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瀛的面色一冷:“你遇到唐立敬了?” “怎么?”季实坐下来,梭子蟹趁热吃,她捏起一块,吹凉了嗦一口汁,掀起眼皮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崔瀛一时语塞。 他轻咳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立敬是不是给过你什么建议?” 他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对他就那么凶,跟他冷战。对唐立敬就和颜悦色? 就因为给了这两只梭子蟹吗? 季实垂眸,慢条斯理的拆分蟹肉。 是,唐立敬当初是说过,坚定自己的立场,让坏人受到惩罚,挽救受害者损失。 可是,唐立敬毕竟是个外人。 季实一时有些迷茫,那么崔瀛算什么人呢? 他们没有关系,只是睡过几次。 崔瀛看她没说话,心里更加不平衡起来。 沉闷的端着饭碗吃饭。 两人都不再说话。 冷场。 季实默默的吃完饭,洗碗时,崔瀛过来,把餐盘都收拾了。 菜剩了很多,都倒了。 季实看着自己两个小时做出来的菜,在尝了几口就丢到垃圾桶,甚至还冒着一丝丝热气。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悲凉感来。 她跟他之间,算不算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剩菜关系? 喉咙滑动了下,她弯腰将垃圾袋束口,淡声道:“我回去了,顺便把垃圾倒了。” 说着,拎着垃圾袋出去。 崔瀛挽住她的手臂,眉心微微收拢,低头看她:“怎么了?不高兴了?” “没有。”季实垂眸,看着他干干净净的手指,抿了下唇瓣,“我有住处,昨晚没回家,阳台衣服都还晾着呢。” 手臂从他的手指挣脱,沉默的走出大门。 崔瀛看着那扇门,回想自己哪里说错了。 他说错了吗? 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也没责怪她,她生气什么? 季实将垃圾袋倒入垃圾桶,原地站了会儿。 负责垃圾分类的阿姨看了看她,警惕问道:“小姐,我看你有点面生,你不是这个小区的吧?” 季实勉强笑了下:“啊,我不住在这里。朋友家吃饭。” “哦。”阿姨点点头,看了眼垃圾袋里的汤汤水水,脸就皱起来,嘀嘀咕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浪费,这么好的东西……” 季实走远了。 可阿姨的话在她的心头萦绕。 是啊,她不是这个小区的人,她跟崔瀛也没有关系。 她跟唐立敬也没有关系。 回到家,关上门,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动。 昨天出门,阳台窗子没关,一夜的雨,半阳台的水,都漫到房间里来了,拖鞋浸在水里。 季实坐起身,敲了敲额头。 她在干什么啊! 自己家一片狼藉,赖在别人家里打扫做饭,睡在别人家里。 那不是你的家啊! 眼睛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流泪。 她一边擦眼睛,一边拿拖把收拾残局,泪水越来越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叹口气,吸了吸鼻子去开门。 是楼下的阿姨。 “季小姐,你怎么回事啊,你家的水渗到我家天花板了。上面湿了一大块!” 季实擦了把眼睛,道歉:“我刚回来,正在收拾,很快就好。” 阿姨探头往里一看,哪里都是湿哒哒的。 “啊呀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木制地板哪能泡水哦,这地板要被你毁咯。” 季实忙道:“不会的,我明天就叫人来修。没有泡多少水……请你别跟房东说。” 要是被房东知道,只怕是要赶出去了。 阿姨也不想多事,再想想这姑娘蛮勤快的,之前把楼道打扫的干干净净,换个租客未必比她好,也就算了。 季实送走阿姨,靠着墙,全身充满无力感。 可打扫还是要继续。 拖完地,她打开空调的除湿功能,然后用吹风机对着地板缝隙,一块块的吹干。 脑子里充斥则房东太太发现地板泡水后的尖细的咆哮声。 忙了一夜,到天亮才算消停。 本该累得倒头就睡,可是她依然精神,睡不着,吃了医生给的药才终于躺下。 睡中,朦朦胧胧听到手机响了几次,但她眼皮太沉,一个电话都没接。 到了傍晚,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发。 应该是在做梦吧。 她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季实眼皮翕动了下又睡过去了。 崔瀛看她睡得沉,也就不打扰她了。 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空水杯,还有两盒药。 右佐匹克隆片,美利曲辛片。 什么药? 突然就想起有一次,季实偷摸藏什么,他以为是套。 男人沉下脸来,用手机一查,一盒是安眠药,一盒是抗抑郁的。 偏头盯着那个女人许久。 她这样,多久了? 怪不得陈娆总提醒他说,她病了。 他以为她只是瘦了些…… 眉心拢得紧紧的,轻轻的触摸她的头,又收了回来。 抑郁症的人,情绪不稳定,时晴时雨,跟这样的人相处,要极有耐心。 崔瀛沉默良久。 他将药收起来,放到柜子抽屉里。 季实只觉得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感觉有人坐在床边。 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 渐渐的,瞳孔聚焦,看清楚了。 崔瀛? “你怎么在这儿?”季实坐起来,怀疑还在做梦,揉了揉眼睛。 确定是他。 崔瀛道:“打你的电话没人接,之前留着你的房门钥匙,就进来了。” 季实沉默的点点头,想到了什么,目光往床头柜上一扫。 那边只有一个空水杯。 药盒呢? 她睡之前放进柜子里了吗? 应该是。 他应该没看到吧。 “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你就醒了。”崔瀛说了假话。 “找我,有事?” 崔瀛看了她一会儿:“要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喝?” 季实正觉口干,点点头。 趁着崔瀛起身去倒水,她轻轻打开抽屉,两盒药果然靠角落放着。 想来是她吃药后就随手放进去了。 季实吐了口气,把抽屉关上。 崔瀛拿着水杯进来,递给她。 “饿吗?给你点外卖?” 第59章 他犹豫 季实微微皱眉看他,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虽然知道他细心的时候可以做到很细心,但那是他得了好处之后。 他们昨晚还不欢而散来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季实狐疑的看他。 崔瀛:“你能帮我做什么?” 话出口,两人都短暂的沉默。 是啊,他们地位有差别。他是名满陵江的大律师,别人眼里的精英,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 她算什么呢? 一个失败的私营业主。 她只有被利用的作用,现在也没了利用价值。 “你是来还钥匙的吧。那……钥匙留下,我没别的事儿。” 崔瀛一怔,又不好说什么,手指在兜里转了几圈,终是把钥匙掏出来,放在柜子上。 崔瀛离开后,季实盯着那把钥匙看了很久。 她也不觉得饿,起床检查了下地板,没什么事干,回头又看到那把钥匙。 抓起来,放到抽屉里。 楼下,崔瀛坐在车内,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他本来是来跟她道歉的。 知道她脾气硬,电话不接,就亲自来了一趟。 他没想到会看到那两盒药。 抑郁症。 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让他望而却步。 他向来是个精明算计的人,不爱惹麻烦。 崔瀛承认,跟她在一起的感觉不错。 她的性格软糯温顺,会包容他的尖锐,脾气硬的时候硬,但一句道歉就软下来,很好哄。 可得了抑郁症,就不一样了。 如果还选择跟她保持关系,就意味着他可能会惹上麻烦。 他很忙,做的是达官贵人的生意,不可能分心给她,也不能被影响…… 男人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夹着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方向盘。 过了许久,那根烟燃到尽头,车子也在夜幕里缓缓离开了小区。 …… 季实之后没再见过崔瀛。 她仍旧经营着盛喜记。 她听了唐立敬的建议,把业务范围扩大,做礼品业务。 水果,喜饼,糕点,糖果,巧克力,鲜花,搭配着装在一个礼盒里,分好几个类别套餐,也接受定制。 在卡片上写下业务范围,一家家公司投递出去。 她不知道有没有回音,但总好过什么事情都不做。 她也会拿着印刷好的卡片,去办公大楼,一家家的联系后勤部门,把带着的样品礼盒送出去。 指望哪一家看中她的东西,跟她下订单。 别说,还真有来咨询的。 季实满心欢喜,给对方算价格。尽管价格压得很低,她也接了。 总好过于无。 只是,体量还是太小了,利润薄得只够水电费。 季实不是没有想过再找唐立敬,厚着脸皮求他,有没有公司大单业务,他的公司要不要过节礼? 可她只有陈娆的电话,为这种事儿求上门,实在是做不出来。 她拖着下巴,一手执笔,在陵江城的地图上圈圈画画,寻找下一个投卡片的写字楼。 “季小姐,我来拿我们预定的喜饼。”一个姑娘进来,递过来一张回执单,上面写着五百个喜饼。 季实看了眼,瞧对方想起来是崔瀛花钱给她刷单的。 没想到真的有来取货的。 季实备货充足,去搬了两箱货出来,点够数量,让人连箱搬走。 那女孩让男朋友搬货,对着季实笑吟吟道:“说实在的,本来我们俩还没决定要不要结婚。但是那天有个男人说,在你这里买喜饼,可以给三百块钱。” “当时我们只当是玩玩儿,可是拿了你家的喜饼,回去的路上,我们忽然就觉得,结婚挺好的。” “那天下午,我们就去领了结婚证,正好赶在民政局下班前,最后一对。他们说,我们俩是夕阳红,能白头到老。” “这个喜饼,请你的。谢谢。” 男孩又进来,接他的女朋友。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 季实看着那块喜饼。 最后拆了包装,咬一口,酥甜。 唇畔牵起一点点笑容。 崔瀛刷单,居然被他刷到真结婚的了。 呵呵,有些幸运的人,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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