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没说话,秦姨只好接了腔,“好好,哎呀,这楼顶漏雨都漏了好久了,这夏天雨水又多,再不修房梁都要沤坏了。” 沈牧笑道:“是早该修了,次梁都发霉了,等雨季过了,得找人来大修一次。” 柳烟凝抬起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责怪我们住着你的房子,没维护好吗?那我们搬出去得了,你自己回来住吧,想怎么修都可以。” 沈牧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看看我们,秦姨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让她上去修房顶吧,那你就是怪我没修,我要是能修,还会等你吗?” 沈牧埋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秦姨咳嗽了一声,眼睛锁定了阿宝,“阿宝,你是不是要喝汤?” 阿宝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秦姨就已经站起来去厨房给他盛汤去了。 阿宝想对妈妈说他不想喝汤,可是妈妈这会儿正生气呢,他也不敢说话,不过秦奶奶进厨房好久都没出来,等她出来的时候,阿宝都已经吃完了下桌了。 龚扬听说阿宝会说话的事,特意来找沈牧,“恭喜啊,阿宝这小子肯定天赋异禀啊,我听说天才小时候都有点独特。” 沈牧想起阿宝,笑了笑,“这孩子是很聪明。” 龚扬没太在意他的话,毕竟家长都喜欢夸自己家孩子聪明,他笑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搬回家去,我也好去你家蹭顿饭吃。” 沈牧面色发苦,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本来柳烟凝对他的态度都友好了很多,这两天急转直下,对他的态度比他刚从泉市回来那会儿还差,他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不是喜欢将家里的事到处说的人。 龚扬除了来恭喜他,还有个事,“你还住在招待所呢?如果暂时搬不回去,就先来我家住吧,家里也有房间,你去招待所花那个钱干什么,来陪陪我,还有伴呢!” 沈牧哪好意思麻烦他,“不了不了,我在招待所住着挺好的。” “别扯淡了,那能好到哪里去,下了班就去把东西搬过来,这是命令!” 龚扬是单身汉,但他结过婚,妻子是运输公司的人,几年前在一次给基地运输燃料的时候,卡车突然着了火,牺牲了。 盛情难却,沈牧搬去了龚扬家里,龚扬没住在家属院,他住的是他妻子的运输公司分下来的房子,离航天家属院很近。 龚扬一个大男人也不开火做饭,晚饭通常是买几个馒头就着咸菜吃。 沈牧搬过去之后,节省下来的住宿费就成了生活费,龚扬家厨房里煤气锅碗瓢盆什么都有,次日沈牧买米买菜,简单做了顿饭。 龚扬看到热菜热饭摆上桌那瞬间,硬汉红了眼睛,自从他妻子意外过世,家里再也没出现过烟火气息,他从柜子里拎出瓶酒,“今儿日子好,得喝两杯庆祝庆祝!” 沈牧一向不胜酒力,想拒绝,注意到龚扬微红的眼睛,话又悄悄地咽了下去,他站起来,“那我再炸盘花生米!” 两个男人坐在昏黄的电灯下,推杯换盏,两人都喝高了。 柳烟凝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阿宝踢开了被子,她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小手,猛地发现很烫手。 柳烟凝霍地做起来,一把摁开了床边的台灯,灯光霎时间将房间照亮,阿宝的小脸红得不正常。 柳烟凝摸了摸他的额头,急忙找来了水银温度计给阿宝夹在咯吱窝下。 睡在隔壁的秦姨听见动静,连忙起来,轻轻地敲了敲柳烟凝他们的房门,“烟凝,怎么了?” 柳烟凝走过去拉开门,秀气的眉头拧着,“阿宝发烧了。” 这样的情况他们并不是第一次遇见,秦姨都很有经验了,立马去打了一盆冷水来,柳烟凝将脸帕拧得微干,放在阿宝的额头上。 “烧得厉害吗?” 柳烟凝将温度计从阿宝的咯吱窝下取出来,看了一眼,“39度。” “我去找退烧药。” 柳烟凝拿温毛巾将阿宝身上擦了一遍,秦姨找来了退烧药,柳烟凝确认无误后,将阿宝抱在怀里,喂他吃药。 大概是药苦,平时吃药都很乖的阿宝闭着嘴巴怎么都不肯张开,柳烟凝好不容易才哄了他吃了一点。 又等了半个小时,一测体温还是39度。 柳烟凝有些坐不住了,她想送阿宝去医院,之前家属院就有个孩子因为发烧没及时送医,烧成了脑膜炎。 秦姨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半,这个时候连出租车都叫不到。 “我去请毛晓峰。”秦姨说着往外面走。 “不!”柳烟凝叫住她,大半夜的,麻烦了毛晓峰好几次了,即使两家关系好,柳烟凝也不好意思了,“秦姨,你去叫沈牧过来吧,他前天来的时候不是说他搬去运输公司家属院了吗,走路过去七八分钟就到了。到了地方,你就问龚扬家。” 秦姨哎地一声,出门去了。 秦姨来到运输公司家属院,收发室的大爷正在打瞌睡,秦姨将人叫醒了,说自己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龚扬,大爷给她指了路。 秦姨好不容易找到了龚扬家,家里灯还亮着,她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才有回应,“谁啊?” 龚扬过来开了门,外面站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一见他就问,“你是龚扬吧?” “我是,您哪位?” “我是阿宝家里的保姆,阿宝发烧了,我过来叫沈先生过去送阿宝去医院。” 一听是阿宝发烧,龚扬剩下的那点酒意也全消了,“您稍等。” 龚扬跑回客厅叫沈牧,沈牧酒量不行,这会儿还昏着呢,听到阿宝发烧这四个字眼,猛地站起来,差点摔倒。 龚扬急得‘哎呀’一声,“真是他娘的不凑巧,都怪我,没事喝什么猫尿啊!沈牧,我看你是送不了了,我去送吧!” 龚扬家里就有自行车,连忙推出来。 秦姨还在门口站着呢,没看到沈牧,问道:“沈先生呢?” “他.他这会儿肚子疼,哎呀,我去送阿宝,快坐上来。” 秦姨只得跟着龚扬回了家属院,进了屋,秦姨反倒冷静下来了,她对龚扬说道:“您请坐,我帮您倒杯茶水。” 龚扬急道:“这个时候还喝什么茶呀!快让烟凝将阿宝抱出来吧。” 秦姨见他也懂礼,没莽撞地闯房间,转身进了主卧,见柳烟凝已经换好了衣服,松了口气,说道:“来的是龚先生,阿宝怎么样了?” 柳烟凝听说来的是龚扬,也是一愣,“还没降下去呢!” “快走吧,龚先生在外面等着呢。” 柳烟凝抱着阿宝出来,夜里风大,她拿了一条毯子将阿宝裹了起来,见到龚扬,她也没问沈牧,“龚大哥,真不好意思,半夜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证件带齐没有,快走吧。” 柳烟凝抱着阿宝坐在龚扬的自行车后座上,从龚扬身上的一大股酒味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龚扬在前面骑着车,幸好天上还有月亮,勉强能看得见路,他心里暗暗叫苦,想开口帮沈牧说点好话,一张嘴就灌了一嘴巴的风,说什么都听不清,只好闭嘴了。 到了医院,医生给阿宝打了退烧针,让他们在留观室观察观察,看看烧退不退。 柳烟凝一心扑在阿宝身上,都没过问沈牧,龚扬心里更着急了,可他也不敢跟柳烟凝交代实情,更不敢跟她撒谎,看着外面的夜色,龚扬都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偏偏就在今天晚上劝沈牧喝酒呢! 正在这时,龚扬听到外面有道熟悉的声音,“请问刚刚有没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发烧的小男孩过来?” “那不知道,发烧的小男孩多了,你找找看吧。” 龚扬急忙露出头去,小声地叫沈牧,朝他招手。 “阿宝怎么样了?” 一道人影笼罩住椅子上的柳烟凝母子,柳烟凝闻着空气中的酒味,皱着眉头没开口。 沈牧蹲下身,伸手想摸阿宝的脸,被柳烟凝一巴掌打开,“你洗过手没有,别将细菌摸到他脸上了。” 沈牧抿了抿唇,“还在发烧吗?” 柳烟凝还是没说话。 沈牧看了一会儿阿宝,起身去找地方洗手,龚扬站在门口,问他:“你怎么来的?” “跑过来的。” 龚扬他们骑车都骑了快二十分钟,跑步估计得四十分钟,有六七里路呢,应该是他们从运输厂家属院出发的时候,沈牧就开始往医院跑了。 龚扬苦笑,“对不住了,兄弟。” “哪里的话,今晚上麻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龚扬问他,“一会儿要是回去,你能不能骑车?” “能。”跑得浑身是汗,酒精都蒸发完了,沈牧此时头脑比任何时候的清醒。 龚扬也只能跑步回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再量体温,依旧是39度,医生建议他们打点滴。 不是住院就没有床位,他们只能在排椅上坐一宿。 阿宝睡熟了,沈牧将干净的毯子垫在自己身上,“我来抱吧。” 柳烟凝抱了两个多小时了,手早就麻了,但她也没搭理沈牧。 见她无动于衷,沈牧终于急了,他压低声音,“你这女人性子怎么这么倔呢!我有什么错你打我骂我,阿宝沉得压手,你还能抱他一整晚吗?我也是阿宝的爸爸,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爱他的心,跟你是一样的!” 阿宝被吵醒了,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着柳烟凝,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妈妈!” 柳烟凝冲着他笑了笑,“妈妈在呢,”她顿了顿,将阿宝偏了偏方向,好让他看得见沈牧,“爸爸也在。” 沈牧也露出温和的笑,朝他伸手,“阿宝,爸爸抱你,好不好?” 阿宝却往柳烟凝怀里缩,“不要,我要妈妈!” 阿宝似乎很害怕沈牧会强行抱他,小手抓着柳烟凝的衣服,可怜巴巴地看向妈妈,“妈妈,我不要他。” 柳烟凝俯下身,将脸贴在阿宝滚烫的额头上,“好,妈妈抱。” 阿宝二十多斤了,是沉得压手,可这几年他们娘俩都是这么过来的,相依为命,她是阿宝唯一的依靠,阿宝也是她唯一的宝贝。她这几日都在因为阿宝学会说话的第一句不是喊的妈妈而耿耿于怀,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不管阿宝第一句喊的是什么,他最爱最依赖的也永远是妈妈。
第21章 沈牧哄阿宝, “妈妈抱不动你了,爸爸抱一会儿,好不好?” 阿宝看向柳烟凝, 抓着她的衣服不放,他的左手背上插着针, 正在输液。 “你去给阿宝弄点热水来吧, 让他多喝点热水。” 沈牧连忙站起来去找水杯,他们来得匆忙, 什么都没带, 水杯也没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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