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响起少年的声音,平和的语气,给人以安全感。 涂然下意识抬头,骨节分明的手,就搭在她右手边,肤色冷白的手背,依稀可见青色血管。稍使力气的动作,他手背的青筋随之鼓了鼓。 在他的掌控下,摇摇晃晃的前轮立刻变得平稳。 涂然盯着他的手,有一瞬的晃神。在被发现前,她立刻收回视线,看向正前方。 稍微骑稳一点后,陈彻要松开手,让她自己试着骑。涂然连忙阻止:“别别别!我还离不开你!” 我还离不开你…… 陈彻手臂一僵,嘴角不受控地往上飞,又强行被他压下。 他轻咳了声,尽可能让语气平静:“我去后面给你扶着,你继续骑。” 听他只是换了个扶车的地方,涂然这才点头答应。 陈彻绕到她车后,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终于能解放疯狂要往上翘的嘴角,最后一丝理智尚存,才没有笑出声音。 涂然学车学得认真,也瞧不见身后人傻乐的模样。 还算平稳地往前骑了一段,忽然察觉身后太安静,她不安地喊:“陈彻,你还扶着吗?” “我还在。” 陈彻在身后回应,清朗的嗓音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涂然立刻安心,于是骑一段路就喊他一声,他也不厌其烦地回应。 她专心地骑了一会儿,也忘记再喊他,感觉不错,甚至想骑快一点,于是提议:“你要不要松手试试?” 陈彻却没应声。 涂然以为他没听清,又喊了声:“陈彻?” 他却还是没回应。 涂然觉得奇怪,停下车,脚踩在地上,转头去看,却见少年早已站在她身后的十步开外,双手慵懒地环在胸前,正看着她笑。 他早就松手了! 涂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直到陈彻朝这边走过来,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熊猫同学。” 涂然还以为至少要学一个上午,没想到才下楼半小时,就学会,除了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我、我会了?” “嗯哼。”他点头。 “天哪!”她惊叹。 “天哪。”他起了玩心,故意学她说话。 涂然夸他:“竟然这么快就把我教会,你太厉害了!” 她第一反应不是夸自己,竟然是夸赞他,陈彻眉峰一挑,礼尚往来地夸回去:“是你聪明。” 涂然觉得自己也挺厉害,这会儿不谦虚,摸着脑袋嘿嘿傻笑。 陈彻提议问:“要不要试试骑车去学校?今天下午社团练歌。” 听到社团两字,涂然表情一僵,声音也不觉变小,“我就不去了吧,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这不算假话,但也确实是逃避去社团的借口。 陈彻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的心思几乎不用猜,把心虚都写在脸上。 他没戳穿她的借口,也没再强求,说:“那就不去,我陪你在小区里再练会儿。” 涂然眼睛一亮,乌云瞬间一扫而光:“好呀!” 涂然在小区里又骑了两圈,熟练操作,陈彻就站在路边的一棵银杏树下,目光追随着她。 初初学会自行车,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兴奋,眼角眉梢都泛着笑意,时常朝他这边看过来,阳光下的笑容令人目眩。 陈彻插在兜里的手指微动,到底还是拿出手机,在她转弯往另一边骑走时,抓拍一张晃动模糊的背影。 涂然在那边尽头再次转弯,往这边骑过来时,远远看见少年低着头,目光在手机上。也不知道手机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他一动不动地在看。 阳光落在他身上,照着他的发梢像在发光。 再骑近点儿,她看见他唇边的笑意,竟比晨间的阳光还温柔。 涂然更好奇了,朝他骑过去,带着一阵风停在他面前,问:“你在看什么?” 陈彻看得入神,没注意她的动静,被冷不防出现的声音吓到,所幸表面还算风平浪静,不动声色退出相册:“……没什么,一张图片而已。你还要再练会儿吗?” 涂然也没多想,抬头望了眼天,眯眯眼睛,感觉太阳强烈起来了,也觉得自己练得差不多,“不用啦,回家吧!” *** 这张抓拍的照片可能有什么神奇魔力,陈彻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下午在社团练歌,状态也可圈可点。 最后一遍歌练完,所有人都觉尽兴。 只有简阳光还在遗憾:“兔妹不来也太可惜了,要不然咱们今天还能更炸。怎么周末还窝在家里做作业?她哪这么多作业要写?” 陈彻不咸不淡斜他一眼:“少在这说人坏话。” 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简阳光还是听出其中的警告,立刻做了个嘴拉拉链的动作,闭了嘴。 陈彻拎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喝水,脖颈的线条拉长,喉结滚动。 赵从韵的视线,在他冒着尖的喉结停留,又在他喝完水前移开,“你今天心情不错?” 难得见他没唱歌的时候也在笑。 陈彻不紧不慢将瓶盖拧回去,抬手往墙边一扔,空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精准落入垃圾桶,“是吗?” 他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赵从韵没来由地想起,上个暑假,她被隔壁学校的黄毛纠缠,喊他过来帮忙的那一次。 他应该是刚打完球,额上还绑着黑色吸汗带,身上穿着白色的球服,肩宽腰窄,手臂肌肉的线条流畅干净。 陈彻单手拎着个矿泉水瓶,慢慢悠悠朝他们走过来,懒洋洋扬手,水瓶一丢,精准砸在那黄毛的头上。 仅仅一个丢水瓶的动作,也被他做得帅气潇洒。 只是那个时候,他眼底都是冷漠的戾气,可不像现在这样平和。 很多个晚上,赵从韵都在想,他那日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打扰到他打球?还是因为她被黄毛欺负? 以她对陈彻脾气的了解,她更相信是后者。 于是每每回想起,她的嘴角要弯上一分。 赵从韵收回思绪,向他发出邀请:“下周日有时间吗?我朋友托我帮她买吉他混响器,我没你懂行,帮我挑挑?” “下周日我没时间,”陈彻取下挂在身上的电吉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削瘦的长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说,“你带你朋友去西口那家叫BROKE的乐器店,找老板,他比我懂行。” 赵从韵唇边的笑容一顿,他是没听出来她在约他,还是欲擒故纵? 不管哪种,邀请发出去一次就够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上赶着再贴一次。 练完歌,各回各家。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半边天。 陈彻走在前面,黑色书包松松垮垮地挂在一侧肩膀上,清瘦的掌骨握着手机,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棘突冷淡地突起。 简阳光从身后追上他,勾肩搭背地跟他走在一块,提起赵从韵方才的邀请。 傻子都能听出来,赵从韵口中的“帮忙挑选混响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从韵也算是学校的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简阳光偶尔玩玩学校论坛,所以知道,论坛里传了好些赵从韵和陈彻的“绯闻”,还传言陈彻帮赵从韵解决黄毛纠缠,是因为吃醋。 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清楚。 赵从韵是出了名的高傲,如果她不乐意跟陈彻被这些传言联系,早到处澄清了。但她却默许到现在。 连简阳光都看得出来,赵从韵对陈彻有意思。 简阳光这蠢蛋都能看出来,陈彻当然也看得出来。 他从来不玩论坛,上面发生的事,他也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那些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至于赵从韵,她跟那些直接告白的女生不一样,她表现出的好感要委婉太多。 她不戳破这层窗户纸,陈彻也不好没头没尾地就去拒绝人家,只能装聋装瞎,保持距离,让她自己死心。 简阳光打趣道:“阿彻,你会不会对咱校花太冷漠了点?” 陈彻目光在今早拍的照片上,正犹豫要不要把这张背影模糊、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是谁的照片设置成手机锁屏。 他眼皮都没动一下,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怎么,你有意见?” 简阳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傻笑:“我哪敢有意见,我就是感觉,校花当女朋友,其实挺不错。” 陈彻还在看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许久,到底没把照片换上去。 既然决定当朋友,涂然也不再是公众人物,擅自把人家照片当成手机桌面,这有点变态。 他垂着眼皮,一脸冷漠:“你喜欢你追,关我屁事。” “不了不了,我可驾驭不住这大小姐,”简阳光笑得贱兮兮,“再说,人家不是喜欢你吗?” 陈彻不在意被调侃,但他老提这事也挺烦,舌尖抵着前牙啧了声,抄在兜里的手拍在他后脑勺上,声音带点不耐:“烦不烦,谁规定高中非得谈恋爱?” 简阳光一早就见他盯着手机里这照片,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那背影是谁,故意欠呵地笑他:“是是是,某人忙着养兔子,没时间谈恋爱。” 陈彻收起手机,不客气抬腿踹了他一脚,这次是笑着骂:“滚蛋。” 夕阳悬在道路尽头,绸缎似的云彩卷在天边,橙红的余晖将这个城市笼罩,落在梧桐树的枝头,落在推搡笑闹着的少年身上,并肩的身影渐渐拉长。 明媚张扬的青春,藏在心底的少年心事,被风留在这个夏天。 ** 被惦记的兔子打了个喷嚏。 涂然揉了揉鼻子,放下笔,伸着懒腰往后靠上椅背。 智明说是学风自由,可课后作业也真是多,她本来手脚就慢,今天心里有事,总在走神。 之前去音乐社,她察觉出赵从韵和费姗对她的排斥,她就不太想参加社团,去那里惹人生厌。 可是早前又答应了陈彻和简阳光,现在反悔,会不会被他们讨厌? 尽管想了很久该怎么拒绝,但她至今都没想好措辞。 人生真奇怪,越是小心翼翼地不想得罪人,越是遇见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 涂然纠结了快一天,日落西沉时,听见隔壁房间开门的动静。是陈彻练完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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