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沈懋书以为他是因为沈望的排挤选择了离家出走,查找范围就在江城,直到将江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还是家里的司机张叔提了嘴:“小少爷会不会回家了?” 察觉到失言,他赶忙补了句:“我的意思是,老家。” 沈懋书心下一惊,却也很快意识到,这是他最有可能回的地,只是他着实没想过,十岁的半大孩子能独自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果不其然,他们在那间破败的平房前找到了人,没有大人打理的缘故,房子周边的杂草长势正盛,房檐下甚至结了大片大片的蛛网。 而他们一行人赶到时,沈从宴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正低头对着手里那张单薄的相片发呆。 他穿回了以前的旧衣衫,脚上的鞋子也磨出了毛边,手心因为营养不良而脱了一层又一层皮。 后来沈懋书才知道,他只带了路费,回家后身上就没剩了什么钱,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左邻右舍知道他有个有钱的爸,却不知道具体的联系方式,只得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 沈从宴说什么也不肯,在那个豪华的宅子里,他找不到半点家的感觉,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华服盛宴,而是有谭招娣和他的那个家。 领居们见劝不动他,也了解这孩子性子倔,只得无奈叹气,念在这些年的情份上,时不时会送些吃的过去。 沈从宴头脑聪明,很快也找到维持生活的法子——靠给周围的孩子代写作业,他能赚些买馒头面条之类的零钱,以此裹腹。 竟就这样捱过了大半个月。 “小乞丐的窝,还真的找到了。”死缠烂打要跟来的沈望踏出车门,看了眼面前的破房子,作出了如上点评。 他当然希望这辈子都找不到沈从宴最好,但找到了,他也不介意将他作为可以随便欺负的玩物带回去。 “阿宴当时见到我们,就跟小刺猬似的,身上的刺根根竖起……” 老爷子转头望向窗外,不让身边的人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泪花,“我当时早该察觉不对劲的。” 大概是骨子里的敌意作祟,沈从宴不想回去,反倒激起了沈望跟他反着干的念头,第二天夜里,他到平房前放了一把火。 那个点万籁俱寂,很多人都沉睡在梦里,直到被冲天的火光和嘈杂的人声惊醒。 小小年纪的沈从宴差点儿没能逃出来,火灭后,他失神地跌坐在化为焦炭的老房子前,手里死死攥着从火场出来时护在怀里的相片和胸针。 至此,供他缅怀曾相依为命的生母的东西,只剩了这两样。 许星宁一颗心随着故事的深入,逐渐揪紧。 早在十几年前,他便经历了一场火灾;而在十几年后,为了她,他又经历了一场同样的噩梦。 可大抵是怕她愧疚,这些,他从没跟她提起过。 老爷子揩去眼角晶莹的泪花,转头看向她,“阿宴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很苦,可他不稀罕我的补偿,我也补偿不了……” “丫头,我承认说这些是存了私心……我希望,你能多心疼他一点,这世上,大概只有你能让他感到幸福了。”
第65章 玫瑰 “抖什么?我可舍不得害她” 沉默的人变成了许星宁,她喉咙发紧,没什么想说的,只想去到沈从宴身边,好好抱抱他,哪怕是隔着屏幕看看他也行。 好半天,她才艰涩地开口:“可是这些和您想让我做的,没什么必然联系。” 沈老爷子长长地叹息一声:“我亏欠阿宴的已经太多太多,还不清了,他自己也争气,不需要任何照佛仍然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哦,又说远了……” 老爷子平时很少夸谁,看得出来,他打心底为这个儿子感到自豪。 他将话题绕了回去:“我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回看过去这一生,我没做过亏心事,唯独对不住他们几个,所以我想,在我走之前,能补偿一个是一个。” 这个“他们”,大概就是谭招娣,沈从宴以及沈乔南了。 许星宁听懂了老爷子的意思,话说得好听,归根结底其实是一个意思:他欠沈从宴的太多,横竖是还不清了,但欠沈乔南的可以借这次机会还上。 这样一来,令他不安甚至怀有负罪感的存在,便又少了些。 “沈爸,”车内暖意融融,许星宁却觉得有些发冷,她一改往日的天真娇憨,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语气质问:“您是因为沈望才觉得亏欠了乔南,而沈从宴什么也没得到,却要平白为您对他人的愧疚买单,这是不是有些为难人了?” 而他要求沈从宴帮的,甚至是曾经欺辱过他,如今也依旧与他存在竞争关系的沈乔南。 沈老爷子一愣,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那番话,没想到被许星宁三言两语点破了。 是啊,说到底,将沈乔南当做血库,受害的是他,受益的是沈望,和沈从宴又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为此买单呢? 活了大半生,沈懋书鲜少感到这样无地自容。 沈乔南闻声回过头:“二嫂,你曲解了爸的意思……” “罢了,罢了,丫头说得对,”沈懋书打断他,摆了摆手,“也许的确不该一错再错……我没资格要求阿宴做什么。” 他闭眼往椅背上靠了靠:“丫头,是沈爸老糊涂了,你当我今天没来过,至于乔南的事,我会另想法子。” 沈乔南张了张嘴,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沈老爷子已经摁下车窗,唤回了司机和保镖。 “丫头,你住酒店还是哪儿?”沈懋书问了句,打算让司机先送她回去。 “没,我住……” 许星宁刚想报阳明山的地址,却被沈乔南再度打断:“我送二嫂吧,爸,您身体不好,早些回去休息。” 许星宁倒是没考虑到这茬,她附和道:“他说得对,沈爸,我回阳明山,和老宅不顺路,一来一回耽搁时间,您先回去吧。” 见她坚持,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许星宁推开车门下了车,没走出两步,之前停在红旗后面那辆车滑过来,在沈乔南面前停下。 “二嫂,你等等。”在老爷子面前喊顺了口,沈乔南对她的称呼一时没有改过来。 许星宁停住脚,语气疏离而客套:“你也回医院吧,我的司机应该还没走。” 她撒了个谎,其实在方才谈话的间隙,她就已经让时雨和司机先吃饭去了,这会儿也不知在哪儿。 但自从知道他曾挑唆沈望欺压沈从宴的事,她面对沈乔南就不自觉多了几分复杂的心情。 算起来,他们认识彼此已有十来年的时间,但即便相识这么久,她也从未看透过他温顺皮囊下的另一副面孔。 沈乔南摇摇头,一向柔和的那张脸上带了几分固执:“星宁,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聊聊,上车再详说吧。” 和老爷子在车上聊了不知多久,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搭个顺风车也不是不行,正好她也有些话想问。 许星宁抿抿唇,抬脚往停驻在近处那辆车走去,沈乔南见状,眼神黯了黯,担心她反悔似的,连忙跟上前,叮嘱司机发动了车子。 “你想聊什么?”许星宁主动开口。 沈乔南坐在离她半臂远的位置,转头看向她:“星宁,你不觉得最近我们之间的相处太奇怪了吗?我很多时候都有种,你在讨厌我的错觉。” 许星宁能感觉到他投在自己侧脸上的炙热目光,但她克制着没有回头看他,怕自己忍不住想揭穿他的伪装。 “我想先问问,”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十三岁那年,你送的蝴蝶胸针,是从哪儿来的?” 沈乔南浑身一僵,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到窗外不时响起的鸣笛声。 半晌没等到回答,许星宁终于没忍住侧过脸,正好捕捉到沈乔南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什么意思?”他生性谨慎,即便听她这么问了,仍旧没有就此坦白。 许星宁轻叹口气,说不上是失望更多还是什么。 她懒得同他打太极,亮了明牌:“那是沈从宴母亲的遗物,你怎么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 沈乔南紧绷的姿态反而一垮,明确地摊牌总好过胡乱揣测,他并未惊慌,而是平静地问:“二哥跟你说的,他还说了什么?” 许星宁摇摇头:“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沈乔南轻呵一声,兀自摇了摇头:“你不会理解的。” “从我有记忆起那天,就是沈望的回血包,亲生父母我更是一眼都没见过,懂事后,我干什么都小心翼翼,我当沈望的狗,做听话的便宜儿子,生怕惹恼了沈家人被赶出去,但好歹,那时老爷子对我还不错。” “再后来,我知道沈望注定活不长,心里有了丝期待,期待在他死后,能顶替他的位置,成为沈家的一员,我会拿老爷子和老太太当亲爸亲妈看的,结果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个沈从宴。” 沈乔南皱了皱眉:“他比沈望更让人讨厌,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老爷子却几乎全心扑在了他身上,哪怕他并不领情。” “分给我的那一部分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亲情,在他来沈家后,就彻底被收回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头一次难掩憎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幸好,沈望比我更讨厌他,我不敢动他,但沈望敢,我不过是在沈望身后,小小推了他一把。” “至于送你的那枚胸针,”沈乔南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很快又垂下眼,“抱歉,我承认一部分原因是想膈应他,另一部分,是因为那枚胸针的确跟你很配。” 沈从宴那地位低贱的生母,怎么配拥有那样璀璨美丽之物? 许星宁目光在沈乔南脸上停留片刻,眼前这张脸,越看越让人感到陌生。 她心头涌上强烈的不适感,看了眼窗外,这是市区里较为繁华的一段路,打车应该不难。 “放我下车。”她突然出声。 司机闻言,下意识松了油门,车速明显减缓。 沈乔南皱起眉头:“继续开。” 司机权衡了下,选择听自家老板的话。 “你干嘛?”许星宁转过脸,重复一遍:“我要下车。” 沈乔南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忽然探过身,从储物格里摸出一个纯白色包装的小塑料瓶。 他莫名其妙冒出句:“对不起,原谅我。” 许星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抬手将喷雾瓶推到她面前,快速摁动喷头的同时,抬起另一只胳膊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再加上许星宁对他没什么防备,喷出的雾气几乎全数被她吸进鼻腔。 她很快猜到这大概是迷药,可想做些什么却为时已晚,许星宁挣扎着想克服眩晕感,却抵不过快速挥发的药效,数十秒后,到底是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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