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处理完文件的沈从宴合上电脑,滑动轮椅来到卧室门前,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屋内一片昏暗,只床头一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源。 许星宁面朝进门的方向,枕着完好那只手臂侧卧而眠,他来到床前,才发现她即便在梦里也无意识地拧着眉。 暖黄的灯光打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笼罩着皱成一团的精致五官,怎么看都睡得并不安生。 看得沈从宴也不自觉跟着蹙眉。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她抚平眉心的褶皱。 指腹轻而缓地顺着眉头滑过眉峰,刚来到眉尾,睡梦中的人忽地发出一声□□,像是在怪他扰了睡眠。 担心惊醒她,沈从宴手一顿,就着那样的姿势僵在了半空。 好在许星宁咂吧咂吧嘴,翻了个身,规规矩矩换了个平躺的姿势。 在翻身的过程中,她脸上细腻的肌肤不经意擦过他指尖,沈从宴捻了捻指腹,仿佛那里还留有她的体温。 他挪了挪眼,视线紧随着转向她的睡颜。 许是噩梦得到纾解,许星宁眉头展平,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扇形阴影,模样看起来乖巧而恬静。 目光不自觉顺着她眉眼一路往下,越过挺翘的鼻梁,落在嫣红的唇瓣上。 沈从宴喉结滚了滚,心神意动间,撑着扶手从轮椅上改坐到床沿。 然后俯低身子,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女孩子温软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像一片羽毛拂过,挠得人心头发痒。 原本想着,亲亲额头就好了。 可是爱一个人,总会控制不住地想触碰,想亲吻,想要……更多更多。 沈从宴闭了闭眼,克制着,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眼皮,鼻尖,然后是诱人的双唇。 唇上软肉相碰,他如同对待珍宝,小心而眷恋地停留两秒。 不曾想,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许星宁倏地睁开眼。 长睫末端像小刷子一般拂过他的脸,沈从宴察觉到她的醒转,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忽地被人狠狠推着肩膀,边往外搡边用力捶打。 “走开,别碰我,滚——” 许星宁失声尖叫,顾不得还未完全愈合的伤手,本能地抗拒着这样的亲近。 沈从宴支起上半身,拉开足以让她感到安心的距离,捉住她仍在空中挥打的手,嗓音喑哑地出声安抚:“别怕,宁宁,冷静一点,看看我是谁。” 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许星宁在一瞬间石化般停住了所有动作。 沈从宴探过身子摸向床头开关,下一秒,屋内灯光大亮。 许星宁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 等适应了亮堂的灯光,她才慢慢挪开手,见沈从宴紧抿着唇,眼底盛满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没想到,沈从宴开口第一句,竟是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冲动。” 灯光亮起的一瞬,隔着一层氤氲的雾气,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惊慌,还有恐惧。 他的情难自抑,显然将她吓得够呛。 他的声音听起来除了心疼,还有自省,更多的,是自责。 许星宁忙不迭撑坐起身,反过来安慰道:“不是的,不怪你,是我的问题。” 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说是陈述事实。 一直没办法放过自己的人是她,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沈从宴唇线抿得平直,只是默默地,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看着平日里那张沉敛俊朗面容此刻写满痛苦,许星宁不由心一疼,一眨眼,眼泪便断了线似的,成串往下掉。 她一把抱住他,将脸埋进他怀里,咬着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肩膀颤动的幅度却表明了她此时有多难过。 沈从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哄小孩一般,笨拙而温柔地轻拍她脊背,与此同时,更紧地回抱住她,企图让她汲取再多一点的温暖。 两人静默无声。 直到许星宁哭够了,屋内的抽噎声才逐渐消停下来。 沈从宴仍旧耐着性子低声轻哄着她,想着一会儿等她睡着,去浴室拧一条湿毛巾给她擦擦脸。 可下一秒,他的动作却兀地顿住。 “宁宁,你……” 他感觉到胸前衬衣的纽扣被一颗颗解开,一低头,果然看见了许星宁作乱的手指。 他握住她的手,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不要勉强自己。” 许星宁挣脱他的掌心,将他脖子往下一勾,侧头吻上他喉结,含混不清道:“沈从宴,帮帮我,帮我……” 她吸了吸鼻子,还有一丝哽咽:“……洗掉他的痕迹。” 世上没有谁能拒绝心上人的主动,哪怕沈从宴也一样。 他艰难地保留着最后一分理智,嗓音嘶哑,是提醒,也是警告:“宁宁,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许星宁却置若罔闻,颤着手,低头急切地寻找着解开束缚的卡扣,声音有些抖,几近哀求道:“沈从宴,爱我,可以吗?” 脑海里那根细若游丝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什么理性、克制,在这一刻全面崩塌,沈从宴挑起她下巴,反客为主地回应她的吻。 不知是谁关了灯,室内再度恢复一片朦胧,纱窗上投下两道纠缠不清的人影。 沈从宴一步步攻城略地,却在最后一刹,借着暧昧的夜灯看见了许星宁满脸的泪。 她脸朝向另一边,紧咬着唇,似是在极力忍受什么。 比起享受欢愉,更像是受刑。 沈从宴一颗心往下沉了沉,理智一点点归位。 如若不是看到她的表情,他大概真的会被她骗过去。 他停住动作,扯过凌乱得揉成一团的被子,盖住她暴露在空气里胜雪的娇躯。 “宁宁,对不起……不做了,我们不做了。” 他再度道歉,吻去她淌了满脸的泪水,怜惜地摩挲着她脸颊:“睡吧,我等你。” 面对她,他总有十二万分耐心,所以他可以等。 等她推倒心墙,等她心无芥蒂,等她不再为这件事感到痛苦那天。 // 两人都是伤患,那之后,沈老爷子其实来别墅看过,怕吴妈一个人照顾不周,提出要将两人接回老宅。 “现在我只有你们了,”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一夜之间像是苍老许多,绝口不提那个令他神伤的名字:“就当陪陪我老头子,好吗?” 许星宁很少拒绝他的要求,这次却罕见地摇了摇头:“沈爸,春节我们会回老宅的,现在我还想在这儿住段时间。” “而且您看,”她扬了扬已经拆了绷带的手,“住山上利于养病呢。” 这倒也不是违心话。 山上空气要比市区新鲜许多,她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吃完饭就会在周边走走逛逛,大自然的能量似乎比人为干预更管用,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被疗愈。 或许只是时间问题,假以时日,她大概就能将那些不好的回忆当做过眼云烟,吹一吹,就散了。 见她不肯,沈老爷子也没再坚持,待了一下午便回了老宅。 傍晚时分,许星宁正蹲在院子角落捏着根枝丫逗弄搬运米饭的蚂蚁。 看它们走到死路,便用枝丫拨弄一下,脑袋放空,什么都不用想。 身上忽然覆下一件披肩,许星宁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摁住肩上那只大掌,嘘声道:“别乱动。” 于是沈从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挑了挑眉:“蚂蚁比我好看?” 怎么还跟蚂蚁拈酸吃醋了? 许星宁觉得有些好笑,抬头看去,却不见他脸上有半分不满,相反,他眉眼间都酝酿着笑意,像是藏也藏不住。 “怎么,捡钱了?” 她起身,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腿,忍不住也跟着翘了翘嘴角,想不到什么事能让他开心成这样儿。 沈从宴敛了笑意,一脸郑重地摇摇头:“严格来说,丢了钱。” 更准确一点,是一大笔,足以建成一栋几十层住院大楼的钱。 “?” 许星宁脸上打出一个问号。 就见他随之笑开来:“但这是我做过的,最划算的买卖。” 许星宁更加不解,完全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快说,不然不让吴妈准备你的晚饭。” “哪有你这样的,小气鬼。” 沈从宴伸手刮了刮她鼻子,变魔术一般,从身后递过一个有些厚度的长方形小本子:“喏,看看。” “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直说……”许星宁接过,念出封面上的字:“辰康医院,病历本?” 她心中仍充满疑问,却在看到病历本上的患者名字刹那,噤了声。 沈乔南的病历本?! 她愣了愣,翻开封面,从一字不落到一目十行,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停在最新一页空白处。 一行行,一字字。 无一不在表明,沈乔南是一个,性无能患者。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向沈从宴,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你……不用弄这种东西骗我。”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巧合,更不敢相信自己运气好成这样儿,于不幸中,碰上了万幸。 沈从宴摇头:“我没有。” 他扬了扬下颌,指向她手里的病历本:“你应该知道辰康在客户隐私方面做得有多好,这个,是用一栋住院大楼换来的。” 辰康对接的都是高端客户,换言之,他们服务的对象非富即贵,更注重的其实是在业内的声誉,因此对于就诊记录这种高度隐私的东西,始终严防死守。 在周旋许久,对方仍没有松口的迹象,沈从宴这才抛出手里的底牌:“所以贵院年底因为操作失误,断送产妇性命的事,也是这样保密的吗?” 许星宁不喜欢他耍手段,他便尽量磊落地去谈,但谈不下来,便只好贯彻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辰康那边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口,沈从宴也没有让对方白忙活,不但承诺此事不会有他人知道,更是大方地捐了一栋楼。 他怕许星宁不信,说:“当然,问主治医师也好,问——” 话没说完,许星宁扔掉手里的树枝,一把扑过去圈住了他脖子。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进领口。 沈从宴一愣,无奈地拍了拍怀里的人:“怎么成小哭包了?” “沈从宴,”许星宁将眼泪蹭在他衣领上,瓮声瓮气道,“谢谢你。” 谢谢你,不管是我固执地寻求真相,将世上最恶意的猜忌抛给你,还是紧锁心房,不肯迈出心里那道坎时,你始终都坚定地站在我左右。 最最要谢的是,你从来没有放弃过,爱我这件事。
第84章 玫瑰 他也是有家可归,有烟花可看的小孩了 年三十这天。 九点左右的光景,许星宁睡得昏昏沉沉间,感觉到耳垂被人轻咬了下,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让人没法儿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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