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啊!”薛楹迎上去,是温暖安心的怀抱。 江霁晗把什么看在眼里,却又什么都不点破。 萌芽中的情敌不算威胁,挑破那层关系才算得上添麻烦。 那时江霁晗自信满满,从不觉得杨怀安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他后来又问过薛楹关于去南美的事情,薛楹倒是没怎么把这件事放下心上。 “计划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我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去探寻未知的区域,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她一向洒脱,不拘小节。江霁晗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他那时想着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休个小长假,陪她去看看她想去的地方。 如今换了场景,倘若再让江霁晗去思索这个问题,他又该有新的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又当两说。 他现在只有一个疑问:薛楹真的会离开吗? 再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或许这次是了无踪迹,寻不到任何消息的诀别。 薛楹是自由的白鸽,可以天地任她飘摇。而他却被责任束缚在这片陌生的土地,就像窗外电线杆上停落的黑鸦,高振着羽翅,却飞不出这片土地。等到两年任期结束,大概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不敢再向下思考,江霁晗罕见的慌张从眉宇间泄露,嘴角抿得极紧。闷胀的,酸涩的,沉重的,难耐的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间。 他恍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翻涌的失落情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江霁晗几乎不敢想倘若真的薛楹再次离开的一天,他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怅然若失目视她的离开,还是放下自尊竭力挽留? 前一种是他性格使然,后一种是他情感所致。 两者冲撞掀起的巨大波涛让他头脑一片空白,手掌捂住的那片胸膛像是被滚针碾过一般,绵绵密密的痛觉,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上一次她离开时,他守着那扇不会亮起的灯直至天亮,亲眼见证了日光的堆砌,放明的天际。 天亮了,他却被关进了黑夜里。无声无息,只有空泛的白噪音将他包围,滋滋作响却又捕捉不到任何,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薛楹比他果断,也比他理智。那时他甚至想,或许她去往其他地方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她的性格可以和很多人相处融洽,她的聪慧让她可以近乎完美地达成她制定的目标,更遑论她的长相身材,谈吐气质这些外在条件。 即便这些认知在他脑中一遍遍过滤,他却依然卑劣地放不下,他想去看看她,倘若只是看着她幸福也好。可是那些阴暗的想法在他心底横行,若是薛楹过得不好,是不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修正那些错误的机会。 然而在好与不好之后,还有一个过渡空间。薛楹在非洲过得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不好。 上天好像没给他一个理直气壮去挽回的机会,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想要抓住。 爱让人胆怯,也让人勇敢。 他想要重拾那段破碎的感情,但薛楹却告诉了他一个道理——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他收到了他的报应,万针穿肠,痛彻心扉。 活该。 一边是针扎的疼痛,一边是忍不住的靠近。在非洲这段日子里,越是靠近,他的理智在在不断膨胀的情感中越是薄弱。 再次直面自己的内心,什么只要看她过得好他就好,什么看着她重新获得幸福,什么只要为她好他愿意退出,都是假的。如果可以,他愿意做她的骑士,守护着她的城池,但前提是没有王子出现。 再次亲眼看她离开? 看她远离自己,去到不知什么地方? 见她放弃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遇到更适合她的男人? 怎么可能? 江霁晗咬牙,怎么可能? 窗下的乔纳森还在追问,方才的窃喜在薛楹的冷漠下渐渐褪去,无视她越发冷淡的脸色,“薛楹,你是真的要离开,还是只是说给他听的?” 乔纳森知道自己的心理有些卑劣,已经超出他正常的行为范畴,但他还是想要个明白,即便自己早已经被踢出对决。 薛楹被他追问得有些烦,明明随口几句话,乔纳森却抓住不放。她也同样处在混乱之中,为江霁晗的神不守舍,也为自己的虚情假意。 “薛楹?”乔纳森追问,“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如果你没想好的话,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南极看看。” 薛楹从混乱中回神,直接了当地回答:“往后的事情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这里,应该也不会去南极的。” 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向往,也只会为她在乎的人改变自己的规划。 虽然薛楹至今还理不清她和江霁晗之间那团乱杂的线团,但她知道她不能给乔纳森一丝一毫错误的暗示。多说多错,她斟酌着自己每一句说辞,担心其中带着扰乱他思想的表达。他要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薛楹不能做阻碍他的绊脚石。 “啊?”乔纳森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禁失落,“那我们岂不是不会再见面了。” 薛楹扣上外套的帽子,挡住自己的脸,“我们这里不是每天都在离别吗?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乔纳森失神,即便每天都在离别,却依然不想与自己在意的人离别。 薛楹抬头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安啦。”她声音清甜,“万溪归海,我们总会相遇。” 乔纳森苦笑一声,即便是归海的河流依然走着各自不同的水道,而跨越洲际的他们再见一面就更难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离别前做些什么。 哪怕只能在薛楹的记忆里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也好。 江霁晗脸色沉着,望着她在层层枝叶中朦胧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也越来越沉。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那株绿草移植,杯子倒出细流清水,滴在绿叶枝芽,水珠溢彩。 既然已经在这个地方,那也只能继续抓住不多的养分继续挣扎。 为数不多的希望。
第39章 “江医生,我来给你送饭。” 江霁晗从病例本上抬头看过去,今天不是薛楹。 阿黛拉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是这样的,保护区有只母鹿怀了宝宝,薛楹和护林员一起去镇上请兽医了。” “这样啊。”江霁晗接下饭盒,随口问道,“听说你们组几个志愿者要走了?” “江医生,你消息很灵通啊。”阿黛拉笑眯眯的,“确实要走几个。” “走——几个?”江霁晗迟疑地问。 “对啊,大概组员要减半吧。” 江霁晗捏着饭盒的手指一紧。 阿黛拉叹口气,“哎,突然少了这么多人,我们以后的工作又要难搞了。” 江霁晗沉住气,试探道:“那乔纳森离开后,你们组的组长换成谁?” “汉斯啊。”阿黛拉眼睛弯成小月牙,说起自己男朋友,她的笑意就藏不住了,“汉斯在这里也待了快一年,各项工作都很熟悉。” 江霁晗神不守舍地打开饭盒。 阿黛拉情商极高,她知道江霁晗想知道是什么,但就是不说,故意绕着弯子,再偶尔扔出一个诱饵,隐忍上钩,“现在保护区的事情复杂繁琐,正是用人之际,要是再没有薛楹,我感觉我们的工作真的很难进行。” 江霁晗听到这个沉不住气了,叉子停在半空中,“你是说,薛楹要走?” 阿黛拉故意唉声叹气,“是啊,薛楹不和我们一起了。” 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江霁晗所忧心的问题成真,他几乎无法思考,耳朵被那场爆炸的余威波及,接下来阿黛拉的所有话他都没有听清,耳畔只环绕着那几个字——“薛楹不和我们一起了”。 薛楹不再做志愿者? 薛楹要离开保护区? 恍然失措,江霁晗手中拿着叉子却一口都吃不下。 “薛楹,她——” 江霁晗的话被阿黛拉突然打断,“要到下午集合时间了,我先回去了,江医生饭盒晚饭的时候你再带过来吧。” 他吞下半句未说完的话,像咽下自己亲手摘下的苦果。 苦涩泛酸,余痛绵长。 手中的颜色鲜亮的烤肉饭也失去了味道,胸腔里酝酿的冷意正在绵绵向四肢爬动,他的手指一送,叉子哐当掉进玻璃饭盒中。 江霁晗低下头,银色的叉子在红棕色的饭菜中格外显眼,光亮的银器淬着光,闪得他眼睛发酸。 他眨了几次眼睛都没有将那股酸意压下去,抬起手指想要握住那只叉子,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抖,跟着叉子也在抖,碎光波澜照得他眼底涩然一片。 手指紧握,指甲刺进皮肉中,那些微的疼痛让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颤抖。江霁晗机械地嚼着口中的饭菜,鲜红的辣椒剁地很碎,藏在烤肉和米饭中,他也没有挑拣,口舌似乎是失去味觉,只知囫囵吞下,神经麻木。 直到饭盒见底,他才感受到肯尼亚辣椒的后劲,冒着火气的辛辣从胃中反噬到喉咙,然后继续蔓延至口腔鼻腔,灼烧着脆弱的黏膜,烧得他呼吸也痛,神经也痛,心脏也痛。 几口凉水下肚,丝毫没有缓解那辛辣的痛觉,反而水涨而溢。 江霁晗一手捂着胃,吞下几颗胃药,揉着锥锥刺痛的太阳穴。 乌云蔽日,办公室的光线也暗了下去,唯他一人,坐在阴影处,沉闷寡欢。 在白日炎热的肯尼亚,江霁晗依然觉得周身遍寒。 江霁晗是在小犀牛的房间里找到薛楹的,她正在给弯着腰拎起沉重的木桶,想要给它的碗里添着水。 “我来吧。”他挤开她的位置,轻松地抬起木桶,把水碗填满。刚加完水,小犀牛就甩着小尾巴把头埋进碗里,哼哧哼哧,水碗已经见底,它便抬起头,用还沾着水渍的嘴巴去蹭江霁晗。 “是还要喝水吗?”江霁晗猜测着它的动作含义。 薛楹插话,“是让你给它淋点水洗脸。” “淋在头上?”江霁晗回头问,薛楹正看着小犀牛笑意盈盈,对上他的视线后,那抹笑意僵在脸上。 薛楹眨了眨眼,侧脸躲过他的注视,“看我做什么?给它洗脸啊。” 江霁晗弯起嘴角,再次抬起水桶任劳任怨给小犀牛头上淋水。有了凉水的冲洗,小犀牛兴奋地摇头晃脑,刚淋到它头上的水全都被甩到了江霁晗身上,衬衣沾湿一片。小犀牛咯咯地咧着嘴叫,薛楹在身后也忍不住笑。 江霁晗也笑了,放下水桶,无奈地摸了摸它湿漉漉的头,“你这是想要自己洗脸还是给我洗脸啊?” 小犀牛听不懂它的话,只是看到他笑,以为他也喜欢,又甩了甩自己头,再次溅他一身水。 “好了。”身后的薛楹终于开口,“快出来吧,不然一会儿全身都要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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