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轮椅上的男人说,“我来找林格。” 王筱燕愣住:“您是?” “林格的哥哥,”林誉之温和地自我介绍,“没有血缘关系,一起长大。” 王筱燕自动换算,青梅竹马。 她理不清中间的关系,只带着林誉之往前面去:“林格现在在520,和我堂哥在一块儿。” 林誉之问:“她们在一间房?” 王筱燕没有立刻品出其中的含义,她就是一根直肠,点头:“昂。” 林誉之说:“谢谢你。” 王筱燕连忙说不用,她抓一抓好友的手,提醒朋友不要太尴尬—— 刚才也没有讲林格的坏话,对吧? 林誉之无暇去关心这对小姐妹的心境,他现在腿脚不便,司机按得门铃。 叮咚。 叮咚。 叮咚。 三声过后,里面的人才姗姗来迟,门也没完全打开,开了一半,王霆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已经强行把门推开,把他往后一推——一个趔趄。 林誉之的手搭在电动轮椅扶手上的控制面板上,调整轮椅的姿态,微微仰脸,看里面一脸惊愕的林格。 “格格,”林誉之说,“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又是往这么远的地方跑……我很担心你。” 林格惊讶极了,紧张跑过来,看他的腿,低头:“你都坐轮椅了!” “只是坐轮椅,”林誉之笑着扶她,“起来,别害怕,我来接你回家。” 他目光微微偏移,落在王霆身上,他还穿着衣服,林格也是,两人都衣着妥帖,干净,体面,一切还没有发生。 忧心褪去。 林格后知后觉谎言已经被拆穿,她不安、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的兄长,想要从他眼中探究出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林誉之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宽容得好像无声原谅了她的谎言:“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 林格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和他回的家,只知道王霆走过来同林誉之寒暄。两人聊了些什么,林格也不记得了,反正都是那些乏善可陈的客套话。 她脑子里一直想。 完蛋了。 撒谎又被戳穿了。 林格不能确定林誉之此刻的心态,她没办法从兄长表情中来推断出他的情绪,她早就说过,林誉之像灰,像已经燃尽了、堆在一起的檀香灰烬,没有人能从这堆香灰中判断出它曾燃烧怎样的火。 等她想要对林誉之解释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家里了。 在林誉之那个大、空旷的房子中。 林格坐在沙发上,看着林誉之——他脸色有些苍白,因下午缝合伤口流了血,端正地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微微侧着脸,看向林格。 这是打算等她先开口的姿态。 林格的确先开口。 她捧着水杯,看着兄长,认真道歉:“哥,对不起,其实,我今天参加的是王霆的——” “没关系。” 没等她说完,林誉之便打断了她。 他说:“没关系,不用为此感到抱歉,我能理解你。” 林格放软声音,尝试转移话题:“哥,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呀?” 林誉之微笑着说:“因为我一直在和你共享位置。” 很轻的一句话,轻松地讲出,毫无负担。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令林格大脑空白几秒,以至于忘掉转移话题的初衷。半晌,她看向手机,迟疑片刻后,解锁,打开和林誉之的信息界面。 果然。 点开详细信息后,能够清晰地看到两人的位置。 手机上分明的字眼就像一颗随时会炸开的核弹,不知已经在身边潜伏多久。 她知道手机有这项功能,可以保持和亲密的朋友始终共享位置,就像给对方装了一个定位仪,但是,但是—— 林格和林誉之向来都是习惯性用微信交流,很少用手机自带的这个短信功能——她什么时候开通了它? 林格不记得,她难以置信地望,林誉之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如山寺老钟。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羞耻的样子,甚至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了她,他们早就开始共享位置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刻,林誉之对她的定位了如指掌——当然,她也能随时查看林誉之的定位。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她单方面失忆的做,爱。 林格问:“你一直都在和我共享位置?” 林誉之纠正:“不是一直,是你上次喝醉酒之后。” 林格问:“你想做什么?” 她有点头昏昏,胸口有一股气,很快就要出来——她压不住这些愤怒了,它们需要一个迫切的发泄口。 “我不是想做什么,”林誉之说,“我在阻止你’想做什么’。” 林格说:“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林誉之重复一遍,说,“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格格,你聪明,漂亮,又有决心。” 不合时宜的夸赞让林格沉默。 而林誉之看着她,轮椅让他们在坐着时终于能够平视。 他说话声音不急,像早就料到她所有反应,早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我是你哥哥,爸妈不在这个城市,他们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我必须要尽到责任。” 林格说:“说吧,让我听听,都是些什么责任。” “阻止你乱来的责任,”林誉之说,“需要我再讲得直白一些吗?格格?我在阻止你用亲过我的唇去亲另一个男人,阻止你用碰过我的手再去碰其他脏家伙,阻止你用接纳过我的——” “林誉之,”林格说,“你是以哥哥的身份阻止我吗?你敢拿我的命发誓,说你真的是以一个亲哥哥的心态来看待我吗?你现在真的在以亲哥哥对亲妹妹的角度、来关爱我,照顾我吗?” 因为激动,她的胸口微微攒了一口气,脸颊过热,不是害羞,是说话急促导致的短气。 林格说:“你说呀,你要发誓,说你要是有一句假话,你面前的我——也就是林格明天出门就掉进下水道中立刻死掉!” 林誉之说:“格格。” “说实话吧,”林格问,“你今天大晚上受了伤还坐轮椅过去,现在又口口声声地讲哥哥的责任。” “你到底是讨厌我乱来,还是因为我乱来的对象不是你?”
第42章 强吻 疯(四) 林格得到了林誉之的沉默。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坐在轮椅上——受伤的那条腿被宽松的西装裤遮盖着,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健康的人。 实际上…… 健不健康,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就像他们谨慎、如履薄冰, 都不能去拆穿的那一道防线, 那最后一扇大门。 林格的胸口犹在剧烈起伏。 “你想听什么呢?”林誉之轻声, 右边脸颊有微微、克制不住的肌肉颤动,像是要笑,又好似苦涩的欲言难止,他问,“需要我现在就承认吗?” 林格说:“回答我。” “好,那么我回答你,”林誉之说,“我——” “你说实话, ”林格逼他发誓, “你重复我刚才的话, 如果你有一句假话,就让我立刻死掉。” 林誉之说:“你这让我怎么说出口。” 他看着林格的眼睛:“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绝不会拿你的事情发誓。 ——纵使他是无神论者,也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什么死啦活啦的, 林誉之从不说,热血最上头, 最发狠的,也不过是一句草丝你。 “换个发誓吧,”林誉之说, “换一个,格格。” 林格说:“这个更狠。” “我发誓, 从现在开始, 要是我有一句假话, 就让我从今往后、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林誉之说,“这样可以吗?” 林格说:“勉强算吧。” 林誉之慢慢地说:“我是想和你乱来,换句话说,我不想你和其他男人有牵扯。” “如果你想要和男性做,爱,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林誉之脸上,这一下将他整个脸打得偏移过去。掌心贴着林誉之的颧骨,从手心到大拇指指骨震颤着麻,林格在打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失神,震惊看林誉之。 他没有说话,嘴唇上有一点血,应该是牙齿磕破了唇,林格知道他有几颗尖尖的牙齿,像吸血鬼异样。在接吻的时候,林誉之会注意,不让那几颗牙齿伤害到她,而林格格外喜欢,总是缠着哥哥要他张开嘴,好让她伸手过去摸那几个尖尖。 比起做,爱,林誉之似乎更喜欢接,吻,他喜欢在林格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齿痕和草莓印,一块儿叠一块儿,青紫叠嫣红,却没有一次咬伤过她。 他牙齿唯一伤害过的人是他自己,在林格那一巴掌的推动之下。 从唇角缓缓流下殷红的血,沿着下巴蜿蜒,如一道伤疤。 林誉之没去擦,任由血液滴下去,落在他衬衫的衣角。 他说:“格格,我讲假话你生气,我说真话,你更生气。” 林誉之挺平静的,就这么阐述。 林格却觉得他疯掉了,他曾经那么傲慢的一个人,尽管在做了她兄长后渐渐变得柔和——可现在被她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牙齿磕破唇,流了血,脸颊浮出鲜红指痕。他表现得就像林格只是说了句重话,镇定到完全不在意顺着他下巴往下滴的血。 林格那一掌用尽了全身力气,这是她第一次打人,现在自掌心到手肘留有余震,似层叠不停的海浪。 “你故意讲羞辱我的话,”林格说,“明明有更委婉的表述,你却偏偏要换最下流的语言来刺激我。” “如果’做,爱’两个字就算下流,”林誉之说,“那你从我这里可能永远都听不到更上流的措辞。我应该怎么讲?说我是个想和自己妹妹上,床的变态?还是说我是个从小就觊觎妹妹的混蛋?我完全承担不起’哥哥’这两个字所承担的责任,因为当你这样叫我的时候,我只会想要扯,掉你衣服强行咁你,还是说这么多年,我每次做梦都是狠狠地把你捆起来关在地下室漕?要你只能跪着冲我摇尾巴求我疼疼你?” 他颊边的肉狠狠地抽了两下,克制地问:“这就是你想听到的真话?” 林格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林誉之这一连串的语言了,那些无耻的、卑劣的字词像转码失败的一串字符,裹挟着令人宕机的病毒。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在这个时刻骤然落了下风,提高了声音:“林誉之你闭嘴。” “不是你想听我说吗?”林誉之说,“对了,还有,你不是问我,是以哥哥的心态阻止你吗?问我是不是像看待亲妹妹一样看你?那我告诉你,是,我的确将你当作亲妹妹,一开始我就以为你是我妹妹,现在的我也希望你是我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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