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赫凯恣意惯了,大剌剌在地上坐起来,还懒散支起一膝, 一手搭在膝盖上,腕上的机械表盘绿得就像宝石,坐没坐相也一身贵气。 他不站起来,云桉也不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好跟他一并坐着, 却和他隔开了些距离。 这一瞬间的信息量太大,又是毕业册, 又是抱过。 就像刚刚那毫无征兆地扑倒。 云桉脑子乱成糨糊。 两人默默不说话。 过了会,赫凯惯例先开口,强势的人要把话题主导权捏在手里。 “你不会想说你忘了吧。”他看过来。 云桉抱着膝盖,眼睫毛翻得飞快,乖乖女很是坦白,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问:“可我们什么时候抱过?” 但这个回答似乎太坦白。 赫凯目光定住, 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意外。 他兀地偏头冷笑了声。 笑、笑什么啊。 一副她翻脸不认账的样子。 云桉搜肠刮肚,也没记起来。直到他看回来, 话语里暗戳戳飞刀子。 “跨年。” “那次你烧得脸红得和现在差不多。” 旁边两个摄影师早已收好装备, 坐到一旁, 一边竖着耳朵, 一边修图。 云桉眨着眼睛,在赫凯那带着“你敢再给老子说你不记得试试”的胁迫眼神里,她窘迫地回忆起来。 ** 12月31号跨年夜,私立部已经放元旦假。 冬天日落得早,才六点天就已经暗沉没有光亮。 寒风吹过,细细簌簌的落叶声更显校园冷寂。 “咳咳。”柔弱可怜的女主角背着书包,扶着门框从教室走出,“咳咳。” 云桉脑袋晕乎乎,四肢又酸又沉,落脚像踩在棉花里。 一阵寒风刮过,云桉被风呛到,又咳个不停,每咳一次,就像有刀子刮过喉咙。 云桉扶着门框喘了会。 要死了要死了。 今天元旦假,但是云桉要赶学业,母亲做家政没空放假,所以她继续留宿学校。可没想到身体实在不舒服,她在教室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好背了几本书,打算回宿舍洗个热水澡再看。 只是原本在教室不用动弹还好,现在出门,每走一步路,她都觉得浑身酸痛,喉咙里像灌满细碎砂石,无论是呼吸还是吞咽都会让砂石滚动,尖锐地刮着她的喉咙。 她孤零零一个人走着,风像卑劣的顽童,可劲地往她身上扑。 她拉高围巾,极力压下咳嗽的冲动。 以至于前方有一道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 转过廊角楼梯,风势更烈。 云桉小心扶着楼梯扶手,但是一道刺骨寒风穿过,穿进她的围巾,她猝不及防猛地一咳,腿下一软,就要踩空。 突然身后一道手臂拽过她。她本就站不稳,那手臂力气也大。 就这样,隔着厚厚的冬衣,她跌入不知道谁的臂弯。 地上坐着的人停下对话。 “这里吗?”女孩虚心请教。 “你说呢。” “那就是这里抱了。” 男生偏头看过来,“我说,你抱的我。” “......” 云桉见糊弄不过赫凯,只好继续回忆。 主要是那天晚上她有点糗,实在不好意思往下说。 继续打开记忆的大门,寒风阵阵吹。 云桉重重地呼吸着。 男生的手臂横在她的身前,护着她不让她往前摔。 风势小了点。 云桉脑袋晕乎乎,握过那手臂,想要推开。 男生的手却覆上她的额头。 赫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发烧了?” “不过那天还好你在,不然我可能就摔下去了”,云桉心大笑道:“谢谢班长。” 赫凯看了眼云桉,有些没好气,长臂一展,将篮球捞过来。 来到校医室。 校医身姿魁梧,一个人有两个人那么壮,练军姿似地板正腰身挺坐,一面帮云桉听诊,一面神情严肃,X光一样的目光一道一道刮着赫凯。 赫凯这种桃花债不断的学生在老师之间很是出名。 校医粗眉一横: 心理咨询室三天两头就有女孩哭着来做早恋疏导,就是这小子害的是吧! 校医又看了眼病怏怏一直咳嗽的云桉,沉了沉呼吸,神色更厉。 而赫凯原本站在云桉身后,即便受惯注目礼,也被那正气凛然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尴尬地看看手表时间。 ”咳咳……”云桉咳了起来。 “姑娘”,校医取下听诊器,拿起笔在纸上龙飞凤舞,“我先给你开点药,你去病床躺一会,看看三个小时以后有没有退烧,没退烧还是要去医院。” 校医阿姨虽然神色古板,跟灭绝师太似地,声音却意外的和蔼亲切。 “好咳咳,谢谢医生。” 云桉一开口不免又咳起来,声音完全哑掉。 漂亮姑娘西子捧心,看得校医心疼地多嘱咐了她几句。 只是校医嘱咐完云桉,“唰”地一声撕完处方笺以后,那警告的目光又紧锁赫凯,仿佛云桉这样病怏怏的样子是他害的,又或是下一秒,隔壁心理咨询室又要多一个排号的女孩。 这平白无故的眼神训导让赫凯觉得有点无语。 算了。 他也懒得废话。 赫凯走开两步在一旁凳子坐下,但是这么干坐着显得有些突兀,他目不斜视,从旁边宣传栏随便抽了个小册子,才刚一打开。 “同学,放假如果没事就赶紧回家。”校医厉声训导。 云桉也看过来,目光定在他手里的册子一瞬,立马撇开。 “咳咳,我先去拿药。”她将围巾围过脸,扶着墙壁,急急忙忙晃开。 赫凯看了眼手上的小册子:《青少年性健康与生殖健康科普》 赫凯:...... ** 遥远的夏天,阳光明媚,蓝天白云。 朴实小平房,木屑满天飞。 “哎呀六六六六,别踢别踢,爸爸才刚扫干净。” 小女孩提着花裙子,和父亲追逐,玩得不亦乐乎。 “PANG!” 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云!桉!” 女人暴躁的声音叫起。 “呜哇。”小女孩立马躲男人腿后蹲下,带上哭腔不知真乖还是假乖道:“妈妈......” “妈妈和你说多少次不能玩木屑了!吸进肺里怎么办,被刺到怎么办......” 男人赶紧拆弹,嬉皮笑脸,“没有没有,是我在玩呢老婆。”还无厘头道:“注意素质注意素质,伟大的人民教师......” “啪!” 结果男人肩上挨了掌,疼得他倒吸气。 “就你话最多!女儿都多大了你玩木屑!幼不幼稚!” “有女儿怎么了,有女儿就不能玩啦?六六,站起来,告诉妈妈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云桉突然勇敢,哪吒一样顶着两个小丸子,蹭地站起。 父女同心喊道:“永远年轻!永远尿炕!” “啪!” “啪!” 两个爆栗! 屋檐上的麻雀扑着翅膀飞上了天。 睡梦中的人笑了,就这么睁开了眼。 温馨无忧的画面顷刻烟消云散,云桉脸上的笑容也立马消失。 那突然暗沉的光线,四方的天花板,空无一人的房间。 云桉一个人坐起,恍惚看着四周。 爸爸妈妈呢。 “哒。” 房间一角亮起。 云桉呆呆看向门口。 赫凯低头看着手机,拎着食盒,向她缓缓走来。 “醒了?” “正好吃点东西吧。” 云桉迟缓地眨了眨眼,目光一寸一寸挪,看着桌上小木桌被人搭起,食盒放在摆在她面前,盖子被人打开,白粥升起腾腾热气。 那热气太多,渐渐模糊她的视线。 赫凯看着手机里一道一道电话信息如敕令,敦促他回港城参加赫家的跨年晚宴。 赫家老爷子身体不好,医生说可能熬不过今年了,所以赫家今年的晚宴办得格外隆重,让老人多看几眼子孙齐福的场景,也是为了冲喜。 以至于“皇恩浩荡”,让连族谱都不给进的幺孙也速速回港。 赫凯冷冷关掉手机。 突然身旁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他抬眸,看到病床上的女孩一直抖动着肩膀,呼吸之间似乎还有哽咽。 “你......”他才刚开口。 云桉忽地抬头,呜呜咬着嘴唇,清丽的五官拧巴地挤到一块,鼻涕眼泪挂满脸上。 小房间本就光线昏暗,云桉这没有形象地憋泪模样让赫凯以为见鬼了。 靠。 得亏他胆子大。 “你怎......”他又多说了一个字。 “呜哇!” 云桉实在憋不住了,一下趴桌子上,嗷嗷哭起来。 赫凯:what!? 他还什么都没说吧!? 赫凯十八岁的人生里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他手机塞了两次才塞进兜里,“你怎么......”这次他再多说一个字。 然而正气凛然的校医已经闪现到跟前,逮正他“辣手摧花”: “这个同学你在干什么!” “你哪个班的!” 赫凯:??? ** 夜色已经完全沉下来。 月下沉寂,古树盘枝虬结。 男生穿着银灰色冲锋衣,一双眼睛带着寒意,脚下斑驳树影,莫名和这肃杀冬景般配。 “其实我好多了,就不去医院了吧。”女生跟他身后,声音虚弱。 可跟前男生就一直往前走。 “我待会直接回宿舍就好了。” 他站定,回望她。 他本就走得不快,这突然的停下来,云桉差点撞上他。 冲锋衣在月光下反过冷峻白光,他偏偏头,板着的俊脸突然笑了一下。 云桉觉得糟大糕。他笑了,赫凯笑了,什么时候见他笑啊! “你自己去和校医说。”他看着她,目光里的情绪晦暗难辨。 云桉立马识相收声。 刚刚赫凯撞她泪腺爆发的点上。 云桉当然不是因为他哭,只是刚刚被困在沉重的悲伤里,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有些分别对十七岁的灵魂来说太沉重了,每次一开泪闸,不先哭个十来二十分钟都收不了。 于是赫凯就在一旁被校医训了二十分钟。 校医似乎误会赫凯对她始乱终弃了,云桉想要帮赫凯解释一下。 “不,不是的老师......”云桉在眼泪的间隙中间开口。 只是一开口吧,泪水流得更凶,像有很多话要从她心里逃出,但是话题太沉重太凶猛,每一个字都锋利,云桉生生把它们按回去。 于是她这模样让赫凯在校医那更是罪加一等。 这女孩都被祸祸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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