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欢重重朝杨枝哼了声,走了。 杨美秀笑着解释:“她分手了心情不好。” 杨枝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她问:“妈,婚礼的礼金是你收着吧?” 杨美秀:“是,来的人多,前前后后我整理了三遍,这些人情世故最怕出错。” 杨枝:“您给我吧。” 杨美秀:“给你做什么?不是说好我帮你保管么?” 杨枝:“什么时候说好的?” 杨美秀:“上次少锡来家里送彩礼……” 杨枝:“彩礼是彩礼,礼金是礼金,彩礼您留着,您养我这么大花了不少钱,我原本就没想跟您要。但是酒席礼金您得给我。” 杨美秀一听,没了笑脸:“全给你?你要这么算的话,这里头还有这些年我送出去的红包呢!好不容易等到你结婚收回来,还没捂热,你就这么着急要走?” 杨枝把茶杯往外推了推,杨美秀这话不对,她这些年的人情往来是以蒋福明的夫人、蒋欢的妈妈送出去的,杨枝爸爸那一边已经断了联系,根本不能从她这头来算。 而且,家里人情往来用的全是蒋福明的工资。说句不好听的,这笔钱应该在蒋欢出嫁的时候收回来。 杨枝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跟杨美秀一起出去吃过酒席,虽然问过她要不要去,但杨枝还没傻到去打扰一家三口。 她常常就是在学校买个面包,啃完了趴在桌上睡一觉,睡醒抓紧多做一套试卷。 杨枝难得在杨美秀面前计较得这么清楚,她说:“少锡哥给的彩礼除了您供我读书吃穿的费用,算上您那些所谓的人情往来也足够了,我说了,那些您留着。” 杨美秀:“我又不是卖女儿!” 杨枝看着她,没说话。 杨美秀原本不想在今天跟杨枝吵架,但杨枝的眼神让她忍不住发脾气:“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杨枝,我都是为了你好!本来话不想说的太明白,你这脑子转不过弯来是不是?那么多钱你全带走,自己守得住?回头男人七哄八哄就哄走了,到头来你什么都没有!你连你亲妈都不信?我还会害你?” “妈。”杨枝仍旧是那样的眼神,“少锡哥不是我爸,我也不是您,那是您的婚姻观,我的婚姻,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老实说,是不是林少锡让你来问的!我就说嘛,那天散席的时候林家那边的亲戚阴阳怪气。” “您小点声!” “我有什么好怕的!”杨美秀好像找到了她的命门,更把嗓门扬起来。 杨枝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穿鞋,杨美秀坐在桌边气得呼呼喘气。 “蒋欢的包两万多,她自己买的?”杨枝攥了下自己肩上的白色小包,“我从高中起背的布袋包一直洗到看不见花纹了也没舍得换,期间我也失恋了,您想过给我买吗?” 杨美秀:“你妹妹从小讲究,你又不喜欢这些!” “我不是不喜欢,是没敢喜欢。” 杨枝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没走下楼就听见邱瑞华和林少锡的笑声,那笑声指引着她靠近,等她进了门,也扬起笑脸。 林少锡见她憨兮兮捂着包,有点得意:“这么宝贝啊?” 杨枝重重嗯了声:“你送我的呢。” 俩孩子感情好,邱瑞华看在眼里是没有再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进厨房给红烧鸡大火收汁,燕窝已经炖化了立马就能吃。 林少锡牵过杨枝,问:“跟你妈聊什么了?” 杨枝笑笑:“也没什么好聊的。” 林少锡是看出点不对劲的,这时邱瑞华出来,他没说什么,拍拍杨枝,让她把包放下洗手吃东西。 那小小一个白瓷盅端上来,杨枝还以为是银耳羹,母子俩谁都没告诉她,她就这么牛嚼牡丹喝了,单手举着根鸡腿吃得喷香,叽里呱啦说自己赶海的事。 老太太又端上桌一盅杜仲汤,神秘兮兮拍拍儿子:“也给你补补。” 林少锡回国多久了,真是从没这种待遇,先是哟了声,而后又有点无奈,带着点坏乜着杨枝。 杨枝挺能装傻,催他:“少锡哥你快吃啊!” 林家的笑闹随风传到楼上,杨美秀捂着心口又躺卧室去了。 回到家,杨枝从里到外透了口气,一个扑通,把自己埋在玩偶堆里。林少锡洗过澡挨着她坐,问:“我看小欢背了个新包?” “恩……” “你喜欢吗?” “才不喜欢。” “喜欢给你买。” “我有包了,不用。” “包还嫌多?” “够用就行,我又不讲究这些。”杨枝习惯性地说出口,可她今天跟杨美秀说的才是实话,不是不稀罕,是没敢喜欢。 她捂着肚子,蜷成一团。 林少锡把她抱过来:“又疼了?” 杨枝点点头,犯懒不爱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语气宠的不行,杨枝听出来了,往他怀里贴贴,但到了睡觉的点还是坚定地拿脚丫子推他,赶人走。 少锡赖着没动,有点不放心,可也没追问,看出来杨枝不想说。 “少锡哥。”女孩爬起来,垫脚抱着他,“我知道你在我这边就好,这对我很重要。” 林少锡抚着她肩膀。 小姑娘信誓旦旦:“我成家了!我什么也不怕!” 好像成家是什么咒语,一说出来千难万难都能变得平顺。 她把人哄走,门一关,又跟漏气娃娃似的,脸贴着床单,看着那道门缝。 有人站在门外。 杨枝发消息:【你怎么还不走?】 【怕你哭。】 【我从来不哭。】 但他还是没走。 【少锡哥。】 【恩?】 【明天早晨我不想吃小米粥了。】 【你想吃什么?】 【牛肉面!】 【好说。】 第32章 第二天林少锡真给杨枝买了牛肉面, 十公里外新疆人开的店,地地道道的本味,杨枝活像饿了八百年, 连口汤都没剩。 吃完了少锡要去趟公司, 虽然他提前请了年假, 但毕竟是个当老大的, 能者多劳。 他一走,杨枝也走了。 回电厂。 杨美秀没想到她还能杀个回马枪,气笑了:“好, 好啊, 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杨枝连坐都没坐,站在那里直接说:“昨天少锡哥在,我不想跟您吵架,但是今天您必须把钱给我。” 杨美秀手里的抹布扔过来, 哭着说杨枝没良心。 杨枝毫不动摇,她在婚前掰着手指算好的账, 决不允许有一丁点意外。 她也承受不起意外。 这二十年她在这个家从来没伸手要过什么, 现在直噜噜站在那,要一份尊重。 杨美秀突然想起杨枝来这里的第一天, 畏畏缩缩, 她走哪她就跟哪, 无尽依赖着她这个妈妈, 哪里像现在,生怕她害了她。 杨美秀失望极了,哭着把单个开户的存.折扔在桌上:“你今天不听我的, 往后受了欺负也别回来。” 杨枝想对她说,我受了欺负从来没回来说过, 我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她最终没说出口,拿着存.折走了。 她找了最近的提款机做转.账,把所有的钱归拢归拢,看着上面的金额,杨枝红了红眼眶。 这个婚,她结的很痛快,痛快是林少锡给的。 这个婚,她也结的如履薄冰,但不管怎么样,总归在她设想的路上正确行进。 杨枝打了辆车到林少锡公司楼下。 头一回来这里,费劲仰着脖子看这栋写字楼,真是气派。 她给少锡打电话:“少锡哥,耽误你几分钟,下来一下。” 他却让她上去。 杨枝怕打扰他工作,坚持让他下来。 林少锡早在她发第一条消息时就进了电梯,杨枝最后一条消息刚发出去,他人就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牵起手,拉着往里走。 杨枝哎哎两声,立刻捂住嘴,怕被人笑话。 电梯里,她特地交代:“我不跑,自己能走。” 林少锡嗯了声,当是听见了。 电梯门一开,他又很自然地牵起她。 公司的人见过几次各路大佬被夫人查岗的场面,有的是本人直接杀到楼上问前台要人,有的也如林总这样,自己下去接,但或虚虚搂着肩或两人各走各的,没有谁像林少锡这样,毫不避讳,十指相扣拉着手,逢人就要停下来介绍:“这是我爱人。” 遇见过来开会的客户,他也要特地做介绍:“这位是我爱人。” 这称呼听着老气,但杨枝突然领会了,这两个字是多么饱含爱意。 她如一叶扁舟,承载了这份爱意,大方地朝对方微笑道好。 等林少锡总算展示完他的新婚身份,把爱人领进办公室,关上门,外头一群小家伙在群里十分热闹—— 【也就牵个手,把我看的怪不好意思的。】 【Boss平时看着挺硬气,媳妇一来毛头小子似的。】 【以后我也要让我老公这么说,这是我爱人,啊啊啊!】 【啧啧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肉麻了!】 【相比之下,其他几位大佬简直是塑料夫妻。】. 林少锡把杨枝放在自己办公椅上,问她:“喝什么?” “我不渴。”杨枝拉住他,“少锡哥,我跟你说点事。” 林少锡瞧她一脸认真,点点头,长腿交叠,靠在办公桌上。 杨枝让他把手机拿出来,他直接划开递过去。她并不知道他的账号,点开电子银行,请他戳手指。 林少锡到这时大概猜到她想干什么了。 小姑娘皱着眉心,一脸不跟你商量的表情。 他如她所愿,给她想要的。 杨枝捧着两个手机抄账号,把自己账户上的所有钱都给林少锡转了过去,生怕转错了,检查好几遍,等他的手机来了进账短信,她才松了口气,把手机还回去。 林少锡看了看,超出他预料的一笔金额。 杨枝掰手指跟他数这笔钱的构成,除了礼金,一部分是她这几个月科室绩效,一部分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的小金库。 林少锡突然想起她说的,每年的生日愿望都一样,都想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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