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盘挞大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草草、大乔Scarlett、盘挞大王、草莓味的山竹哥哥、yakamo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天的太阳 30瓶;阳光小懒猫 20瓶;花花 18瓶;芋泥波波 5瓶;晓晓哒佐佑、昕泽 2瓶;? 清静清静、23542626、梅子小姐M、贺贺贺、Lu、55788481、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36 ◎颠倒黑白◎ 36 孟维钧从女儿学校出去, 车开到校门口,好巧不巧,碰上站在路边打车的宋主编。 他打下车窗来, 语调平稳, “茂名, 要去哪儿?我送你。” 仿佛前阵子, 以再版《浮生偈》之名, 行匡扶正义事,为孟兆惠正名发声的, 另有其人。 在学校的时候, 宋茂名很看不上他这一套, 太虚假。 但时隔多年,尤其在基层摸爬了这么久,宋茂名才真切地感受到, 孟维钧这种人的厉害之处。 他从来都笑语示人, 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当了面,也不会流露出半分。 大家都知道,孟维钧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可谁说面具戴久了,不会成自己脸上的一层皮呢? 就算撕下来, 也是沾血挂肉的, 怎么不真? 既然他这么大方,宋茂名也没推辞, 坐上去, “那多谢老同学了。” 孟维钧笑笑, “谢什么?一脚油门的事儿, 你去哪。” 宋茂名说,“出版社,有篇稿件等着审核,急着发的。” 他打着方向盘,“来京里这么久,都还适应吧,我也是忙,没请你吃个饭。” 宋茂名跟他虚与委蛇,“不用客气,我看你也抽不开身,刚看了女儿?” 话出了口,又在心里笑自己,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忍不住要刺他。 孟维钧点头,“你应该也见过她了,她妈妈的书再版,是拿了她的授权吧?” 宋茂名叹了声气,“是,你女儿很好,模样举止都没得挑,像她妈妈。” “样貌嘛,倒是差不了什么,性子却天悬地隔。” 他无奈的摇头。孟葭和她妈妈,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性格。 她妈妈是细雨初怜湿翠裳的垂丝海棠,须时时精心照看,恐无人会她的东风意,就要从枝头凋零枯萎,结束一段短暂的花期。 而孟葭呢,她是山林里拔出的翠竹,风摇清影,漫野障雾也不改其坚韧。 宋茂名说,“我也是照章办事,你别怪我。” 孟维钧说哪里,他笑着,“兆惠的事也一直是我的心病,得感谢你。” 到下车后,宋茂名才自叹不如的,撇了下嘴角。 当了谭家这么多年女婿,孟维钧的修为越来越深厚,说客气话时,都带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根本不屑与他计较。 等到他回了家,见谭宗和不言不语地坐着,抱着臂,满脸都是要寻他晦气的样。 孟维钧的政策,一贯是能躲则躲,吵架他不是对手。 但谭宗和是拉开架势,要和他将理辩明,她叫住他,“孟院长。” “夫人有事?” 孟维钧见避不过,坐下来,笑吟吟的,先拉了她的手。 谭宗和说,“你那个好女儿,伤愈出院了?” “也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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