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说“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周长生依然没有释疑。 他一直都在怀疑她,她感觉得到。 现在他知道她是张大丰的女儿,如果,如果他将这件事告诉靳寻,如果这件事一定要有人出来背锅,那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她心里徘徊着这些想法,她害怕极了,她没有说出酒里放了止疼药的事实。 直到周长生开始觉得困倦,他到沙发那里休息。 她拿出一条毯子给他。 周长生知道自己将昏迷一段时间,所以尽可能不去刺激她,也没有流露出敌意。 而她不确定周长生喝下去多少,药效发挥多少,持续多久,周长生会不会醒过来。 周长生在意识模糊之前交代了一件事。 他说,千万不能提密码箱的事,还有张大丰和靳家的联系,他手里抓着靳寻的把柄,那些账本内在的联系等等,这些事绝对不能提,绝对不能让靳寻知道他们猜到了,哪怕只有一点。 她答应了。 其实就算周长生不嘱咐,她也不会说。 那之后周长生逐渐昏沉,好像睡了,又好像没有睡,他时不时会睁开眼睛,但视线没有焦距,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睁开一下就又合上了。 她猜他没有清醒,只是肌肉做出的条件反射,或许他的意志力仍在作斗争。 然而就从这一刻开始,她的记忆开始出现分歧。 第一天晚上,她梦到自己拿起酒瓶,将余下的酒灌进已经昏迷的周长生嘴里。 第二天晚上,她梦到自己给半梦半醒的周长生倒了杯温水,并告诉他水可以稀释药效,劝他多喝。而那时候他的味觉已经开始退化,喝不出水的味道,也喝不出水里溶解的止疼药的苦涩。 第三天晚上,她梦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环抱着膝盖,直勾勾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盼望他清醒,放自己一条路,还是希望他永远醒不过来,就这样带走她的所有秘密。 而到了第四天晚上,她又梦到另外一个故事版本。 周长生昏迷前什么都没有说,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防备和质疑。 她害怕极了,她想到那些账本,想到周长生清醒后可能会说出她的秘密,她冲向密码箱,将挡板放回去,并在外面堆放账本和硬盘,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她又来到办公桌前坐下,删除电脑里的监控视频,尤其是她多次出入张大丰办公室的这段时间。 她开始剪辑今晚拍到的视频,将自己也一并删除掉,并保留下来周长生和郗晨、辛念的部分。 她又拿着相机对着周长生和张大丰拍了许多张,并将储存卡抠出来放进兜里。 她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却也无法冷静思考,做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时间不多,她脑子很乱,她只能全屏本能先做了再说,等做完再考虑这些言行的指向,这些东西有没有用。 直到她做完每一个步骤,累得小腿肚子发酸发胀,她才坐下来抱住自己,等待郗晨和辛念回来。 …… 这些记忆太过混乱,前后版本也不一致。 戚晚觉得自己又要疯了,就像数年前那次一样,她无法分辨现实与想象,她只能接受住院治疗。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版本的记忆呢,而且每一个都可能是真的。 这些记忆是怎么来的,是潜意识告诉她的么? 她是因为处于愧疚心理,所以幻想自己杀了周长生,还是因为处于逃避心理,幻想自己没有杀人? 这两种记忆是矛盾的,她到底做了没有? 至于后面的内容,她只梦到了一个版本。 那是当她得知周长生死了以后,她梦到自己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 她有些恍惚,没想到周长生就这样死掉了。 幸而郗晨和辛念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后来还是辛念先开口,她也是她们当中情绪最为突出,表达最外露的那个。 辛念说,没想到会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周长生不该死。以后该怎么办,周长生还有个儿子。 郗晨没有接话,她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看辛念,看看郗晨,也选择保持沉默。 不只是现在沉默,而是永远。 这件事将永远烂在她心里。 可是后来没多久,秦简舟就找到她,还说了一些外人听上去会觉得莫名其妙,实则她心知肚明的话。 她没有装傻,也没有承认,她只是沉默地听着。 秦简舟说她很聪明,还说这件事不会捅出去,让她继续配合,对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秦简舟还拿出两份病例副本,一份是她的,一份是母亲安闲的。 他查过她们三个的背景,知道她有病,还说,她要感谢自己有病,是这个病救了她。 然后,秦简舟交代她一件事,让她无论如何都要稳住安闲,不要让安闲把事情闹大。 她照做了,她有意无意地告诉邻居、同学,安闲病情加重。 医生也给安闲开了更大劲儿的药。 在安闲去报警,称张大丰不是失踪,而是被人害死之后,她还将这件事告诉警察,让警察相信安闲是妄想症发作。 其实安闲没有证据,也从未怀疑过她们。 可安闲到底心虚,她和张大丰就曾合谋害死夜阳天前老板,外界都以为那位老板是跑路了。 如今张大丰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安闲一下子就产生联想。 安闲在家里念叨说,下一个夜阳天的老板就是凶手,一定是! 结果夜阳天就此关门,并没有下一任老板。 没多久,度假村项目正式动工。 夜阳天成为历史。 刘锋鸣兄弟步步高升,他哥哥从主任升职为区长,又从区长成为副市长。 度假村经营得有声有色,赚得盆满钵满。 可惜在商场上,靳家的利益被姚家逐步蚕食。 这二十多年因为姚仲春那件事,靳家让了不少,其中就包括林新度假村的股份。 但靳家这样做,到底是为了急于丢掉烫手山芋,还是打算见好就收,趁着姚家收购,逐步结束藏在度假村背后的黑钱生意呢? …… 就在戚晚苦恼于分辨真假记忆时,江进也正在梳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也包括从夜阳天到度假村的“暗黑产业链”的转型。 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这些事都是发生在不起眼的林新,它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江进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人,力量微弱,有一种管中窥豹的感觉。 而且碍于刑警职责,他目前只能针对,也只有能力和实权针对湖底沉尸案,希望借由这个案子撬动林新这个小地方的整顿。 起码这件事是可以预见的,且上面已经有了批复,下一步就会有另一波人下达林新。 程爽之前还感叹过,难怪上头要将专案小组交给江进率领,这件事开始还引起过争议。现在看来,要不是江进来,换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都很难将事情推到这一步。查案是一回事,推动进展可是另外一回事。 市局内部已经定了,江进升迁已是板上钉钉,回到支队就会升职为副支队长,还要记上二等功。 可江进眼下并没有心思庆祝,只有送资料过来的戚沨,看出来他有心事。 直到戚沨问起来,江进才说:“在这个案子里,你要比我客观,你能不能跟我分析一下,你对余钺的看法?” 戚沨没想到江进问起的是余钺,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也足以暗示他对余钺的不确定。 戚沨没有看过余钺的笔录,只说:“你怀疑余钺在帮戚晚隐瞒。” 江进摇头:“他没有隐瞒,起码在我看来他没有。他提供的信息很多,也很有帮助,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戚沨明白了:“他提供得太多了,多到像是事先做过充分准备一样。” 江进点头:“他给我的感觉,是他早就知道戚晚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他早猜到有这一天。” 戚沨若有所思片刻,说:“余钺给我的感觉,思维缜密,逻辑能力很强,很注重细节,是个出色的刑侦人才。他有一点和你很像,不太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江进问:“那他对戚晚的态度呢,就你的角度怎么看?” 戚沨回忆着余钺第一次向她求助,如何描述戚晚的古怪和他的不安,说:“他很关心戚晚。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他们不像一般情侣那样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但余钺这么敏锐一个人,通过生活细节注意到戚晚的变化,我认为是很正常的。戚晚有精神病史,这些年还在一直吃药,她的情绪出现波动余钺一定会更为敏感。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戚晚的稿子和安闲生前的出版物拿给我看……” 戚沨一件一件细数着,江进一件一件记在纸上。 这些事戚沨之前就说过,但那时候案件还处于初期调查阶段,江进并未细想,也不像现在这样通观全局,就算要深究也没有支点。 而眼下再听这些事,虽然事情一样,听事情的角度却变了。 江进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纸上记下来的细节。 戚沨见状,问:“你现在有点徘徊不定,是因为你不确定自己是否多心,还是不愿意相信面对自己的判断?” 江进想了想,说:“后者。” 戚沨接道:“所以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只是犹豫要不要揭开最后一层。” 江进说:“揭与不揭,对这个案子本身并没有多大影响。大局已定,我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戚沨:“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你现在就不会犹豫不定了。” 话落,戚沨便站起身:“好了,我要回法医科了。等你做了决定,我们再给你庆祝。” 江进将戚沨送出门,折回来坐了片刻,又调出余钺的笔录。 他看了许久,直到午后,程爽拿着盒饭进来。 江进起身说:“我要再去一趟看守所。” 程爽:“要提审?提审谁?” 江进:“戚晚。”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尾声这部分是“暗线”,明线boss是靳寻,暗线boss是戚晚。 戚晚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反派,起码她没有像靳寻那样毫不犹豫地作恶,而且在过程中反复横跳、挣扎。 就故事和黎湘视角而言,搜索女明星就是大结局了,尾声部分是对暗线boss的展开。我很少将破局的主角和boss都设置为女性,也是第一次写有精神问题的boss,她们还不处于对立面,甚至曾有过互助时期。 再说说黎湘和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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