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对付考试,认识自己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杨高戈在这个话题上点到为止,终于提起把她喊过来的正事,“我这次叫你来,是问问陈彻有没有欺负你。” 涂然以为杨高戈和自己之前一样,也把陈彻当成不良少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人很好。” 杨高戈又问:“那你愿不愿意跟他坐同桌?” 每次月考后,他都会通过考试成绩来进行座位大调整,给排名相对靠后的同学安排一个成绩更好的同学,达到一对一帮扶的作用。 月考一考完,陈彻就破天荒主动找他帮这个忙,托他把他们俩安排坐同桌。他给的理由倒是正当,说两家父母是好友,这是涂然妈妈给他的委托,想让他给涂然提升成绩。 陈彻高一时就是杨高戈带着,杨高戈听说过他初中的经历,高一刚开学还被他坑过,太知道他那浑性子。 所以,即便如此,杨高戈也还是先来问问涂然本人的意见。 涂然一听,竟然真能和陈彻坐同桌了,没有迟疑地重重点头:“我愿意!” 杨高戈像咬了舌头般“嘶”了声,怎么有种支持婚礼的既视感? “行,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这么安排了,他虽然脾气欠点,但讲题还是可以的,他要是欺负你,你随时来告诉我,老师帮你教训他。” 杨高戈越说越觉得奇怪,怎么有种“娘家人帮女儿撑腰”的既视感? 他自己都莫名其妙,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回教室把祝佳唯喊过来。” 涂然点点头,临走不忘道谢:“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涂然还没坐下,祝佳唯就问她:“杨老师叫你去说了什么?” 涂然如实说:“跟我说换座位的事。” 祝佳唯哦了声,杨省电虽然平时省电了点,但在安排座位这件事上挺上心,倒也不奇怪。 涂然差点又忘记刚被交代的事,连忙告诉她:“老师也叫你过去一趟。” 祝佳唯应了声,停下手里的事,前往办公室,发现杨高戈正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 她倒没有涂然的忐忑,淡定走过去,问:“杨老师,您找我?” 杨高戈开门见山问:“你妈妈打电话来,说你开学到现在都没回家?” 祝佳唯抿了下唇,没说话,默认。 杨高戈又问:“国庆没回家?上次刮台风也没回家?去了哪?” 祝佳唯言简意赅:“酒店。” 杨高戈还想说话,祝佳唯先一步开口:“老师,我成绩一直稳定,能拿奖学金,不会给学校丢面,在这里也没再惹事,回不回家是我自己的事,和学校无关,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先回去上课了。” 她说完就走,干脆利落,似乎完全不在意也不担心他会不会因此生气。 杨高戈摁着青筋直跳的额角,这小孩,有点难搞啊,脾气跟刚才那小姑娘中和点就好了。 涂然打了个喷嚏,看见祝佳唯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惊讶她这么快就回来,好奇问:“老师也问你愿不愿意跟谁一块坐了?” 祝佳唯:“没,只是问了点无聊的事。” 涂然困惑,但祝佳唯似乎并不想多说,于是她也没再追问。 当天下午,杨高戈拿着座位安排表走进来,贴在黑板上,让他们自己换座位。 涂然和陈彻坐同桌,座位靠走廊这边的墙,在中后排,祝佳唯和简阳光同桌,就坐在她前面。 涂然很惊喜:“我们变成前后桌了诶。” 没分开真是太好了。 祝佳唯并不满意:“我怎么又和简阳光坐一块?” 简阳光一听这话,也不满了:“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我还舍不得我的阿彻呢,阿彻,是吧?我的阿彻呢?” 他的阿彻已经站在了涂然座位边,压住想往上翘的嘴角,状似平静地说:“我来帮你搬。” 涂然愣了下,而后笑得爽朗:“谢谢,不过我自己能搬动。” 她两只手抱住课桌,将课桌搬起来,还有余力朝他笑,“你看,很轻松的!” 陈彻:“……” 这句话怎么在哪里听过? 简阳光幸灾乐祸地说:“兔妹看上去瘦瘦小小一个,力气还真不小。” 拧得开瓶盖,扛得动课桌。 祝佳唯同样搬起桌子,冷漠道:“是你们把女生想得太柔弱。” 教室的桌椅是原木和金属拼接,重量其实不轻,但涂然很早就从家里搬出去住,那时候搬不动东西,没人会帮她,她也渐渐习惯自食其力,能自己做的事,不会麻烦别人。 课桌空间有限,她的大部分书都放在塑料书箱里,搬完课桌,她甩了甩有些酸的手,准备再去搬书箱,转身却见陈彻已经搬起她的书箱,走过来。 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她眼里看起来很大的书箱,被他搬着的时候似乎刚刚好。 白色校服短袖下,少年的小臂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抓着箱沿的手指修长漂亮,微微鼓起的手背青筋,莫名的,性感。 涂然眨了下眼,心里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 陈彻把书箱放在她座位旁边,见她表情呆愣,弯腰凑她面前,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怎么?” “……没什么。” 涂然回过神,视线无可避免地掠过他的手指,手背的青色筋脉。 她微微扭开脸,盯着课桌的桌角,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翘着嘴角,“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让她面对他时,莫名地觉得不自在。 ** 月考就像地震,年级出排名,老师讲试卷,家长问分数,余震一波接一波。 每一次余震,涂然的血条都要往下扣一大截。 两天下来,涂然连头发丝都是萎靡的。平时元气满满的人一萎靡,连带着周围的人都要跟着长蘑菇。 中午在食堂吃饭,涂然对面前的菜食之无味,几个人轮流安慰她。 周楚以拿着手机过来,说:“要不然我给你画幅画吧?来,选个你想要的姿势?” 祝佳唯及时抽走他充满黄色废料的手机,给他手动闭麦,一面继续安慰涂然:“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 简阳光点头附和,安慰时嘴巴也没停:“对对对,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你也蹦跶不到年级第一,不过你要实在不想吃,可以给我——嗷!” 陈彻就知道他最后会来这么一句,给了他一记眼刀的同时,也给了他一脚。 他没直接安慰,而是侧着身,看着涂然问:“你是烦这次考的分数太低,还是烦其他什么?” 比起言语上的套话安慰,让她主动说出问题,才是更好的开解方式。 涂然果然开口了,握着筷子萎靡道:“我其实是有点心里不平衡。虽然杨老师说不要看排名,但在5班真的很有压力,我都牟起劲在学了,其他同学课间都在玩,国庆也有不少人出去旅游的,但还是考得比我好。感觉我们班的人都是怪物。” 祝佳唯喝了口汤,提醒她谨言慎行:“5班还有3个人坐在这呢。” 涂然顿了下,改口,但没完全改口:“除了简阳光。” “……喂喂,”简阳光无语道,“我宁愿你说我是怪物。” 最高级别的怪物开口:“其实成绩和学习时长无关,看学习效率。” 涂然眨眨眼睛,看向陈彻,虔诚地朝他摊开双手,“请赐教。” 陈彻索性放下筷子,给她分析:“我看了你的成绩,你的小科成绩都很好,在班上是中游,拖后腿的是数学和英语两门主科。国庆那几天,你忙着写课后作业,留给复习的时间,实际并不充裕。” 涂然点头,确实如此,所以假期后两天,她开始着急,晚上看书到很晚才睡。 “另一个问题,你在学习上有点缺乏轻重缓急的概念,想把每个科目都做好,所以分配给每一科的时间都平均。其实,比起你擅长的小科,多分点时间给数学和英语,会更好。” “再就是,别太执着做了多少题,新题永远也刷不完,题目再多变,也还是那些个知识点,与其去完成老师留下来的新题目,不如试着把做错变得旧题吃透。” 涂然苦恼地皱起眉,她其实没额外买很多习题资料,光是老师留下的课后作业,她都只是勉强写完。 似乎看穿了她的烦恼,陈彻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欠过作业?” 涂然惊讶他怎么知道,点点头:“从来没有。” 以前就算训练再忙,她挤压睡眠时间,都要坚持写完作业。 简阳光忍不住出声:“不是吧兔妹,你这也太老实了。” 涂然不解:“完成作业,不是最基本的吗?” “Nonono,”简阳光故弄玄虚地摇摇手指,说,“咱们这又不是明礼,学风自由不是随便说说的,作业就是想做哪科做哪科,做不完拉倒,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涂然惊愕:“怎么能这样?” 她还从来没有听过可以这样,在以前的学校,其他同学哪怕是抄答案,也要把作业的空白补上。不过她在班上好像确实没看到谁抄作业? 陈彻问她:“你完成的那些作业,老师会全部讲解吗?” 涂然摇头:“不会。” 也就只有正式考试的试卷,会挨个题目讲一遍,课后留下的作业,并不会一一去讲解,有些甚至不会检查做没做。 “因为在智明,课后作业不是用来完成的,是用来巩固上课留下的知识点。已经学会的,没必要再做,没掌握的,才值得反复去刷,”陈彻笑了下,“所以,别太听话,可以适当地叛逆点。” 涂然咬着唇瓣内侧的软肉,半晌,才低声说:“可是这样,我会挨骂吧?” 印象中最深的一件事,是上小学时,有一次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点名罚站,被当众罚站的羞耻,老师不悦的眼神,即使过去多年,至今也在她脑海中铭刻。 陈彻看着她为难的模样,问:“被骂一顿,你会有什么损失吗?” 涂然一怔:“我……” 她竟说不上来。 “几乎每一个学生,都被老师教训过,不论是第一,还是倒数第一,不论乖巧,还是调皮。”陈彻靠在椅子上,下巴颏指了指简阳光。 简阳光咧嘴一笑:“这倒是真的,我跟阿彻以前去办公室喝茶,就跟回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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