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有什么需要?不妨直说。”钟逾白起了身,纪珍棠也随他要站起来。但他轻轻压了压手指给她示意。 她便坐回角落。 方茉很快地看了眼纪珍棠,又将无限期许的视线落到钟逾白身上,笑了下:“既然你这样问,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刚刚听说执行总裁正在物色新的代言人,我今天是以挚友的身份出席,所以斗胆想,这个title还能不能升一升。” 钟逾白想了一想,说:“没记错的话,方小姐有一个法国品牌的珠宝代言,称不上顶奢,名气也算响当当。设计理念用到的元素是水仙花,符合你独立,旷然的气质。我很欣赏他们挑选代言人的眼光。” “既然是挚友,你应该很清楚,k牌的理念和你上一个代言大相径庭,它张扬、放肆,就像他们的动物象征,狐狸。” “水仙花和狐狸,听起来并不合衬。所以这两个品牌,大概率会在代言人的选择上有不小的差距。” 最后,他微笑说:“一家之见,我的话语权如果能派上用场,一定替你美言,但我能做的也只限于美言。” 一大段话,纪珍棠听懂了,翻译过来就是:你的形象很不错,但不符合品牌定位,而且这件事不归我管,爱莫能助。 最后还不落人面子的说句会帮忙美言。 聊胜于无的一点帮助。 纪珍棠从他这番滴水不漏的话里,发现和钟逾白相处时令人觉得舒服的一点在于,他会告诉你一些规律、规则,但这些都足够客观,他绝不会草率地拿住对方的自尊。 就连纪珍棠刚听到方茉的话时,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是:不是没见过当红小花为了撕一个代言而争破头的样子,方茉的咖位应该还够不上k牌的档次。 但他没有点破她明显超纲的野心。 更不会鄙视地说:这不可能属于你,别贪这个心了。 不管是在安慰她,还是他真觉得不合适,这种劝退的方法是折中温和的。 你知道他位高权重,你也能看出,他在俯身。 她不由想起赵斯齐,什么叫半瓶水乱晃呢?这话很有道理。满瓶的水反而更为恭谨谦逊。 演艺行业里的三六九等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方茉大概被冷水浇过无数次头,为这有礼又保持着距离感的劝诫也心头一暖。 “上面写的我的微信号,方便联系。” 道别的时候,方茉递过来一张名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钟逾白看完,面色平静。 纪珍棠观察到,方茉有些动荡和期待的眼里写着,她也在赌。 末了,他只淡淡一笑:“方不方便,还要看缘分。” 钟逾白用寥寥几个字,拒绝了她。 方茉的脸色里有几分不自然,钟逾白扣着那张名片,但纪珍棠大概猜到了上面写的应该不是微信号。 她又由此猜测一些风月事,想上他的床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无论是图这张脸,这身材,还是图些别的。 不知道第几个来宾过来寒暄时,见一个女人走近,钟逾白稍显郑重给纪珍棠介绍了一声:“黄馨葵,时尚杂志主编,集团的执行总裁。” 她立马凛着神色站起来。 “好漂亮的裙子,这位小妹妹是?”四十多岁模样的优雅女人惯会交际,用一种非常游刃有余的姿态 钟逾白笑答:“我的侄女,她学珠宝设计。” 她口齿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纪珍棠。” 聪明人是不需要点拨的。 钟逾白带一张陌生面孔的女孩子来参展,没有第二种用意。 黄馨葵就属于聪明人,离开时笑着说:“一会儿加个微信,下次一起看展。” 她摸摸纪珍棠的脑袋,表现出一种十分慈祥的宠溺。 这一夜,每一个应接不暇的眼神,让她在这里如履薄冰。 纪珍棠陡然间明白了连轴转的意思,可能不止指的是某个工作任务,更让人佩服的是,钟逾白这样脑子永远在高速运转中,却又表现得极为泰然自若的人。 她默默地想,要想当老板的话,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我以后出门在外,就用你的侄女的人设?” 终于散场,坐上来门口迎接的车,她一边刷着黄馨葵的朋友圈,一边问钟逾白。 男人叠着腿,将领带上的温莎结松了松,仍然不露疲色,说:“喊了那么久的阿叔,我也总该让叔侄关系变得名正言顺一些。” 她笑得娇憨。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里面,每一秒钟都超紧张,肩膀都不敢动一下,嘴巴的弧度都快要僵在脸上了——就这样子,艰难地露出两颗牙,怕笑不动,又怕笑得太大。” 纪珍棠说着,用手指把嘴角往上推,露出两颗门牙,给他模仿,“天啊,我都不知道那些女明星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端庄。我刚才就在想,出来一定要做一套广播体操。” 钟逾白听她说着,似笑非笑,最后大度地说:“做吧,就在这儿。” 得到准许,她赶紧搁下手里大品牌送的一串珠宝项链赠品,左三圈右三圈松了松筋骨。 十分过瘾。 钟逾白看着她,露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笑意,问她:“好不好玩?” 纪珍棠点点头。 “困吗?”他又问。 “不困。” 钟逾白挑一下眉:“下半场?” 她惊喜:“还有?好啊。” 钟逾白扬了扬下巴,对前面的司机说:“出发吧。” - 深夜的车驶到高架的尽头,半小时后,目的地在一个空旷的停机坪。 纪珍棠下车时,遥遥看见一辆亮灯的飞机停在面前。昏黑的夜色里,场地夜风凛凛,她顿足在车前,风把头发吹得凌乱,遮了她一半的表情,也能看出她脸上的诧异跟莫名:“坐飞机去哪?我没有买票。” 明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这样傻气的话。 他温和地告诉她:“它姓钟。” 纪珍棠哑口无言,直到几分钟后坐进机舱,整个人还是一种很茫然的状态,在一个大平层一样宽敞的室内,与他面对着在长沙发上坐,面前桌上摆着高高低低的酒瓶。 “好、好豪华啊。”她惊得期期艾艾。 钟逾白的目光浅浅地在她身上停留,一抹厚重的蓝落在视网膜的深处,他音色沉稳,身后浮动的是浅浅流云,看到那道无垠的海岸线时,她才缓缓地意识到他们真的在他的私人飞机上。 比起刚才,他多几分慵懒姿态,一条手臂摊在沙发靠背上。 钟逾白闲适地呷一口酒,说:“盛装出席,当然要配一个盛大的夜。” 不为别人打扰的。 属于他们的夜。 纪珍棠慢慢适应了下来,她感动地笑:“特别破费的样子,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说过,希望你开心。” 她还是猜测:“因为那天我突然打电话给你吗?” 钟逾白想了一想,“并不全是。” 她也点到为止,没再问下去。 他知道她不快乐,但也不会去探听她的秘密。 最好的安慰就是陪伴。 “今天的重大失误,选错了鞋。” 钟逾白到她跟前,蹲下,“我的疏忽。” 他轻轻地剥掉她的鞋跟,用了“疏忽”这样似乎不会出现在他个人标签里的字眼。男人垂目时,也让她看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他眼里的深潭,仿佛有石子落进,溅起的水花,是点点滴滴细碎的怜惜。 她的脚没有破皮,但有浅浅红痕。 他亲自帮她穿上鞋,又亲自帮她脱下。 钟逾白惭愧地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一定周到。” 一次性拖鞋放在眼前,纪珍棠将脚丫塞进去。 其实不疼,还没有她平时穿的帆布鞋磨脚,不觉得疼,只觉得温暖。她忽然说:“每次跟你在一起,我的病都好大半了。” 钟逾白在她旁边的沙发重新坐下,身子微微倾斜,手肘撑在一侧扶手,挨向她。维持着十分微妙的,不被当事二人察觉的肢体语言,好一会儿。 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不过顺势接了一句,漫不经心的:“那就一直在一起。” 因他这句话而顿时安静的氛围里,电光石火的暧昧发生在一瞬。 钟逾白看过来时,捕捉到她眸色里同样只闪现过一瞬的异样,惶恐、不安和不敢置信,她身体后仰,还伴有一点退缩。 一个瞬间,能让他看出许多东西。 他在心底失笑一声,没有表露。 “你来做我助手,怎么样。”钟逾白游刃有余,进退自如。四两拨千斤,把极具暧昧的前话云淡风轻地转了个弯。 纪珍棠暗自松一口气,问:“你的迦陵怎么办?” 他说:“左膀右臂,不冲突。” 她笑起来:“那你要开好高的价,我难请。” 钟逾白声线柔和,仿佛是认真地跟她商议,讨价还价:“不能比迦陵更高,他很辛勤。” 她梗着脖子说:“如果我真的上岗,也会任劳任怨。” 钟逾白笑了,说:“没有人忍心叫你任劳任怨。” 纪珍棠从刚才那短暂的不安里抽离出来,轻松地一笑,低头,掸了一下裙子。这一整理,把搁在沙发一角的什么东西掸了出来。 她低头拾起,一个黄色的锦囊,上面画了几根竹枝,写了一句话:心似浮云无所寄,事如春梦了无痕。 钟逾白也看了一眼,介绍说:“西园寺得来的,护身锦囊。” 她心道,有钱人都信风水,一天拜八百遍的菩萨,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 事如春梦了无痕,让她一眼喜欢上的诗文,用文字具象地表现出她眼下的处境。 好像贾宝玉闯进太虚幻境。似梦似醒,脱离了陆地,悬在万丈高空,俯瞰这茫茫红尘,更是难以分清现实和梦境。 见她不语,他这次却没读懂她的心:“喜欢就送你。” 纪珍棠:“这么随意吗,它可是承载了你的好运。” 钟逾白不假思索道:“好运也一起送你。” 过度的大方难免引人猜疑。 “你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禁问,是真信了那句似是故人来。 钟逾白望着窗外,漫长的思索过后,说道:“如果她顺利成长,现在应该天真烂漫,自由热烈。没有烦恼,没有痛苦。” 而后看向她,补充:“身体健康。” 如果顺利成长?听他这个语气,她猜测他的妹妹大概率已经香消玉殒。 纪珍棠有些惋惜地看了他一眼,想说句“节哀”,又觉得生离死别之事太过敏感,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合适。 “首饰怎么不戴上?”钟逾白指了一下品牌方送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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