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扬书点头。 郑歌春嗔怪地看自己丈夫,用胳膊肘轻轻蹭一蹭他:“吃饺子呢,问这些做什么?” 李天自顿了顿,又说:“这不是随便聊聊吗?” “我就说你当警察当出职业病了,随便聊聊也像审人,”郑歌春说,“我表哥家的儿子,还记得吧?杨嘉北,现在搁哈尔滨当警察的那个,和你这毛病差不多,上公安大学的时候看人就凶,老吓人了。” 李天自想了想:“嘉北啊?他姥姥不是俄罗斯的么?眼眶子深,看人就那样——哎,你扯这么远干什么?” 李穗苗低头吃饭,心想才不是这样。 上次见杨嘉北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对方刚失恋,怎么可能还能看人笑嘻嘻。刚开学那阵,杨嘉北带他老婆去北京看病,和李穗苗吃了饭,人看起来和蔼可亲多了。 郑歌春给他夹饺子:“那就聊点近的,吃饺子,快点,等会儿就凉了。” 她笑眯眯:“这韭菜饺子啊,就得趁热吃,等凉了,味就不鲜了——吃,吃呀。” 饺子吃完,郑歌春又亲切地留叶扬书坐了坐,问他妈妈的情况,问现在住在哪儿,她在医院里,也能顺道照看一下。眼看时间不早了,又让叶扬书等等,她去列个饮食禁忌的清单。 李穗苗站在阳台上浇花,和叶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末了,等人出门,叶扬书又叫住李穗苗:“学妹。” 李穗苗站定:“怎么了?” 她已经出了门,看叶扬书定定望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顺手关上了门。 房门关闭的一瞬,叶扬书才问出口:“隔壁有人住吗?” “没啊,”李穗苗努力回想,“好像一直没人住过,我就没见过房主。这边环境不好,房子也难租。” 叶扬书这才笑了:“那可能是我多心了。” 李穗苗问:“什么多心?” “我看到他们阳台上挂了几个镜子,夜里有点闪光,”叶扬书解释,“从风水上来讲,镜子一般是辟邪挡煞的,不过,也有可能因为折射问题,暴露隔壁的隐私。” 李穗苗愣了。 “当然,如果隔壁一直没人住,那也不用担心,”叶扬书说,“可能原屋主就是迷信风水,才会挂镜子。下次等对方来了,你可以提醒提醒他们。找好角度,从你们家这边,也能看到对方房间。” 李穗苗说:“谢谢你呀,叶学长。” 叶扬书笑容清隽,轻声说不用谢。 送别之后,李穗苗转身推开家门,果不其然,家里面父母已经开始了今日的辩论。 “……我知道你现在同时查几个案子,有点疑神疑鬼了;但你得知道,叶扬书的爸爸死的时候,他因为食物中毒在住院,是我给他打的针;那么好一个孩子,这样可怜,又孝顺懂事,在学校里还会帮你闺女,你别那么针对他……” “你咋知道他帮助咱们苗苗不是有什么图谋?” “能有啥图谋?”郑歌春说,“通过苗苗和你套近乎啊?得了吧。” 李天自说:“你咋不说是通过我和苗苗套近乎啊?” 李穗苗叫:“爸爸,妈妈。” 李天自扭头,顺手给自己系好围裙,表情略有严肃。 “苗苗,回你房间,”他说,“我有点事,得和你妈妈好好聊一聊。” 李穗苗说:“碗还没刷呢。” “我来,”李天自说,“你歇着,我和你妈边聊边刷。” …… 李穗苗进了卧室,她愣愣地想了想,忍不住趴在窗边,拉开老式的推拉窗玻璃,探身,往外看。 那些小镜子其实并不难找,在半夜有淡淡的光,但因邻居那凌乱的、不知挂了多久的衣服和杂物遮蔽,若不注意,其实也无人会仔细分辨,那闪光究竟是玻璃还是镜子。 李穗苗清楚地看到了两面小圆镜。 视野之内,有着淡淡的光。 她努力将身体更用力地倾出去,尝试寻找更多的线索,然而,邻居的房子和阳台一团漆黑,和这么多年以来一模一样,悄无声息。 风吹动李穗苗的头发,像温柔的手在爱抚她。 不知为何,李穗苗直觉,邻居那黑暗的房间中,有人在安静地注视着她。 她转身,扑到自己床上,冷静思考,该怎么和父亲讲这件事。 ——对了,还有林棋蓉。 一夜中。 李天自和郑歌春始终无法用自己的情感和立场来说服对方,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引起争论的主要人物叶扬书,在清晨时早早去了医院,探望自己的妈妈薛永洁。 薛永洁还在沉睡中。 苍白的,削瘦的脸,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瘦到几乎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叶扬书给自己妈妈带了清淡的粥和自己炒的青菜,等妈妈吃完饭后,才收拾好饭盒,拎着,预备往家中走。 还没出医院,迎面撞上祁复礼,对方拎着补品,明显是受母亲所托,来探望薛永洁。 东西被轻手轻脚地放进病房中,薛永洁已经睡下了,俩人并肩,往外走。 出了病房,祁复礼才问:“一起吃点?” 叶扬书说:“不饿。” “不饿也吃点,”祁复礼笑眯眯,“记得穗苗写的理想型么?” 叶扬书说:“偷看她的心愿单还这样直白地说出,祁复礼你无耻不无耻?” 祁复礼一脸惋惜:“看来你不知道。” 叶扬书说:“她喜欢身体健康、肌肉匀称、个子高,皮肤好的。” 祁复礼淡淡:“知道你记忆力好,也不用把我的特征都报出来。” 叶扬书说:“祁复礼你有病吧?” 片刻,他又冷笑:“我忘了,你就是有病。” 祁复礼慢悠悠:“你不也一样?去吃饭吧,掉了肌肉,维持不了身材,你看穗苗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昨晚吃太多了,”叶扬书冷静地说,“穗苗亲手包的饺子,郑阿姨盛情难却,李叔叔也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 祁复礼不笑了。 两秒钟,他又扯出一点微弯的弧度,微微侧着脸,平静地问。 “叶扬书,”祁复礼说,“你今年多大了,幼不幼稚?”
第32章 念 清晨的阳光散落长廊,长长拖出金灿灿的影子,洁白的医院像被千万束阳光牢牢困住。万千桎梏下的两人相对而站,好似双生子,又像争夺唯一水源的兽。 叶扬书问:“这就受不了了?祁复礼,你当初可不是这个反应。” 祁复礼说:“希望你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我记得清清楚楚,”叶扬书说,“也提醒你一句,别把人都当傻子。” 叶扬书已经换了干净的白衬衫,宽松,合体,不是正儿八经的那种商务白衬衫,而是略有休闲风格的,小立领,纽扣系到最顶端。 几乎完美符合家庭普通、但好学上进的优秀学生模板。 不过,大部分的家境普通、好学上进的优秀男大学生,都不会用TF的灰色香根草。 叶扬书说:“我知道你有点小聪明,可你也别以为自己能事事都做得天衣无缝,穗苗也不傻。” 祁复礼说:“呦,狗嘴里今天吐象牙了,今天还能听见你夸人。” 这样说着,他笑:“你感觉穗苗只是’不傻’?别,她聪明多了。” 一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人,怎么可能傻。 那可是李穗苗。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祁复礼微笑,问:“要不要吃早饭?” 什么样的早饭? 李穗苗最爱的早饭。 出了医院门,过一条马路,对面有个小饭馆,叫“王家手工水饺”,隔壁,有个小摊子,没店名,没有门头,就靠近大路的位置竖着一个招牌,工整地写—— “包子,油条,豆腐脑,豆浆,八宝粥。” 素包子一块钱,肉包子一块五,油条一块钱两大根,豆腐脑、豆浆、八宝粥都是一块。 物美价廉。 面是前一天晚上和好的,一晚上的时间来发酵,天还不亮,店里的人就爬起来揉面擀皮,做馅,蒸包子,蒸出来巴掌大一个的大包子,喧喧呼呼,热腾腾地摆出。 李穗苗的早餐就是一个包子,外加一杯豆脑。 李天自和郑歌春早早要去上班工作,只剩下李穗苗一个人出来觅食。十一假期,不多不少七天整,李穗苗吃完包子,慢慢地想,该怎么去看看“邻居”。 被窥探的感觉并不美妙。 而同样被“注视”的感觉,在李穗苗读高二时,也出现过一次。 那时候李天自刚正式转正不久,辖区范围内,有个读小学五年级的男生,考试没考好,在学校中被老师训斥了一顿,傍晚,就有人看到他站在露天阳台的边缘,三楼。 邻居紧急报警,消防员和警察都在往这边赶,而那天李天自休假,刚好就在附近,打算买了水果去看望李穗苗的姥姥。 他跑了过去。 彼时那个男生已经开始往下跳。 李天自伸手去接。 类似的新闻,在网络上可以搜到很多,「路人不惜断臂风险,伸手奋不顾身救下儿童」。 李天自的胳膊的确也断了。 他也的确没能救下对方,接偏了,就差一点点。 李穗苗真不想讲,那个时候的网络,有些为了博取流量的人发布了怎样的博文。 有人抨击李天自,说他临危退缩,不然怎么可能接不住呢?有人批评他,说他如果不过去,不打草惊蛇,说不定那孩子也不会跳,就应该等专业人员到齐后再说;还有人阴阳怪气,说他差点就成了“英雄”,偏偏是有心没力的英雄。 那次事件后给一家人带来极深的影响,如果不是市局领导开明,李天自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李天自的胳膊养了快三个月,也去接受了近三个月的心理疏通。他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逝去,还那么年轻,都是做父亲的人,哪里能接受的了。 李穗苗也是在那个时候发觉自己被人跟踪。 她膝盖上的疤痕,就是这样来的。 好了。 停止对过去的无谓想象。 李穗苗骑上自己的自行车,一口气骑回家。小区门口,值班室的大爷昏昏欲睡,低着头,李穗苗敲敲门,进去,有些腼腆地问大爷,物业那边几点上班呀?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怎么办公室没有人呀? 值班室大爷帮李穗苗拨通了物业那边的电话。 在物业这边,可以查询到房间的一些出租情况和居住情况,毕竟,只要入住的话,水、电、燃气一定是有变化的。今天在物业值班的是位烫着羊毛卷的漂亮阿姨,起初拒绝了李穗苗,表示这是隐私,不能随便让她看。 李穗苗打算离开的时,漂亮阿姨又叫住她:“哎,你和郑歌春郑医生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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