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我爸给我打电话,知道我进医院了,还以为我和人飙车受的伤,劈头盖脸骂我一顿,哎呦我这个冤呐,我都快三十了,老爷子骂我还跟骂小狗似的,真要命......” “鹮鹮我想回家,我这伤不用住院,医院床板太硬了我天。” “鹮鹮我想吃你做的腊肠饭,你明天给我送病号餐吧。” “鹮鹮......” “鹮鹮你在听吗?” 段若轩脱了T恤,扔衣服时,顺手就要把手机一起丢出去,被秦鹮拦下。 她挤了挤眉眼,清清嗓子对着手机:“好,还想吃什么,我给你送。” 段若轩轻嗤一声,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线,低声在她耳畔:“送个屁,这么不长眼力见呢。” 原来看起来削瘦的骨架,衣服里也会有结实的腹肌,比从前好看多了,秦鹮顺势摸了一把,轻轻偷笑。 嗯,手感不错。 “还有干妈做的鱼丸子,你别瞒我,你过生日干妈肯定给你做了,你赏我点呗,有点馋。” 秦鹮刚回了一声“好”,尾音就被段若轩堵了回去。 这一次的吻来势汹汹,没有任何试探和拉扯,段若轩发了狠,秦鹮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揉进怀里,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秦鹮怕胡度听出什么来,正要伸手挂断电话,手还没触到手机,胡度突然换了语气,很正经地开口: “对了鹮鹮,还有个事,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 后来有无数次,秦鹮想起这一刻,都想痛骂自己,不该让胡度继续往下说的。 是情绪太激荡,她一时间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和段若轩之间还埋着一颗雷。 胡度点燃了这颗雷。 “鹮鹮,刚刚你走了之后,吴玖玫找我要了你的电话和微信,我给她了。” 秦鹮被一只手撩得不上不下,浑身快要烧着了,勉强回应:“行,给吧。” “害,关键是我给她了之后,她才说,不是她要,是段煜卓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 秦鹮顿时屏住了呼吸。 本就不宽敞的客厅,胡度声音又清晰。她听见了,段若轩自然也听见了。 她察觉到段若轩身子明显一僵。 手退了出去,往后退了几步,他视线落在正在通话的手机上,眼神晦涩难明。 “鹮鹮,你听我说话没?回头段煜卓如果加你微信,或是给你打电话,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秦鹮愣在当场,胸口起伏着。 原来,极度的惊慌和极度的兴奋都是一样的,都会让人大脑放空,四肢不听使唤,五脏六腑像是被车轮碾过,全都变了形,扭捏钝痛。 “我就觉得那孙子没安好心,上次年会上,我怕你不自在,都没好意思说,他盯你看的眼神像是要把你活吃了......” 打开了一角的潘多拉魔盒,可就合不上了。 短短几句话,足以让人脑补一场大戏。 秦鹮亲眼目睹,段若轩眼里的火焰瞬间熄灭,就几秒钟的事,眼底像是盛满了有棱角的碎冰,毫无人气儿。 他盯着秦鹮慌乱的脸,冷笑一声,转身去洗手。 。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让秦鹮焦躁不堪,她抓起手机:“老胡,我这有事,先不说了。” 然后果断挂掉电话。 水声也戛然而止。 段若轩没说话,也没转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擦了擦手,拎起衣服草草套在身上,往厨房外走。 “段骁!” 秦鹮顾不上穿拖鞋,追过去,光裸的脚底直接触着瓷砖,冷得刺骨。 “段骁,我从来没联系过他,从来都没有。” “老胡的话你也听到了啊,我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他就算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接的,真的你相信我。” “年会我确实见过他一面,那是因为祺美要收购一圆娱乐了,所以请了他们的管理层来,我真的不知道他也会去,我不知道......” “段骁.....” 她拉住段若轩的卫衣衣袖,眼底一阵阵发涩。 她怎么也想不到,三年过去了,那种百口莫辩的局促和崩溃,会原封不动地再次袭来。 那是搬不动一座山的无力感。 太熟悉,也太煎熬。 她指尖都在抖。 如果说,时光多少会给予人成长,那秦鹮笃定,自己唯一的进步就是肯放下脸面,摒弃一些无谓的坚持。 三年前,她松手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长恨人心不如水。 她无数次后悔,当初就该纠缠着他死死不放,哪怕是把自尊摔在地上,哪怕什么都不要了,就换他一个。 今天,秦鹮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他走。 这不是一次匆忙的取舍。 是用整整三年时光换回来的重新选择。 这一回,她没别的选项。
第69章 在一起的第一天 秦鹮想起小时候一次学校大扫除,她负责拖地,拖把的木杆没有打磨平整,在大拇指上扎了一根小木刺。 每次碰它都疼,洗手疼,握笔写字也疼。 一个礼拜过后,大拇指终于红肿化脓了,逼不得已被崔女士拉去了医院,医生用镊子把小木刺夹出来,消毒消炎,还用纳闷的语气问她:“你这孩子挺能忍啊,一个礼拜了,不疼?” 疼啊,当然疼。 秦鹮眼泪汪汪地抹了一把鼻涕。 可她原以为不去管它,总有一天,刺会自己掉下来。 崔女士感觉自己闺女是个小傻子:“这幸亏扎的不深,你要是再忍两天,感染了麻烦就大了!” 。 秦鹮终究还是惹了大麻烦。 三年前惹下的。 她害怕,也没脸,和小时候一样,一心只想逃避,疼疼也认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根刺非但不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伴着新陈代谢排出皮肤外,反倒越扎越深,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暴烈而执着的往皮肉里钻。 她甚至都不敢提起段煜卓这三个字。 因为知晓,这根刺也同样横亘在段若轩心里。 一扯,两个人都要鲜血淙淙。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紧握着段若轩衣袖的手因为太用力,快要没知觉了。 “段骁,我们谈谈可以吗?” 秦鹮努力平复心情,她自顾自地想,就今天了,不管有脸没脸的,不管后果可能会是什么,她想把早就该说的话说出来。 她终归欠他一个解释。 欠债就要还。 哪怕不被原谅。 “段骁,你先别走好不好,我讲给你听,以前的事情我都讲给你听,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先别走,你等等我,你再等等我......” 只是一句话而已,秦鹮硬生生把自己眼泪逼出来了。 从一开始眼底蕴着的水汽,到爆发,再到嚎啕大哭。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会激动成这样。 唯一一个解释,她不想让段若轩离开,不能就这样离开。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他走了,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等我吧。 求求你。 等我能够完全坦然理智地,把三年前的那场噩梦讲给你听,能真心实意地请求你的宽恕。 请求自己爱人的宽恕。 。 段若轩手臂绷着,抿紧了嘴唇,看秦鹮跪坐在地上模糊不清地呜咽,她把头死死埋在膝盖里,一连串的泪水直直砸在地板。 难以自控的情绪下,一只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松开。 像是守护自己唯一玩具的小孩子。 不撒泼打滚,就只是哭,光是哭。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像是被撕开一样,有呼啸的冷雨往心口里灌,怒意滋长出的火焰在这样的风雨下根本不堪一击。 奶白色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把他眼底的暗色全都照亮。 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叹气声,以及堤坝缓缓溃掉的声响。 。 “哭什么,憋回去。” 秦鹮埋首在自己膝盖间,听到段若轩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蹲了下来,长腿屈着,把原本跪坐在地上的秦鹮捞了起来。 “坐在这,看着我,先缓一缓。” 秦鹮眼底发烫,眼前是一片迷蒙的水雾,她被架着坐在床沿边,低头便能直视段若轩的脸。 模糊的光影里,她察觉他的眼眶也泛了红,漆黑的眸子认真望着她。 她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继续抽噎,段若轩就耐心地等着,时不时伸手帮她把眼泪擦掉。等她略微平静下来,可以说话了,他才开口,语气淡淡: “不是想聊聊?你想和我聊什么?” 秦鹮紧咬着唇,鼻子堵得严严实实,音色变成了闷葫芦: “我想和你道歉,我想和你解释我和段煜卓的事情,我不想你心里一直有根刺。” 在她的注视下,段若轩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的话打断: “除了段煜卓,还有别的吗?” 秦鹮顿了顿,摇摇头。 “好,那就不要说了,先听我说。我看了你的病历和诊断报告。” 他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迎上秦鹮震惊的目光: “我恨过你,恨了你三年,你知道我没什么梦想,出道当艺人对我来说也只是谋生而已,再究其深层原因,可能是为了让你看到我吧,我以为我红了,就能让你后悔,会让我有成就感,有报复的快感,但很可惜,我高估我自己了。” 高估自己的坚硬与理智。 高估自己的好胜心。 真相是,我永远都走不出自己设下的笼牢,绕来绕去,所谓的报复与恨意,都变成了妥协,你在笼牢外看我一眼,只一眼,我就丢盔弃甲。 “商场那次偶遇,是时隔几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我看你对我又慌又怕,可我竟然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段若轩自嘲地笑: “挺奇怪的,我说我恨你,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后来,我知道你大病过一场,知道我们分开之后你过得并不好,我就开始后悔了。” 秦鹮紧紧攥着拳,指甲快要抠到肉里:“后悔什么?” “我后悔我的言行不一和口是心非,我明明就还爱你。” 。 在经历过一场背叛之后,在冷静了三年之后,爱意依旧汹涌而磅礴。 时间是存于世间的最后一块磨刀石,经过漫长的磨砺,所谓的爱恨痴嗔全都随风四散,唯有真心锐不可当。 它不会说谎。 秦鹮愣愣的,一颗冷掉的泪挂在眼角,被段若轩抬手揩去。 他握紧了她的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掌心滚烫: “所以秦鹮,以前种种我都不提了,你也不用再提起。我只问你,你还爱我吗?” 秦鹮看到,那双黑而亮的眸子蒙了一层潺潺水意,像是被洗涤过,干净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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