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平时社交上游刃有余,但在开车上还没这么利索。 杜静霖说:“行啊,反正下半年我都在北京了,你有啥事找我,我给你免费当司机。” 龙娇问:“小霖啊,你现在做什么工作?靠什么赚钱啊?” 杜静霖大大方方:“阿姨啊,我现在干投资,做天使投资,是个长线的投资产品,所以目前主要资金来源是我爸妈。” 龙娇沉默了。 下车时,杜静霖殷勤去搀扶龙娇。龙娇看他一眼,心情复杂,心想这小子,看起来没什么心眼,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又一套,啃老也能说得这么好听。 心中的芥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林臣儒虽然给龙娇打过预防针,说当年的事情有些误会;杜静霖今天表现得再怎么好,龙娇也不习惯和他坐下来聊天说话。她年轻时候八面玲珑,年龄大了,藏在性格里的尖锐部分渐渐地包不住,冒出尖尖的头。 杜静霖带来了一些礼物,扬州的烧鹅,酱菜,还有些其他新鲜的、合时令的菜,龙娇女士无法拒绝的真丝丝巾,都是些不太贵的东西,但都花了不少心思。这些东西送到了龙娇的心坎里,她的手压在那真丝丝巾上抚摸,抬头看杜静霖一眼,心里大概能猜出这小子的意思。 杜静霖笑嘻嘻的,给林臣儒看那些资料和文件。 “我爸说,当年您工作特别优秀。上次听您说,您的退休金上出了点问题,他立刻回公司找人事谈了谈,发现确实是少了些证明文件——人事上那几个人是新来的,对您的履历不了解,所以上次没能给您办成。” 林臣儒一一翻看那些盖了公章的证明,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还得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说没什么,劳林老板费心了。 “还差一页没盖章,管那个章子的陆总休年假了,”杜静霖老老实实地传达着爸爸的话,“您别担心,等他休假回来,我一定及时给您带过来。” 林臣儒说谢谢。 晚上顺理成章地留了杜静霖吃饭,原本给林誉之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如今大半都入了杜静霖的肚子。席间,他就像个活泼热情的萨摩耶,活跃着整个餐桌上的氛围,讲他上半年去海南旅游时候的趣事,讲在椰子树下睡觉结果差点被树叶子砸脑袋,讲过去买珊瑚珠被人骗了两千三…… 故事讲得很成功,等到快吃完饭时,龙娇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怜爱傻白甜,人人有责。” 十点钟,林臣儒又接到林誉之的电话,问杜静霖走了没。 “没呢,”林臣儒回头看一眼,“和你妈妈聊得正开心呢。” 林誉之问:“他们怎么忽然聊到一块儿去了?” “不知道,”林臣儒说,“怎么了?想你妹妹了?” “没,”林誉之说,“就是有些担心。” 林臣儒听出不对劲的意味,往侧边走几步,低声:“是不是有什么事?誉之,别瞒着我,。” “……我最近才知道,林许柯拿您的退休金威胁过格格,”林誉之说,“我知道您和林许柯关系好,但——我和格格,和您关系更重要。” 林臣儒回头,看一眼沙发上眉飞色舞的杜静霖。 “我担心他还会从其他方面威胁格格,您也不是不知道格格的性格,”林誉之说,“她为了您,什么都愿意做。” 林臣儒说:“你担心杜静霖是故意接近格格的?” “希望不是这样,”林誉之叹气,“我一直认为,杜静霖很单纯,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点到为止,话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点破什么了。 电话结束前,林誉之又问一句,格格在做什么? 林臣儒回答,说她在吃葡萄。 没了。 说这些就够了。 林誉之没有和林格通电话。 林格知道,能在这个时候给林臣儒打电话的人只有林誉之。她一直等着林臣儒叫她,但吃了半盘葡萄,他都走回来了,也没听见动静。 林格坐正身体,仰脸看父亲,问:“林誉之没让我接电话啊?” 林臣儒视线跟着杜静霖,随口回:“没。” 林格说了声好。 她低头,继续吃葡萄。 大约是遇到了奸商,前半盘葡萄汁水飞溅,后半盘葡萄越来越干,涩涩的,没什么味道,真是糟糕。 入睡前,林格趴在床上,拉下信息,看,林誉之的头像静悄悄,仍旧没有消息。 她闭上眼睛,和自己数。 一。 二。 三。 不想林誉之,快快入睡,明日早起,又是新的一天…… 偏偏大脑不听话。 最近的这几年,林格越发感觉到大脑在背叛自己。 它似乎独立于自己的身体而存在,背叛着她的意志存活。在患病时,它悄然地指挥着她的身体自戕;而在服药后,又固执地隔绝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现在也是,林格越不想去想林誉之,大脑就越固执地把林誉之往她脑袋里送。 床单是刚换的,浅浅的银白色,林格侧躺在上面,想到上次睡这张床单时,林誉之一直在咬她脖颈后的那块儿肉,真得很像杜静霖所说的大猫叼小猫;枕头也是新换的,香喷喷,她想起林誉之喜欢在她腰下垫一枕头,只因能更深更贴合;捞起被子盖住肩膀,又想起上个周,林誉之还附首口及两只小雪鸟。啊,原来都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 林格捂住耳朵,她现在不想玩小玩具,也不想自我安慰,她只想睡觉。 或者,林誉之过来,陪她睡觉。 好难搞。 控制自己的思想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谁都不能说明,是人在控制大脑,还是说,大脑控制着人类。 林格越克制,想起林誉之的次数越多;吃早餐时看到他的杯子,在阳台椅上睡觉时,盖毯下翻出他未看完的书;晚上睡觉前更是煎熬,每日睡觉前都习惯性地开一盏夜灯,半夜被光亮惊醒时,又睡眼朦胧地意识到林誉之还在外面。 她都不知道,原来他出差做事要这么久。 一周又一周。 第二个“一周”结束后,林誉之仍旧没有来问一句。 倒是杜静霖,和林格一块儿喝了次咖啡,还是聊林臣儒那份只缺一个印章的资料。 “陆总在长白山休年假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杜静霖说,“他也快退休了,你说说,那么大年纪了,现在长白山都下雪了,他往那么冷的地方跑,真奇怪,怎么不去三亚……” 林格喝着咖啡,随口一讲:“可能是喜欢滑雪吧。” 顿了顿,她又问杜静霖:“哎,去长白山要经过哈尔滨吗?” 杜静霖吃惊:“你地理知识都学进狗肚子里啦?” 林格拿起搅拌糖的小勺子,寒光凛凛,气势汹汹对准杜静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杜静霖说:“嗯……也不是不可以哈。” 他小心翼翼地把林格的小勺子推回去,再推,一直推得她胳膊垂下,那个银光闪闪随时可以成为凶器的小勺子重新没入咖啡中。 杜静霖问:“容我问一句,格格,您去哈尔滨干什么?” 哈尔滨。 林誉之刚从总公司回到住处,喝了一杯黑咖啡提提神,继续翻看一些提案,电脑开着,他的电子邮件写了一半,暂且搁置,缓一缓。 他需要缓一缓,才能继续下去。 已经连续一周的超负荷工作了,但倘若事情顺利,后天就能结束这一切。 他在全身心投入工作时可以忘掉很多东西。 现在的形势早就和之前不同,以往的家族式经营已经不再适合如今的集团发展,更不要说路毅重因林誉之拒绝改姓氏的事情而大动肝火。 如今庞大的集团,少有一言堂,股东们的意见更加重要。这些年,林誉之始终在不着痕迹地拉拢,培养,以至于路毅重渐渐察觉出不对,一时半会也不敢拿他怎么着。 顽疾是要一点一点根治的,徐徐图之,路毅重现在还需要坐轮椅,需要定期吸氧缓解,这几天的会,他也没力气参加。 喝完咖啡,林誉之继续完成刚才的邮件,发送过后,习惯性地刷朋友圈,终于看到林格久违地发了张自拍。 看背景,有雪。 林誉之蹙眉。 这个时候,北京不应当有雪。 他坐正身体,抬手,点开照片,放大,再放大。 的的确确是雪,熟悉的、被雪覆盖的大街,背景的蓝绿顶教堂再熟悉不过,熟悉的广场,熟悉的鸽子—— 林格仰脸,抬手去接从空中飘落的雪花。 这么冷的天,她穿这么少,只一个轻薄款羽绒服,能挡得住什么。 再看配字。 林格:「久违的大雪」 林誉之点开她的头像,一行“你今天住哪儿”打下,却迟迟未发出。 良久,他关掉聊天对话框,又点进朋友圈,想再看一眼妹妹的照片—— 朋友圈第一条不是林格,林誉之这个只加了亲人的微信号上只有几个人。现在率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天真烂漫到下雨都会去泥洼里打滚的雪白萨摩耶。 和林格同样的姿势,同样地仰起脸,甚至戴着和林格同样的帽子,伸手去接落雪。 同样熟悉的、被雪覆盖的大街,同样背景的蓝绿顶教堂,同样的广场,同样的鸽子。 杜静霖:「久违的大雪」
第71章 三次 荔枝 这是林格第三次来哈尔滨。 第一次来哈尔滨, 还是林誉之来到他们家暂住的第二年,是个夏天,林誉之回去探望他的姥爷时, 林格就和林臣儒、龙娇一起闲逛, 也去看了那出名的松花江, 坐了索道。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边的水果卖得很贵,贵到龙娇用大拇指指腹抹了一把标签,再度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末了,还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老板。 “老板,你们这签儿没写错吧?” 答案自然是没写错。 以前这边经济好的时候,林臣儒和龙娇也在这边做过一些小买卖,那时候运输能力有限, 北方卖的稀罕水果也不多, 基本都是本地的, 价格也还行。现在不一样了,南方的水果千里迢迢地运过来,费用高, 水果品类多了,也贵了。 之前没孩子, 龙娇大大方方,花钱如流水;有了格格后,就不行了, 一分钱都要掰成几瓣花,哪里舍得再掏这个“冤枉”钱。 龙娇连连咂舌, 最后空着手出水果店, 和门外的林格语重心长地说, 还是回家去吃,这边卖得太贵,不是正常的价格。 可那天晚上,林誉之就给他们送来一箱芒果,还有一小箱的仙进奉鲜荔枝,说是知道林格爱吃荔枝,特意带给她。 荔枝还带着叶子,鲜鲜嫩嫩地挂着枝,林臣儒翻来覆去看几遍,和龙娇说,这东西从摘下来到现在,还不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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