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圈,云影,无声的粒子碰撞,宇宙里,大事小事发生,地球上,机遇巧合存在。她把手交到陈感知的掌心里,起身,腿脚麻痹,如她所愿跌进了一个怀抱。 “故意的吧,被我发现了。”陈感知调侃说。 “脚麻了,没办法。”她的侧脸贴在他胸前,顺理成章地用另外一只手抱住陈感知的腰,用力吸气说,“你身上好好闻啊。” 他低头也嗅了嗅傅集思头顶的味道,一股菜味,混着她喜欢的尼罗河花园味道。“我抱着你,我们现在一样好闻。” “不对,”她纠正,“是我抱着你才对。” “怎么了?”陈感知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像给猫咪顺毛,消灭气焰一样抚着。 “和我妈大吵了一架。” 他忽然笑起来,鼻腔里溢出笑声,招来傅集思不满。 陈感知调侃地说:“我猜猜,该不会因为我吧?” 她有气无力地反驳,语气敷衍毫无说服力:“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不会是因为你。” “好啦。”他手臂收紧,用力地裹住她,不再追问了。 冬天的室外,温度低得离谱,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以好朋友的名义,不要脸地各自汲取温暖。 很久之前,傅集思不太明白升学毕业后的人生意义是什么。她没什么盼头,读书的时候是盼着好成绩,盼着拿奖学金,盼着写好论文,盼着毕业。毕业了,这些程序似的盼头走到了尽头,犹如一张张旗帜,显示她大获全胜,可往后她没了头绪。 如果问她,有想过还能见到陈感知吗? 回答肯定是有。 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龄。她后知后觉发现她对其他男生和对陈感知是不一样的,以及陈感知对其他女生和对傅集思也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相邻的两条跑道,贴得近,一直从起点蜿蜒到终点。又好像是个无穷符号,反复、循环,没有尽头。 她发现形形色色的人里,除却友情,除却异性的仰慕,陈感知对她最好,最和她心意。他们是进度88%的大人,被放逐的时候保留天马行空的能力,被忽视的时候在回忆的小角落里喘口气。 久别的日子里,傅集思经常想到陈感知。 她会设想“假如”“万一”。借用歌词说,他们会不会忽然的遇见,在街角的咖啡店,或者人潮里的一次回眸。很多个回想起澎杨时光的梦里,她还是追着他跑,他还是搭在她的肩膀上,怕她下楼梯摔倒。他们会坐在食堂桌子的对角线上,或者隔着一条过道,点不对题地说些好笑又摸不着头脑的话。 醒来发现是惘然的时候,落寞感笼罩全身。 情绪起伏,激素波动,她会在某个时刻,触景生情,格外想念那段日子,那些朋友,那个站在光里的陈感知。 拥抱结束,他们准备回家,手拉着手,走过街边,让泛着黄的灯光经过他们的两张笑脸。 生活从既定的轨迹偏离。本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重复无聊、两点一线的生活,而这些一切,忽然挤进来了一个陈感知。他们辟出岔路,踉踉跄跄,歪歪斜斜,遵循网络上“得过且过”这个新词,尽力让自己先开心。 牵住的那两只手被放进陈感知的口袋里,他要走直线,她却像个醉汉,挤着他走斜了整条路。 夜色很不好,空气质量亦是。 他们共享陈感知身上的好闻味道,努力把这样一个糟糕的夜晚变甜。 * 陈感知家里有工作间,卧室,还有一间腾出来摆他的宝贝。 至于是什么宝贝,傅集思得到应允,悄悄推开门才发现有很多相机、唱片、黑胶,还有一些学生时代见他用过的洋气小玩意儿。 他不爱拍照的,她记得。“你怎么买这么多相机?” 她没去碰,小心地凑近观察,全是一个牌子的。 “好看。”陈感知这样回答。 “败家子。” 他为自己狡辩:“自己赚钱自己花!” 定制的架子上,相机被装进一格格透明橱窗里。差不多的机身,相同的颜色,都在显眼的位置印着富士的品牌名—— FUJIFILM. “我发现你偏爱富士。” 他强调说:“我只爱富士。” 傅集思问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出一点装傻的证据,但她忘性真的很大,感情的敏锐度也不够高,眨着眼睛像个好奇宝宝,陈感知负气说:“我不告诉你。” “切。”幼稚的证据已被捕捉,傅集思嫌弃地看他,“那我也不要知道。” 说来说去,说到过去她很想要一台富士来圆摄影梦的话题。“你呢,从过去到现在,有没有拿下的相机?” 闻言,傅集思微张嘴巴,拖着“啊”的单音节,遗憾叹气,“没有。后来手机能代替所有设备,对相机的渴望就没这么强烈了,好遗憾,没有圆小时候的愿望。” “确实。” 她双手叉腰,抬起头看陈感知。“你这个时候怎么不说’我的就是你的’?” “我为什么要说,”陈感知不解,“我的就是我的,好朋友之间还是该有点距离。” 倏地,主动权落在他手里,逗起傅集思像个没心没肺的负心汉。 她摆出高中时常做的那个表情,耷拉眼皮,露出下三白,一脸无语的样子。 “好啦,”陈感知拿手臂圈住她,下巴抵住她的头顶,“我的就是你的。” 傅集思一把推开他,走了出去,“好朋友之间还是该有点距离的。” 而他的好心情开关总是被这样的傅集思拨到“on”那一边,长手一捞,在她走出去前,轻轻松松地牵住她。 毛衣下摆适时地跟着旋转弧度撑开,这一回,真的像仙女飞扬的裙摆,她的脚步转动,一下子转回到了陈感知眼前。 难听的话还没说出口,陈感知就吻下来,接受她愤怒的呜咽,以及堵住了她的抗议和挣扎。 亲吻的声音暧昧,像烦人的啧啧声,又像舔舐诱人冰淇凌发出的嘬嘬声。 陈感知捧着她的脸,从嘴唇亲到下巴,把情迷意乱传染给她,抱着她,两个人像连体娃娃,左右脚抬起,学企鹅走路。 “今天可以吗?”陈感知抱着她,附在她耳边问,热气喷洒灼人,他以牙还牙地也亲亲傅集思的耳垂,叫她,“好朋友?” 今天本来是可以的,但她刚和关赫丽闹完不愉快,和她妈不喜欢的陈感知做这种事,负罪感会飙升。 她收拢手臂,紧紧环着他,摇了摇头,嘴唇从他的脖颈处移到喉结,一触即离,她说:“不可以。” 又添了一句:“好朋友!” * 不可以就不可以,但也没妨碍他们盖被纯聊天。 被陈感知的气息笼罩,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萦绕在身边。黑暗中,傅集思睁眼盯着天花板,心里兀的柔软,实在没什么睡意。 今晚,她其实可以回家。但尝过有人陪伴的甜头,有人无条件顺从的甜头,她想和陈感知呆在一起,忘掉坏心情,更不想回家一个人呆着。 在温暖的地方,莫名其妙会想要推心置腹说些心里话,说些难言之隐,说些秘密。 她的声音沉沉的,像裹着室外的银霜,讲到某个称呼,又带着冷热不相宜导致的肿胀和烦闷。 “我爸爸去世很久了。” 她感觉到陈感知看过来,枕头上发出他偏头动作的摩挲声音。 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陈感知“嗯”了一声,示意在听,傅集思叹了声气,继续往下说。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从来没提过我爸爸。我们家从来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 “嗯。” “我以前也有很相爱的爸妈。他们是大学同学,不同班,不同领域,但是偏偏看对眼在一起了。他们两个人都是医生,就业后在不同科室。我爸爸是H市人,我妈妈是S市人,很大意义上,我妈妈放弃了更好的就业机会来了H市。他们结婚,生小孩,然后有了我。父母爱情讲到这里,本来应该足够浪漫了,对不对?” “嗯,”陈感知回答她,“然后呢?” “然后我爸爸出轨了。” 傅集思说:“和他们科室的护士。他们……那个的时候,被我妈发现了。我爸爸跳窗走的,五楼,他顺着别人家的阳台往下跳,然后爬消防栓。按理来说五楼会不会死不好说,但跳下来肯定要残废。他运气很好,又很不好。最后几米要落地的时候,正好开来一辆卡车,他跳下去,撞在挡风玻璃上,又被甩出去,卡车停下来也需要时间,碾到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后当场死亡了。” 她平静的叙述,把难以启齿的事情告诉此刻身边最亲密的人。 幸好没有流眼泪。傅集思在想,她的爸爸是这种人,那的确不值得她流眼泪。 陈感知很安静,滤进窗帘的人造灯光让他眼里徜徉着一片海。 他看着傅集思,根本不知道此时该做出什么行动。 在此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她的妈妈要强,他以为她家那本难念的经也不过如此,他在很多的“以为”背后,知晓了这些伤痕之后,感到自渐形秽。 他的揣测,他的自作主张,他自以为的大道理和该做的事情,都变得完全不值一提。 “不许说对不起。”傅集思先发制人。 他没开口,没接话。 傅集思继续:“我妈妈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出生在上一辈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有很挣扎很痛苦的童年。她对自身的要求就很严格,犯过一遍的错就不许出现第二次。久而久之,她就拿这种模式来约束我。我能体谅她身为女性要有自己的一片广阔天地,不向对立面低头,不给任何人看轻她的机会。但是时间久了,她的想法难免古板陈旧。” 陈感知又应了一句:“嗯。” “她讨厌你,拒绝你,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以前的事情对她打击更大,如果对我来说是一个伤疤,那对她来说就是抹不掉的伤痕。我爸爸这件事已经让她承受了很多指指点点,你知道的,就算她没做错什么事也会变成大家集中议论的对象。男女感情里,她最受不了女性总是处于劣势。很多话,她应该是无心的。她很怕我栽跟头,而且还是栽在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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