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斐明白,禽兽男是个倒插门,这么些年一直在外营造顾家好男人的人设,这个人设一旦翻车,老丈人家一定不会轻饶他。当然最重要的是,禽兽男的妻子,在外已有情人。缺的就是一个离婚的理由。 可是离婚,就是他最大的惩罚了吗? 琳达说,她们不能没有那份工作,只是她们不愿在公司看到那个人,司法的途经,也是她们不敢轻易冒险的。 受害者是她们,小小心翼翼的是她们,稍有不慎,声名狼藉的也是她们,吴斐忽然想起琳达的话:你真的相信公平吗? 吴斐盯着桌子上那个文件袋看了很久,然后把它装进了包里。 我和周离大概是在日落前赶到“幽篁里”的,吴斐像是哭过了,脸上挂着很明显的泪痕,日落隐落在小山背后,余晖温暖地打在咖啡店的玻璃墙上,橘色就那样晕染开,吴斐见了我们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我依旧是那个沉默的角色,只是递上纸巾。 星星稀稀疏疏落在天上,我们启程回了市区,这次我开车,她们坐在后座。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着,有那么一瞬间,我骤然觉得灵魂已然被抽离,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只是偶尔,灯光落在引擎盖上闪闪发亮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活生生的。这晚吴斐就在周离家里歇下了,原来她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面对那件事情的时候,还是会破防。 我陪着她们又待了许久,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钟了,我打开灯,狗蛋儿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它的眼睛大大亮亮的,我看了眼不远处空着的猫粮碗,我摸了摸狗蛋儿的头,我轻声对它说:“对不起哦,我们再拆个罐头怎么样?” 它喵了一声,我知道我们达成了共识。 我洗完澡,狗蛋儿吃完饭,我打理了它的猫毛,然后把它抱进了卧室。 第二天我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碰见吴斐从周离家里出来,她看见我的时候有些惊讶,问我:“哎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笑笑说:“不用。” “这周连休?” “嗯。”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吴斐看着我想了想,说:“那你下午陪我去幼儿园接秦小朗吧?中午来我家吃饭?我妈前段时间还念叨你来着。 我想了想说行。 我们并排下了楼梯,我扔完垃圾,想了想小区门口有一家早餐店,我就说:“斐姐,吃完早餐再回去吧。” 就这样,我们坐在了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里。 今天不是周末,但是店里的人依旧很多,大多是附近居民区里一些已经退休的爷爷奶奶,在此之前,店里已经总走了一波在附近上学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这家店门牌老旧,看样子至少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历史,后来我才知道,已经比我的年纪都大了。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长条桌,圆形椅子,地板因为人来人往和偶有的垃圾散落变得脏兮兮的,而这些,都不是人们拒绝它的理由。 我们落座没多久,早餐就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我点了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当然我点它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可以泡油条,刚出锅香香脆脆金灿灿的油条,往胡辣汤里一泡,就是另外一种美味。他们家我只吃过一两次,但是门道我已经摸得清楚,比如他们家生煎最好吃的不是肉馅儿的,而是韭菜粉丝馅儿的,主打的就是一个“鲜”字,他们家酱香饼也是一绝,芝麻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饼身焦脆,酱香裹挟着葱花的味道在口腔里被萦绕,这是很奇妙的体验。我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我觉得《早餐中国》应该来拍。你要说我没出息或者没见识,那你就说吧。 吴斐那碗南瓜小米粥喝了很久,我看她勺子举起又放下,想来她应该是没什么食欲,我问她:“怎么?没胃口啊?” 她点点头。 “不吃饱哪有力气干事?今天你不把你面前的早餐吃完,这个门你别想出去了。”我说着,语气里带点威胁的意思。“至少吃一点。”我笑,忍不住妥协。 “好,我吃。”我眼看着她终于夹起一个素馅儿生煎。“嗯,好吃。”她说。 我心满意足。 吃完饭,我去前台付了钱,然后出去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绿化丛里尚存的一丝丝雪白,我才想起来昨天下了雪,青江的早雪,向来来得快走得也快。 我们又一起走回去,我回家,吴斐取车。 到了单元门门口,我和吴斐说了再见,我刚上了几级楼梯,就听见吴斐透过车窗喊我:“去逛街吗?” 我想了想,回她:“可以啊,等我换个衣服。” 我上楼换了身衣服,很快就下楼了。 我们去了市中心的商场,第一件事就是去咖啡店买杯咖啡,冬日清晨凛冽一如既往,吴斐见我手拿冰美式差点惊掉下巴。 无所谓,我喝给她看。 我陪着吴斐在美妆区逛了一圈,这姐刷卡不眨眼,我的手上很快就多了三四个印着各家 logo 的袋子。 后来在服装那层,吴斐路过一家男士服装店,橱窗里一件大衣吸引了她的注意,然后她对我说:“进去逛逛?” “这是男装店。”我说。 “我又不瞎。”她说着就迈进了大门。 她进门直奔主题,逮着一位店员就问:“你们家橱窗那件大衣是新款吗?” 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她点了点头,她转过身问我:“周游,你多高?多胖啊?” “啊?” “啊什么?给你买衣服啊。”吴斐开口说道。 “不用不用。”我全身几乎都在拒绝。 “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依然在拒绝。 “先生,不要没关系,试试也是可以的,万一喜欢呢?”店员很有礼貌地同我讲。 我这个人,很容易妥协。 “那好吧。”我说。 我报了身高体重之后,店员很快就拿了两件相近的尺寸让我试试哪一件更合适,结果第一件一上身,吴斐就惊呼:“周游,这简直就是你的衣服啊。”然后她转身就和店员说:“就这件了,一会儿包起来吧,谢谢。” “不用了,斐姐,我有衣服穿。” “你有那是你的,我买算我的。”吴斐耐心地同我讲。 “你姐姐对你真好。”店员向我投来羡慕的眼神。 我只好笑笑。
第20章 天下玫瑰枝,刺为春天生(下) 吴斐去付钱的时候,我默默记住了大衣的价格,打算回头转给她。 我们又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最后去面包窑买了些面包就出发准备去吴斐家。 等某个红绿灯的间隙,吴斐和我讲:“你不要有压力,做姐姐的给弟弟买件衣服理所应当的,干嘛一副欠我几百万的表情。” “谁欠你几百万?”我嘟囔着。 吴斐笑了,说:“我妈今天知道你来,肯定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我也托了你的福了。” 我笑了笑。 到了吴斐家里,她笑不出来了。因为来开门的是系着围裙的秦大朗。秦大朗脸上明显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像一个家庭煮夫一样迎接着我们进门。 “朗哥,你也在。”进门的时候我随口说了句。 “早上接小朗去上学,然后妈说中午你来吃饭,就叫我也来了,我也刚从公司来没多久。”秦大朗笑着说。 “妈妈妈的,那是我妈!”吴斐冲他喊了一句。 “你这孩子,怎么还骂人呢?”阿姨从厨房出来教训了吴斐一顿。然后阿姨看向我,笑盈盈地说:“周游来啦,快坐。” “行行行,我是外人行了吧。”吴斐略显无奈,然后拎着东西回了房间,再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睡衣。 慧芳阿姨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我面前让我等着吃就行,我说过,在吴斐家里,虽然被当做客人对待,但是我很久没有这种舒服自在的感觉了。 没过多久,厨房传出来开饭的号令,我从沙发上起身,然后打算帮忙收拾桌椅,吴斐双腿盘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一边剥着开心果往嘴里送,一边盯着电视上的综艺像一只母鸡一样咯咯地笑个不停。我本来都走到餐桌前了,但是看吴斐无动于衷,我还是忍不住走到她旁边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踢了踢她:“吃饭了吃饭了。” 她有些气急败坏:“好你个臭小子。”她迅速起身,然后跳起来勒住我的脖子。 慧芳阿姨端菜出来,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她用一个和孩子那样说话的语气:“小斐,不要和弟弟闹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这话像是一阵温暖的洋流,我猜想,吴扬还在的时候,慧芳阿姨应该也这样时常喊他们吃饭。 有那么一刻我晃了神,很快就笑着加入端菜的队伍。 慧芳阿姨做的一手拿手好菜,我甚至看到了上次来吃饭时夸好吃的菜,记得那时慧芳阿姨说等你下次来再做给你吃。生活中总是有这样一些小小的细节,让人觉得是有一些人记住你的,人真真切切地活这一回,需要这样的瞬间。 席间秦大朗聊起秦小朗昨天的糗事,说他昨天在幼儿园尿了裤子,秦小朗和他说原本他想憋到下课再去厕所,但是他同桌的女孩告诉他憋不住又不好意思举手的话可以先嘘嘘一丢丢,结果秦小朗信了,但是刹不住,直接把裤子尿湿透了,当场就哭了。 “昨天你怎么没和我说?”吴斐问秦大朗。 “你们昨天不是去喝下午茶了,我想着就不打扰你了,我就接他回来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秦大朗说。 “老师反馈了吗,班里的小朋友有没有嘲笑他呀?”吴斐又问。 “我今天问了老师了,说小朗不是第一个,大家抱团难兄难弟呢。”秦大朗回答。 吴斐笑了,也打消了心里的忧虑。 午饭在很轻松的氛围里结束了,吃完饭我让慧芳阿姨坐下休息,抢着去厨房洗碗,秦大朗因为下午还有工作就先走了,走的时候他同我打了声招呼:“走了啊游,改天约打球。” “好嘞。”我答。 然后他看向吴斐:“你下午要是没时间就和我说我去接小朗。” “好。” “妈我走了啊。” “路上慢点。” 就这样房子里剩下我们三个,我在厨房洗碗,吴斐和慧芳阿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席间,伴着水流声,我听见慧芳阿姨问吴斐:“你和大朗,有复婚的打算吗?我可听他妈说最近一堆人给他介绍对象。” 吴斐略显不耐烦:“他爱和谁结和谁结,关我啥事儿——哎,不是,你怎么还和他妈有联系啊。” “还不是你优秀,她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逮着我问。”慧芳阿姨说。 “我就一开出租的,哪儿优秀了?” “人大朗不也是从一穷二白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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