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你的脸好像长了几颗红点点。” 映着灯光,温黎的脸苍白,她捂着隐隐开始抽疼的小腹,没多大力气:“可能是来大姨妈的缘故。” 温黎的身体从小不太好,父母不常在家,秦秀英祖孙二人的饮食都是简单打发的,导致她从小就贫血,营养不良,不是公主,身体却偏偏是公主病,一风吹草动就会生病。 从父母两年前去世后,她们的日子更加艰难,许是以前姨妈期间受过冷,之后每次温黎来月事都会疼上两天。 “肚子还是很疼吗?”岑溪趴在她面前,摸摸她头发,“小可怜。” 帐篷前突然覆来一道高大的黑影,经刚才在农家乐的事,温黎心猛地一跳:“谁啊。” 黑影停顿,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我。” 岑溪瞪大眼,小声说:“贺郗礼?” 温黎窝在那儿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总觉得浑身发痒,看到她这幅模样,岑溪弯腰拉开帐篷拉链走出去。 “怎么了?”岑溪问,“你是找黎——” 贺郗礼递给她个带花色的暖手宝,掀眸,坦荡道:“给温黎。” 岑溪接过,没料到这暖手宝又沉又烫手,应当是刚烧开的热水灌进去的,烧得她指头疼,连忙隔着衣服抱着。 “太好了,黎黎肚子正疼着,你来的真及时。” 说完岑溪走进帐篷,“呲啦”把帐篷拉链拉上,免得有风入侵。 外面的黑影停了几秒,随后转身离开。 “贺郗礼给你买了暖手宝,可烫了,正好暖暖你的小腹。”岑溪说,“以前还真没发现,贺郗礼还挺细心的,就是这暖手宝颜色太丑了,像咱们以前冬天穿的大棉袄。” 暖手宝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在她肌肤,温黎抱着暖了会儿,感觉好受了点。 “呀,我天,我刚直接把贺郗礼锁帐篷外了,他不会打我吧。”岑溪捂着脸,懊悔。 温黎摇头:“他不会的。” 岑溪小声八卦道:“你知道贺郗礼手臂的刀疤吗?贴吧里人都说他是跟人发生冲突,跟人打架对砍得来的,还说他杀死了人,他们家才把他转来南潭的。” 温黎声音听起来有点恼:“造谣的人就该尝尝被网.暴的滋味,贺郗礼不是那种人。” 岑溪愣了两秒,她回神:“黎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生气呢。” 温黎抿着唇,指尖微微颤抖,平息良久,她说:“因为我知道被网.暴,被造谣的滋味。” 从她父母因公殉职之后,她被网.暴,被造谣长达一年,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人有谁记得当年的事? 只有被网.暴,被造谣的人才会记得,那道深不见底的疤痕永远不会消失。 岑溪皱眉:“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温黎不愿再想,她摇摇头:“没事,已经过去了。” ...... 凌晨一点多,岑溪被冻醒,映着昏黄灯光,她余光扫了眼在她旁边睡觉的温黎,慌得连鞋都顾不上穿,跑出去喊人。 几个人被叫醒,惺忪着眼:“发生什么事了?” “黎黎她有点不对。”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贺郗礼已经大步冲进帐篷里。 和贺郗礼相识十八年,这还是靳司屿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控的模样。 他面色沉寂紧绷,没有半分冷静可言。 掀开帐篷,贺郗礼看到温黎蔫蔫地缩在最外侧,她的脸上,脖子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红色疹子。 温黎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睛烫,脖子烫,手脚冰凉,全身都痛。 她额头倏地覆着一只手,触感凉凉的,下意识往那人蹭了蹭。 贺郗礼皱眉:“温黎,你发烧了。” 温黎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声音,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贺郗礼没听见。 他将人从被窝里抱出来,单手脱掉身上的机车服给她裹上,给她穿上鞋,抱着她从帐篷里钻出来。 迎面撞上时延他们。 “温妹妹这是怎么了?” “脸这么红,还长了这么多疹子,是不是对什么过敏?” “这怎么办啊,凌晨两点了,山里也没个医院诊所。” “我记得山脚下有个诊所,但现在这么黑,怎么下山?” 贺郗礼抿唇,人蹲在地上,一手捞过温黎的腰,将她背在身后。 他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腿窝,往上颠了下,温黎闭着眼,脸颊蹭在他颈窝,滚烫温热又柔软,软绵绵的。 贺郗礼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是这么容易生病,像是玻璃,一碰就碎。 他沉声道:“我背她下山。” “你疯了?”绫苏冉瞪大眼,“你明明知道你对黑——” 贺郗礼侧眸,顿了下:“把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绫苏冉愣了,低吼:“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语气轻狂:“阎王爷要拿我的命,我早就死了。” 绫苏冉不再说话,她知道贺家那些破事。 当年,贺郗礼差点死在贺家。 “行了,让他去吧。”靳司屿说,“我在后面跟着他。” 贺郗礼将手机手电筒打开,背着温黎下山。 凌晨的世界很安静,山里只有树叶被风刮起唰唰声和虫鸣声。 即便有电筒照明,周遭依旧很黑,青野山一共3860级台阶,贺郗礼数到一百,便没了耐心。 他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也浸透了汗水,身上被冷汗打湿,攥着她腿弯的手也在颤抖。 颈窝有浅浅温热的呼吸扑来,贺郗礼浑身一僵,歪头看她眼,抿着唇,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温黎醒来才发现她在贺郗礼的背上趴着,男生的背挺括硬朗,骨骼棘突明显,很有安全感。 贺郗礼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的异性,就连她的父亲,也并没有抱过她,背过她。 少年身上全是汗,他的侧脸紧绷如刀锋,咬着下颌,不知在想什么。 温黎抬手,将他额前的汗擦掉:“累吗?” 贺郗礼侧头看到她醒来,不正经地笑:“心疼我啊?” 温黎指尖搭在他的肩膀,没回答。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说:“不能说男人累,懂了吗?” “现在带你去医院,再睡会儿,嗯?” 他声音很轻,呼吸有些沉,看她时,那双凛冽双眸像是多了几分温柔。 温黎缓缓贴在贺郗礼脖颈,鼻尖萦绕着少年淡淡柑橘和荷尔蒙的气息,她突然想放弃了。 喜欢一个人,她并没有错。 即便将他拉黑,他还是会出现自己的世界面前。 依旧会喜欢,也依旧会心动。 逃避是没有用的。 “你不怕吗?凌晨的山里好黑。”温黎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轻声问。 贺郗礼忽地停了秒,看上去似乎有些紧绷。 就当温黎以为是她的错觉时,贺郗礼轻笑,嗓音低哑:“大老爷们怕什么黑,我又不是小姑娘。” 两个小时的山程,贺郗礼背着她只用一个多小时下了山。 到了山脚,贺郗礼敲响一家农户,压了五百块现金,借了辆摩托车。 温黎被贺郗礼稳稳放在地上,她身上还穿着他的机车服,宽大又厚实。 贺郗礼拿了头盔走过来,在温黎抬头之际,将头盔罩在她头上。 头盔很大很重,罩上去时,温黎身子左右摇摆了下,她双手托着头盔,眼睛水汪汪的。 贺郗礼指骨隔着头盔在她脑袋敲了下,坏笑:“看着真呆。” 温黎又改成捂着她的脑袋。 “现在有力气没。”他问。 温黎点头:“有的。” 刚伸腿往摩托车后座跨,贺郗礼“啧”了声,单手环着她的腰,轻轻松松一提,温黎人已经坐在了车后面。 贺郗礼踩油门,摩托车急速地朝前方驶去。 温黎双手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摆,被熨帖紧实又有力的背脊近在咫尺,将迎来的风全数挡去。 到了附近医院,温黎简单做了下检查。 来大姨妈期间身体的免疫力下降,加上被农家乐老板那么一吓,就发烧了。 浑身的红疹是因为皮肤对潮湿过敏。 贺郗礼将人领到旁边的休息椅上,他居高临下俯视她,半晌,撩眼嗤笑:“真行,还第一次听说皮肤对潮湿过敏的。” 温黎睫毛动了动:“我也是才知道的。” 他淡道:“娇气得不行。” 温黎抬头,医院里亮光照在贺郗礼身上,他眼皮敛着,折痕锋利明显,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泛着青色,不像是累的,倒有些像是生病。 “你怎么了?” 她急得连忙站起来,想要踮脚探他的体温,被贺郗礼拽着手腕将她按了回去。 他沉声道:“老实坐这儿。” 他力气极大,温黎发着高烧,更是无力反抗。 “等着。” 贺郗礼说完,走到护士站借了水瓶,又去热水房灌满了水,递给温黎。 “暖肚子。” “在这儿待会儿,哪儿也别去,我去给你拿药。” 温黎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的指尖还在颤抖。 等了五分钟,靳司屿看到温黎,朝她跑过去,四处张望:“阿车呢。” “去拿药了。” 靳司屿的脸色凝重:“他状态怎么样。” 温黎将她的发现告诉他,靳司屿抿着唇,说:“阿车他怕黑,在黑暗的环境里,会紧张,呼吸不畅,出冷汗,严重的话会晕过去。” “我在你们身后跟着,但没想到阿车下山那么快,等我追上,你们已经骑摩托走了。” 温黎彻底愣在原地,心脏骤然失重。 “那,那他......” 靳司屿淡道:“和他家庭有关,小时候经常被关在小黑屋里,他父母感情不好,对他也不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贺家才将阿车送来南潭。” 温黎垂头,这才想起为什么那晚,她劝他不要打架,对他说“那你父母不担心你吗”时,他的脸色瞬变,对她冷言讽语。 没有一个人不想要父母的爱。 她的话,是在他心坎里戳刀子。 即便他怕黑暗,可还是将她安全地,从山上背下来啊。 “阿车的内心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大,我和绫苏冉也是担心他堕落,这次才来南潭看看他。” “还好。”靳司屿说,“阿车在这里交到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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