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还颠三倒四地去按屏幕,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输入柯意之的名字。 简亭灵一听就怒了。 她唰地起身,踩着高跟走到那人身后,阴恻恻看他。 冰刀般的视线穿过厚厚的皮夹克直捅心窝。那人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哆嗦, 茫然地回过身,就看见一美艳又动人的女阎王。 “想听就去买票听演唱会, 在这当什么大爷?” 简亭灵打掉那只已经开始哆嗦的手, 把他才点好的一溜歌全抹了。 她风采不减当年, 不少人对她骨子里的惧怕又苏醒过来, 抱着铃鼓不敢说话。 场子一度陷入肃静。 过了阵,才有人逸出声清淡的笑意。 也和高中那时一样。 面对黑着脸的简亭灵, 只有柯意之会走上前。 他来到她身旁, 也俯下身, 看着自己姓名后跟着的那些歌曲名。 这些都是他首专里的歌,一共十一首。 他将手指落在其中一首冷门歌旁边,状若无意地问她:“这首听过吗?” 问时竟有些紧张。这首传唱度最不理想,即使是在开演唱会时,也是它呼声最低、跟唱最少。 可简亭灵却不假思索地点头。 “当然。”她蓦地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他,“我能感觉到你们团队在这首歌上是非常有野心的!它目前绝对是被低估了,也许过一阵子有个什么契机,它就也能大火!” 那眸光像是星火,将他心间照亮。 他垂眸忍住笑意,修长手指随意把玩着手中话筒。 KTV的话筒廉价又笨重,可被他拿在手中,也镀上一层鸡犬升天的奢贵。 少顷,他另一只手抬起,轻轻覆上她悬在点歌屏上方的手。 头顶清蓝流光投下圆影,简亭灵双瞳蓦地睁大。 陌生而温暖的触感令她心尖一颤,手也刹那间不受控制,往后缩了个小小几毫米。 还没等她暗怪自己胆小。 他却不由分说,温柔地加了几分力。 将她的手,覆得更紧了些。 简亭灵心跳一阵凌乱。 清蓝光芒下,他侧颜清隽,认真地凝视着屏幕,握着她的手微微抬起,循循善诱地扫过一串歌名。 “想听哪首?” “我唱给你听。” - 一曲终了,满包厢全是惊叹。中途还有外人过来敲门,大家忙不迭把门锁上了。 等别人接过话筒,又是好几首歌过去,简亭灵的耳朵仍在发烫。 手机忽然亮起提示。 她从侧门出去,进洗手间接电话。 是云莓打来的。 “妈妈没什么事,就是想我们灵儿。玉澄也可想你了~”她语调一如既往,又糯又甜,“这几期节目我都看直播了哦,灵儿真棒。” 简亭灵摸摸鼻尖:“你真是为我看的节目?” 一个撒娇一个挤兑,这通电话倒也和乐融融。末了,简玉澄也接过电话说了几句。 他就和云莓截然不同,咬字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十分严谨古板地叮嘱女儿,要严以律己、要洁身自好。 “娱乐圈不同于其他行业,浮华愈重,糟粕愈盛。你进去就专心搞音乐,什么杂七杂八的污糟事,千万沾不得……咳咳。” 简亭灵揉一揉耳朵上的老茧,含笑听着。 直到听见咳嗽声,她脸色一变,立刻紧张兮兮地打断:“爸,你生病了?” “我没事。”简玉澄毋庸置疑地回,“你照顾好自己,别□□们的心。” 简亭灵垂眸看自己脚尖。 简玉澄是个有雄心、更有野心的人。当年白手起家,从最基层的业务开始做起,双腿扎在泥泞里,什么苦都尝过。 从零到一,比从一到十难得多。他最后能跟那些家族世袭的old money平起平坐,靠的是摸爬滚打、百炼成钢。 有些人天生要掌权柄,运筹帷幄,统御四方。 简家倒了,经济损失对他的打击还在其次。而最空虚、最落寞的打击,在于一个半生骁勇的将才,却失去了可供驰骋的疆场。 简亭灵捻着垂落耳旁的碎发:“爸,你告诉我实话,这几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放弃过?” 简玉澄如今在一家跨国外企做高管,薪水其实也算可观。但他们家曾背了些债款,车房等资产也都全数上交。 相当于人过半百从头再来,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即使是在这样的高压之下,简玉澄依旧在想方设法攥紧一切时机,想要东山再起。 “你说哪的话?重振旗鼓难如登天啊。爸爸也一把年纪了,哪有那么天真?” 话筒对面传来镇定自若的语调。简亭灵默默补了句:“上回,你电脑桌面上的项目书没藏好。” “……你怎么能乱看爸爸的工作电脑?” 简玉澄有些尴尬,企图拿长辈身份压人,把这事遮掩过去。 简亭灵不得不再将一军:“还说自己不天真,我这个不务正业玩音乐的都想说,你就是咱们家最理想主义的人。别骗我了,我可没我妈那么好糊弄。” 良久,对面也没出声。 分明没人吸烟,简亭灵却觉得空气都变得沉重,胸腔内一阵酸涩。 啪嗒一声,电话里传来门响,简玉澄似乎换了个房间。 他这才轻声道:“亭灵,爸爸这两年,一直很愤怒。” “我知道。” 简玉澄平素进退有度,在下属面前尚且温润和善,在家人面前更不必提,对云莓和简亭灵一句重话也没说过。 人人都说他脾气温和。 可简亭灵知道,他早已愤怒入骨。 “亭灵,爸爸愤怒的,并不是向云升背叛简家,侵吞我半生心血,还险些将我变成阶下囚——我素来愿赌服输,既然错看此人这么多年,这些是我该付出的代价。 “但我不能容忍的,是丧尽天良者占据高位,拖欠工资、暴力辞退、用招摇撞骗的方式做项目、挖墙脚,钻尽法律的空子,最后自己拿钱走人,却留下满地疮痍——” 他声音渐渐变得颤抖:“普通人辛辛苦苦奋斗半生,才赚来的血汗钱,却被这种人拿去挥霍一时、享乐一夜。这世道,咳咳咳,这世道若不改一改,该多让人绝望啊。” 简亭灵鼻尖发酸。 简家以前的业务是房地产方面的。其实,当时比这更赚钱、更轻松的领域有的是,但简玉澄就是想做这个。 这是他年纪尚轻时,就立下的目标。 直到破产前一天,他办公室里仍挂着杜甫那句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简亭灵的名字里,也藏着他的梦想。 亭,就是小房子。 他希望每个在这世上勤劳生活、诚恳处世的人,都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小房子。 以前的简家,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简玉澄每个项目都尽可能让利,再用魄力打通各个环节,将这份利切切实实让到普通人手里。 可向云升鸠占鹊巢后,短短几年,项目烂尾无数。简玉澄辛苦半生的基业,如今早已成了一块烂招牌。 简亭灵咬牙,将眼里的泪光生生逼退:“爸爸,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这几年,我们没说过一句不支持你的话——” 她双眼通红:“但是,螳臂如何能挡车?简家早已树倒猢狲散,人才凋零,财力空虚。您以前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苦熬一个月也难做成。” “您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真的不能再连轴转地熬夜,身体吃不消啊。” 简玉澄缓声道:“我没事,好得很。就是这两天肝火旺,才咳嗽了几声。你要实在信不过我说没事,下个月我去做个体检,让医生给你说。” “好。那结果出来,你第一时间发给我。” 简亭灵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她沉默一阵,自责感像支又硬又冰的铁耙子,在心底一下一下,耙出血来。 “……爸爸,对不起。要是我听你的话,好好学习,早点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帮你多留意一些,也许就不会……” 结果简玉澄一阵豪爽大笑,直接打断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向云升开始密谋的时候,你才上初中。简家破产那年,你大学还没毕业。我都没留意到的事儿,你年纪这么轻,怎么帮我留意?” 他温声道:“好孩子,真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考上北华经管系,还一直拿奖学金。自从改了主意要帮我,每周都去公司帮着做事情——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简亭灵仍有心结:“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爸我现在闲下来,也懂得享受人生了,发现就像你说的,音乐这东西,有时候比什么都更能给人力量。” 说完,他还真就哼了两句。熟悉的旋律入耳,简亭灵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简玉澄笑呵呵地开口了:“你那首什么鸡蛋灌饼,我现在工作累了,没事儿就循环着听听,一听就觉得更有劲儿了。” 简亭灵带着泪光笑出来:“早改名了爸!不叫鸡蛋灌饼了!” “我知道啊,叫《绮纪》嘛。”简玉澄如数家珍地背了几句歌词,忽然语调一变,调侃着道,“但我这听下来好几个版本,发现还是柯家那孩子,唱得最好啊。”
第54章 见意 简亭灵有点不好意思, 企图从专业性解释这个问题:“他的团队藏龙卧虎,好几个很有名的大牌制作人都跟他有合作,效果好是肯定的。” “我可对这方面没研究。”简玉澄拖长了些音调, “就是单纯觉得,他改编的那个版本听起来,倒比你自己,都更接近你在家瞎捣鼓时的那种风格。” 这话一语道破。简亭灵无法再多做挣扎, 只得抬手捂脸缴械投降:“……爸,你饶了我吧。” “行吧行吧。”简玉澄见好就收, “那等有什么新变化了, 你自己来告诉我啊, 主动点!” 言下之意, 别等我老头子问,那我可就不给你留面子了。 简亭灵默默应了, 仍不放心,又道:“那个——我妈注意到这事了吗?” “哈哈哈哈。”简玉澄又笑了阵,总算没明知故问,十分宽和地道, “小莓能注意到什么。她一看节目就翻来覆去地说,她儿子最敬业, 看配合节目组把热度炒得多高。她儿子最重情, 把你这老同学也关照得很好。” “……”真是小天使一样的粉丝呢。 听到亲妈这样, 简亭灵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挂了电话, 简亭灵顺便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妆容。 今天的妆是阮夏曦帮她化的,眼妆精致, 唇色嫣红。 这会儿再看, 因皮肤出了些油, 底妆反倒显得更滋润、更细腻了。眼妆也十分稳固,睫毛膏和眼线一点都没花。 镜中人眸黑肤白,宛如在素胚上施了黑釉,绘出缠枝花的白底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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