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宋知绵将毯子抖开披上肩膀,柔顺的发尾被一并裹了进去,乱蓬蓬散落在她耳廓。期间,整个休息室里只剩她窸窸窣窣的声音。 忙完,她扫视一圈,后知后觉周围安静得过分。 “那个。” 宋知绵弱弱出声。 柯野:“?” 宋知绵觉得他在这儿自己浑身不自在,便仰起苍白的脸,“房间里的摄影老师,还有刚才找你的美女朋友都走了?你不接待吗。” “摄影轰走了。”柯野皱眉看了她一眼,“美女朋友?” 宋知绵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的:“解说初初。” 柯野抱臂,点点头,“她啊。” 他没有否认,忽地扯了下唇角,“你这么难受都不忘关心教练感情生活?” “……” 宋知绵语塞,小声辩白,“礼尚往来。” 柯野漫不经心嗯了声,“知恩图报,进步了。”他起音很低,“不比高中,某人只关心作业的正确率,还觉得跟我不熟。” 起初,宋知绵还没听太清。 等听到“高中”“作业”等字眼,她感觉被当头一棒,双眼慢慢睁圆,差点以为是幻听。 抬起头时,正好撞进对方带着讥笑意味的双眸里。 “啊?” 柯野斜睨她,“之前借作业的‘礼’,你准备怎么往来。” 他竟然? 都记得?? 记得就算了,记的还都是她最糗的行为,搞了半天,全程只有她自己还蒙在鼓里。 柯野听她一口一个“教练”,心里怕不是笑话死了。 “你……” 这家伙可真记仇啊。 宋知绵朝毯子里缩了缩,犹豫一阵,还是闷声解释,“其实也算熟吧。只是我怕说了认识,他们会一直打听你的私事。” 可恶……虽然她确实不知道柯野的白月光是谁。 都怪当时忙着赶作业,居然漏听这么惊天大八卦。 宋知绵从膝盖上抬起头,“你也不想他们一直议论你高中的恋情吧?” 原本与她对视的柯野,忽然别开眼。 “不是恋情。” 他用手指试了下水杯的温度,垂眸反问,“我们有多熟?” 没听清他前一句低语,宋知绵眨了眨眼:“怎么这么问。” “我在猜,是太熟所以不用留联系方式。” 宋知绵:“……” 她一摸兜,口袋空空,想起出来太急,手机还在教室里,“不好意思,高中忘加微信了,待会回去一定加。” “你休息吧,下局是单训,可以晚点补训。” 柯野弯腰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起身离开。 他的脚步声远去后,整个休息室真正只属于宋知绵了。 房间内光线充足,窗外还有几只叽喳跳跃的麻雀,她才起身拿起杯子喝水,发现旁边还被搁了药。 一盒未拆封的止痛药。 宋知绵其实上午就感觉身体不对劲,做了万全准备,独独带进行李箱的药过期了。 本以为挨半天没事。 等跑完步,隐隐的痛感却越来越明显。 她捧着水杯,和昨晚一样,也是刚合适的水温。 这种细节之处的温柔,和柯野现在高傲懒散的性格,倒是很有反差。 宋知绵指腹在玻璃杯面上摩挲。 她高中那会娇气,沾不得一滴阳春水,稍微磕了碰了,就请长假在家休养。 进圈以来,却变得极度能忍。 经期拍冬景淋雨戏,忍了,剧组资源咖女三抢戏,她作为女二戏份压减过半,也忍了,圈内拜高踩低的名利场,圈外的舆论脏水,她也都忍了。 忍到如今,连个剧本都接不到。 就算许多名导夸她长了张为荧幕而生的脸,就算她曾经能靠饰演恶毒女配的演技,在各大平台的影视混剪区杀出一条血路,也照样在上升期被有心之人狙到难以翻身。 宋知绵都能想象回家之后,家里那尊大佛要怎么笑话她了。 ……越想越腹痛。 少女拧紧眉心,就着水吞下药,在沙发上侧躺下来。 没多久,就鸟雀叽喳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到后半程,半梦半醒间,宋知绵似乎听到了学校的下课铃声。 她从臂弯里抬头,发觉自己坐在高中教室里,熟悉的后排座位。 朝旁边看,旁边的桌椅是空的。 没有同桌。 课桌上的书本早都被拿空了,桌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很久没坐过人。 宋知绵正想起身回家,脚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蹲下身去,才看清是个被遗漏的厚笔记本。 书封上印着端秀舒朗的两个大字——柯野。 她捡起笔记本,用校服修摆擦去灰痕,翻开。 笔记本里写满了各类的数学公式和例题,排版清晰,连她这个数学差生都能看懂。 扔了可惜,宋知绵干脆占为己有。 这一占,就占用到了高三。 高考前,临近考场时,她手滑翻到最后的空白页,才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好。这是我的微信:132 67xx xxxx。 ——柯野” 他这是预料到笔记本会丢失,让捡到的人帮忙还回去吗? 宋知绵当时惊讶于他的远见。 但有一点他还是误判了,等她看到这行字都快高中毕业了。 还回去他还能用上吗? 话虽这么说,宋知绵还是打算高考完将笔记本物归原主,顺便当面给人道个谢。 只不过高考结束,她就玩疯了。 连开几个party,日夜颠倒了半个月,等宋知绵想起时,才发现笔记本不翼而飞。 问了家里人,她不靠谱的老爸说把她的旧书都一并清理到旧城区的阁楼里了。 宋知绵一直没找机会回趟阁楼,直到,这事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132 67” 漫长的梦境边缘,宋知绵试图回忆起那串数字,只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但完全想不起来是在哪。 肩膀忽然被人猛烈摇晃着,将她从梦里硬生生拽醒。 “宋宋,你还好吧?!” 宋知绵睁开眼,对上一张关切的脸,“晗姐?我还好啊……” 吐出来的声音却气若游丝,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流了好多汗。” 薛晗撕开湿纸巾,“下课我看你没回来,问了教练他说你在这里休息。对了,还有你包里的手机,刚才也一直在响。” 宋知绵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宇宙第一大帅比。 她眼皮跳了跳。 “好,先回寝室吧。” 短暂吃完午餐,薛晗去了融创大楼录单人采访。 上节目前,节目组就给宋知绵打过预防针,含蓄提到她的录制时间会比其他人更短,这些单采安排她的环节更是少之又少。 宋知绵一个人在寝室冲制红糖水,想到刚才的梦。 倒是又提醒了她加微信的事。 【绵绵冰:晗姐,你有柯教的微信吗?可否推我一下[玫瑰花][抱拳]】 对方大概正在采访,没有回复她。 闲来无事,她在浏览器里敲下‘柯野’两个字,页面还未跳出来,手机又响了。 【宇宙第一大帅比 向你发起视频通话。】 摁下接通一瞬间,宋知绵朝手机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别一直打电话?” 那头陷入死寂。 紧接着。 “啧,宝宝好凶。” 室内响起一道温柔缱绻的男声,极具磁性的尾音拖长,“精神很好,看来没生病。” 宋知绵鸡皮疙瘩狂掉,“不劳您老人家记挂,我好得很。” “谁老了,我老吗?” 视频里的男人骤然贴近屏幕,那张堪称深邃雕塑般的脸露出无语之色,“你是嫉妒我太红了吧,寝室其他人呢,怎么就你在?你这是又被砍流程了?” 要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宋知绵只会觉得自恋过头了。 但电话那头的人,是坐拥无数迷妹迷弟的三金影帝,哪怕现在年过四旬,常年锻炼后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 “请不要过多干涉我的工作。”宋知绵呛他,“你最近回老家的阁楼没有?” “没有,我行程很满。” “……” “你要找什么?” “一个笔记本。”宋知绵随口道,“之前高三被你一起搬走的那批,里面有个本是别人的,我想还回去。” 男人听完,笑了笑,“这都多少年了,失主哪还记得。你还真是不操心自己的事啊,别到时候糊到要退圈了,再哭着喊着让我帮你澄清。” 宋知绵:“你还是做梦比较快。” 眼见问不出想要的事,她啪地挂断电话。 手机退回到之前的搜索页面。 第一行,就是官方认证的身份信息。 [柯野,游戏ID为Moor,前决杀之境职业选手、世锦赛冠军,王者荣耀KD战队前教练。] 再往下翻,看到了两张配图。 第一张是柯野和队友们坐在赛台后,他单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敲打键盘,被荧幕光照亮的侧脸是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的清冷俊逸。 比起高一,照片的他眼里多了几分野心和傲气。 第二张则是他站在领奖台前,和队友一起手握金色奖杯,面对观众席抿唇浅笑。 他身上披着红色国旗,身后是飞扬的金色雨。 场内场外,无数欢呼和掌声,她看到许多闪动的金色灯牌Moor在照片里定格。 那一年是独属于他的时代。 现在想想,她翻开那行字的时候,柯野正站在万众瞩目的国际领奖台上,根本无暇关心小城里遗落的这些过去。 还或不还,都意义不大了。 手指又稍微往下滑了滑。 照片一行小字映入眼底。 [图从左到右,依次为选手Ann、Tig、Moor、Sugarless、Knock] Ann?Sugarless? 宋知绵视线定格。 这两个英文名,怎么有点眼熟。
第10章 绵野10 “这些苗子还不错吧?” 微胖的衬衫男指了指教室。 玻璃门里二十几平的小房间内,十个面容稚嫩的男孩正在打游戏,激烈的技能音效和他们忘我的喊声混杂着,蒸得每个人都满头大汗。 明明还只是四月底的天。 柯野手搭电竞椅,这些声音让他有瞬间仿佛回到了青训生涯,当时也是一心扑在游戏里,无暇顾及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视线微抬,仰起下巴,“出去说。” 他们推门出去,玻璃门被合拢。 门上印的KD青训营几个字,也跟着门在原地晃动。 柯野走在前面,手里是出门时顺走的一罐汽水,他单手捏着易拉罐边缘,“是今年新招的一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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