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星发现他额头青了一块,默不作声,揭开这事。 而何惜玥走后班里第一趾高气昂的易蓝也无故缺席了一周的课。 她再来学校时,校内二诊考试已经结束,她全科零分。 老师效率很高,红榜是第三天出的,挂在年级公告栏上。 翁星挤了很久挤进去,第一眼看见最顶端的三个字。 陈星烈,第一名,年级第一。 数学满分,理科297,英语140,语文116,总分703。 那么嚣张,那么张扬。 宋墨白又回到第二名,他站在旁边,听人在嘲笑。 “侥幸拿第一又怎样,还不是回现回原形,万年第二,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是第一。” “对啊,就他这样,拿什么跟陈星烈比。” “家世不够,学习也追不上,怎么敢那么处处让陈星烈下面子的。” “他也是够有勇气的。” 手指揪腕口项链,用力,手指按压出痕迹,变红。 翁星想帮他说些什么,转身抬头一望便望进一双深邃漆黑眼眸。 在走廊上,目光交汇。
第24章 捕手 雨落芭蕉叶上, 淅淅沥沥,阴雨缠绵的十一月到了。 错身而过,他没停留,翁星也是。 她嗓音轻柔, 南方人独有的调子, 温软, 她安慰宋墨白,“不是第一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宋墨白,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杏眼里带着真诚, 黑白分明的瞳眸,如水又如玉。 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宋墨白低头,看向远处灰暗的高楼, 钢筋水泥土浇灌, 锋利冷硬, 高楼下是川流不息的街道,衣着光鲜的人如蝼蚁为生活奔波, 城市被分为不同片区,有些场景穷人永远不配去, 有些地方富人从不屑驻足, 阶级分明,一切都被这样鲜明地分割开。 他在最底端,从小带给父母的丁点荣耀就是学习成绩。 他们期望着,他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毕业后能拥有一份好工作,娶到一位温婉的妻子, 成家立业,跳出最底层阶级,跳出泥沼。 一生的轨道被设定好,和他们这些生来便家庭优越的人仿佛天壤之别的差距。 宋墨白垂眸,自嘲道:“其实我进一班签了协议。” “高考如果第一,这三年所有的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学校都会免除,并且会给我奖金。” “翁星。”宋墨白一手搭在围墙石棱上,眼睫微微被雨打湿,“我妈妈生病了。” “血液病。”他眼底情绪很落寞哀伤,平常般叙述,“她血液里的血小板天生就很少,凝血功能障碍,这也是那次车祸轻微磕碰后她血流不止的原因。” “终生服药,这是她的结局。”甚至一点小伤口就有可能要了杨素兰的命。 “所以,这才是我不甘的原因,我并不怕失败,我生来那一刻,所有命运给我的牌面都是输,我没有被人眷顾过,他们说那些话,根本伤不了我。” 雨催急烈,翁星怔了怔,嗓子干涩,再说什么话都是苍白。 宋墨白却对她笑了笑,“抱抱我,星星。” 不由分说,一双宽大的手臂,轻轻抱了抱她. 女生脊背纤细,男生很瘦,胸膛很硬,听得见心脏跳动。 雨花石上不知谁扔了一只烟盒,被风掀开,背面的英文字迹隐约而不真切。 宋墨白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翁星点了下头,她没法再拒绝他的请求。 第二次换位置。 大多数人的位置基本没变。 翁星走在宋墨白后面,她还是第四名,年级十五,前进了四个名次,没有犹豫,心照不宣,她坐到宋墨白身边。 单手插兜,指尖有淡淡烟草味,没什么期待。 念到他第一次名字的时候,他就没动,等看到教室里那两人都坐下,默契又锲合的时候,他直接从后面进去,坐到原来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教室里就五个人,白枳,他,翁星和宋墨白,还有一个施丽。 泾渭分明,谁也不打扰谁的领地。 阴雨连绵的十一月,气温降得很快,十度左右,后门开着,冷风不停地吹,陈星烈就穿了一件长袖T恤和黑色卫衣,人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壁,淡漠冷冽,对谁都不感兴趣。 往前五排,翁星和宋墨白,关系一如既往的好。 这两个月,他妈的,真看倦了。 陆行之进来时莫名有点忧郁,话里有话一样,“快冬天了,这教室里多了好几个伤心的人。” 王定离在前面宣布注意事项,他说完后,白枳上去,她还穿着短裙,袖口洁白,黑发很黑,衬衫的logo都是全新的。 她穿的衬衫款式几乎没有重样的,一样的白,却几乎每天都是新的。 她穿衣一直低调,遵循家族刻板严谨的印象,也遵循陈津滕对儿媳希望的愿景,成绩拔尖,高傲优越,性格冷,没对班上除陈星烈以外的人低过头。 看了眼坐在最后一排的易蓝,她翻过一页记事录,“运动会我们班积分第一,二诊我们班成绩第一,班聚定在11月7日,周日。” “来我家,我过生日,玩得尽兴。” 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都开始商量着到时候玩什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唯独司唯嫣高兴不起来,她看着卷子上的红叉,神色是难掩的沮丧。 她这次成绩下降得很快,只考了班上第十名,差点连年级前一百都没进去。 翁星转过身想为她讲解一下题,她却直接把卷子撕了,发泄一样,成了粉末,散在课桌上一团。 捂住眼睛,她不让任何人看。 可翁星听见那声音,知道她哭了。 愣怔了下,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手腕,翁星看见了一道一厘米左右长的伤口,血痕结痂了,像被指甲刮了。 宋墨白主动开口,“司唯嫣,我和星星帮你补习,周末找个时间和地点吧。” 翁星也同意,“去你家还是……” 话还没说完,司唯嫣就冷硬拒绝了,“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冷漠,她眼尾还有点红,软了语气,“去星星家吧。” “我爸妈周末都在家,不好。”翁星下意识回,翁怀杰和柏悦周末都会在家约会,或者出去,调/情,成年人之类的事,总归是不太合适。 “去我工作的餐厅吧。”宋墨白提议。 三人一致同意。 … 周五放学,翁星回家时,看见桐雨街口来了辆货车,似乎是哪儿的搬家公司特派车辆。 正疑惑着,那车驶到薛奶奶家门前,货箱车门打开,有两个穿工作服的男人跳下来,从那车上搬了几大部分木床零件下来。 薛奶奶拉着椅子坐在旁边指挥,小黄狗在旁边不停地摇尾巴。 两人戴着白手套挡灰,一前一后把木床搬进狭窄的旗袍店,而店门口堆了一大堆木块,像是拆掉的木床。 柏悦刚喝茶回来,搁了挎包让阿姨送奶茶过来,对着薛婉清微笑,试探问:“姨,这么大费周章换新床,这是老爷子要回来了?” 薛婉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提起那老头就没什么好脾气,“他要是回来,我这家门还不让他进呢,他那尊大佛,我这小庙哪儿容得下。” 知道自己说错话,柏悦忙打岔,让阿姨把奶茶端过去,“这是我们家刘阿姨新学的配方,说是新疆的羊奶,加了奶提和水果,还有我们榆海特有的海盐,姨,您尝尝看。” 她招手叫翁星,“星星,在那愣着干嘛呢,过来,叫奶奶好。” 攥了攥书包带子,翁星走近。 薛婉清对她温婉的笑,眼神和蔼,止不住的喜欢,“这次还是多亏星星了。” 尝了口奶茶,油到有点腻,柏悦不喜欢,皱了皱眉,轻声应,“我们星星怎么了,姨?” 薛婉清握住翁星的手,眼神温柔,沉淀了岁月,像托付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布满皱纹的手拍了下她白皙的掌心,“阿烈要回来住了。” “是吗?”柏悦一欣喜,奶茶勺都打翻了,酥白油腻的奶茶洒在手腕上。 翁星拿纸给她擦拭,心底莫名很平静,好像湖面起微风,有柳枝拂过,漾起波纹,会悸动,会偶尔心动,但是不会像以前那么非他不可,把无数个没能见到他的日子都拿来追逐他。 平心而论,她在B班那两年并不快乐,甚至很痛苦。 学得很痛苦,数学方程和函数很难解,她没有别人聪明,只能依靠写题,刷题,无数遍的重复来巩固记忆,来加深理解。 她一度陷入瓶颈,数学只能在及格边缘徘徊,想过转文,想过放弃,最后都咬牙坚持下来。 凭着一口气往前走,他依然优秀,但没有那么非他不可的理由了。 白枳是他父母给他选的妻子,是他未来想要有所成就而不得不依靠的人,她做不到那么自私,葬送他的未来。 她也从来无法确定,他对自己的情感。 从小被她欺负到大,生了憎恨讨厌的心思很正常,这几个月,从开学的冷漠,到后来也肯帮她解围,他大约不再那么讨厌她,可这离爱,离相守一生,离为了一个人对抗整个家族和世界还相差很远。 她不是一个好运的人,所以从来不去赌他非她不可的几率有几层。 如果是遗憾,以后回头,她也会告诉自己,已经勇敢过,在b班那个所有人都不学习的环境中,她坚持了两年,头发大把地掉,放弃了自己最爱的画画,征服过数学这头朝她亮出獠牙的狰狞怪兽。 所有不甘和不该有的心思都得收下。 薛婉清和柏悦谈起他,眼里的光都是亮的,唯有薛婉清,不住的叹气,说这孩子这两年经历了很多,瘦了,高了,内敛沉默,变得不快乐。 柏悦也跟着心疼,小时候那么乖的孩子,她回过头来叫翁星,“星星,以后周末你多和陈星烈待一起玩儿,开解他,也好好请教下他学习的问题,他这次又是第一。” 小狗趴在石头上吐舌头,梧桐树叶一片片往下掉,翁星走过去,脚踩在树叶上,吱呀作响,她蹲下来逗小狗,轻轻回知道了。 他是第二天天晚上来的,携着夕阳余晖,单手抱着笔电,mac,银色的。 一双新的球鞋,黑色冲锋衣和长裤,性子慵懒,对薛奶奶也难得耐心。 他弯腰,帮奶奶削一个苹果,指节修长,后颈骨凸起,肤色冷白,掌心有点红。 眉眼深,碎发浅了一层,侧脸锋利,英俊眉眼半隐在暗处。 少年气,凛冽肆意,又透着股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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