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有拿出了拼命的气势,不管不顾地直接咬了他脖子一口。 “操你妈!!!”袁豪疼得龇牙咧嘴,余光看见案板上放着一把西瓜刀,二话不说就拿了过来。 景峥说过的,袁豪很会用刀。 屠宰场里,杀动物要放血。 袁豪以前是专门干这个的,他知道很多种放血的方式。 今天开心了,就一刀给它们个痛快;今天不开心了,就慢刀子割肉,看着它们一点点挣扎着咽气。 他今天不开心。 袁豪于是拿着那把西瓜刀,在程雾宜扑过来之前,直接捅了上去。 管他是人还是动物。 - 北江是座北方边陲小城,除了重工业,其他皆不发达。 六月的夏天,入了夜,除了一些夜市步行街,整座城市像是被拉了电闸,萧索又凄凉。 北江医院,二楼病房外,走廊上热闹得很。 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围在接诊医生旁边,详细问着当时的情况。 明明都是穿着一样的制服,警察之间却似乎分成了两拨阵营。医生被撕扯着,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 林明达不是这些警察之中警衔最高的,却是资历最老的。他朝旁边走廊上的某个人望了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吼了一句,叫自己的手下噤声。 他很有礼貌地说:“这案子事关重大,案情也复杂,还需要两地机关通力协作,就请北江的兄弟们先问。” 这群警察中,除了一部分是北江当地辖区公安局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云嘉公安局专案组的警察。 退居二线之前,林明达是云嘉“12•7”特大刑事案件专案组的警员之一。 云嘉最具盛名的女画家谢远婳在自家画室身亡,凶手手段残忍,且作案手法极其娴熟。 谢远婳自身名气大,前夫又掌管着当地的龙头企业,考虑到社会影响,公安局并未向外公布,但很长一段时间内,该案都是整个云嘉市公安局的头号案件。 为了破案,云嘉市当地警方部署了很多警力在云嘉市各个高速路口排查,也调用便衣警察在各个可疑地点走访。林明达当时作为刑警队培养的新锐力量也参与其中,是当时探案的主力。 铁骨柔情的他和景峥接触最深。 那时候的景峥,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男孩长得跟谢远婳很像,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早熟和礼貌,坐在公安局的接待室内,不哭也不闹。 林明达自己的儿子和景峥差不多大,于是拿着游戏机哄他,向他保证,一定会帮他妈妈报仇。 小景峥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嘴唇宽阔且丰润。 这些都遗传自谢远婳。 男孩有着远超他年纪的早熟和沉稳,但再沉稳,也不过只是一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 听到这话,小景峥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以后再不复有的天真的和信任,从椅子上站起来,过来牵住他的手。 “拉钩。” 但案件进展并不顺利。 云嘉市几十年一遇的那场雪掩埋了大部分痕迹,他们取得了一些线索但最后都断了。随着时间的推演,这桩案件也成了公安局内部的几大悬案之一。 林明达也从刑警队退了下来,到了下面的派出所讨清闲。 本以为这案件再也没有沉冤得雪的一天,谁也没有想到,在十年后的今天,一场因口角而掀起的室内行凶案,竟然能引起穿越时间和空间的余波。 袁豪在刺伤程大有后迅速逃离现场,云江当地的警察赶到后,在勘察现场的阶段发现了袁豪藏匿在床板底下的,那些失窃的谢远婳遗作。 林明达接到消息后,带着当年专案组的那些兄弟乘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到达北江。 所有人都在关心袁豪的行踪。 这可是行走的三等功。 至于程大有的伤势,至于那场掀起风暴的蝴蝶—— 没人在意。 北江警察围着医生事无巨细地问着,林明达他们这些云嘉警察就等在一旁。 见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林明达走到人群外围,坐了下来。 长椅旁边还坐了个年轻男人,从他们警察赶到之前就一直坐在那儿。 其实说男人男生都行,他身上还保有很明显的干净少年气。 他在低头看着自己的腕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明达将自己手中还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在等阿雾呢?现在探视时间还没过,她估计要等医生赶她才舍得出来吧。” 袁豪那一刀并未捅中程大有的要害,男人经过急诊救治之后被转入普通病房,现在还没醒。 景峥穿一件纯黑色短袖,明显是赶过来的,随身的背包侧口袋,机票露出一角。 他眉眼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情绪,并没有接林明达递过来的那瓶水,而只是问:“有烟吗?” 林明达一愣,砸吧了一下嘴巴。 景峥:“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抽。” “……” 林明达从口袋里掏出根黄鹤楼正要给他,就听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响动。 一群黑衣保镖簇拥下,景丰缓缓走到病房门口。 男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有着上位者特有的严肃森严。 他身边还跟着位北江当地的政要,林明达看见,立刻上前和他们弯腰问好。 景丰先没理林明达,而是朝里面病房望了一眼,然后才握住林明达的手,脸上笑容真切得仿佛是发自肺腑地在感谢他:“林警官辛苦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景峥确实很像他父亲。 年轻男人那双桃花眼眯了眯,冷冷看着这一幕,抬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 “挺怕死的呢~”他调侃的语气,对景丰说。 “……”景丰咳了咳,很不自然地挥了挥手,让保镖封锁楼层,都去入口处守着。 背景音是警察们的讨论声,各种血腥暴力的字眼不时钻进耳朵,父子俩沉默地坐在长椅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他们是父子,论起亲缘,这世界没有比他们再更亲密的人。 最终是景丰先开口。 “什么时候的事?” 景峥没理他。 景丰有些尴尬,又把问题说清楚了点:“你和那女孩,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景峥抱着手,卸了手里的腕表,装进背包侧口袋里。 “重要吗?” “当然重要。”景丰吹了吹胡子,“小峥,你找的女孩子,应该是你妈妈那——” “——那你珍惜过我妈妈吗?”景峥懒懒掀起眼皮,乜了父亲一眼,“景丰,我妈妈和你什么时候离婚的,你和其他女人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他刻意顿顿,“我话就说到这儿。” 某种程度上,景峥确实很像景丰。 一样冷血,一样虚伪,认真的时候多一句废话都懒得说。 连看上的女人,居然都相似。 景丰脸上不自然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恢复正常,立刻换了话题。 “程先生的事情还有病情我都已经知道了。”男人嘴唇翕动着,语气平缓冷静,居然让人幻听出一丝遗憾和慈悲。 再开口,景丰只说:“你的签证,我让人去大使馆递签了,面签通知应该就这两天下来。” 两句看起来没有任何联系的话,但景峥听懂了。 年轻男人从长椅上瞬间就正起身来,景丰摸了下医院那张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的长椅,嫌恶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绢巾擦手。 景丰的颧骨宽阔而富有力量感,掌握权力太多年,他的面相有着一种不容忤逆的严肃与威严。 他看着婳儿给他留下的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 真可惜,最终是谢远婳点了景峥的睛。他唯一的儿子,竟然一点也不像他。 景丰无法忍受在这个破败的医院再待下去,连呼吸都觉得窒息。 男人起身,只留下一句话—— “小峥,爸爸教过你的,和人谈条件,可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 咚咚咚—— 病房门打开,护士小姐拿病历板催促道:“探视时间到了,病人家属出去,明天再来。” 病房里只有月光。 麻醉药的药效还没有过,病床上的程大有睡得正安详,手被女儿紧紧握着。 程雾宜看着睡梦中的父亲,突然觉得,要是一切都是一场梦好了。 袁豪那一刀是在混乱之下随意捅的,并没有伤到程大有的要害,医生简单帮他手术后就送他回了病房。 但程大有身上的病不只这个。 程雾宜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父亲的体检报告,那张ct单上巨大的黑色阴影,长在父亲胃里,也罩在她身上。 她朝护士说了谢谢,依依不舍地帮父亲擦了擦手,又坐了一会儿才出去。 病房门的正对面就是一排长椅,程雾宜甫一打开门,就看见景峥正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深夜的加护病房,走廊里只留了瘦长的一条廊灯,不远处护士站的大屏幕上,数字表一秒一秒地跳着,散发着微弱但刺眼的红光。 走廊里只有他们。 程雾宜站在背光处,月光打在景峥脸上,让她怔了好一会儿。 对视着。 程雾宜下意识地将手上那张体检报告单藏在手后,勉强地朝他绽出一个笑。 “别担心,我爸爸有惊无险。” “是吗?”景峥眨了眨眼睛,“那太好了。” 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却谁也未曾料到,再见面时,会是像现在这样,生疏到连话都要像是在脑海里滚过几遍才能说出口。 程雾宜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 “吃饭了吗?”景峥问她,他单手拎着背包,另一只手就想像以前一样,握住她的手。 男人的手很冰,身上带着薄荷糖的气息。 两只手十指紧扣的那一瞬间,似有电流从程雾宜指尖划过。 女孩不知想起什么,居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从景峥手里抽离出来。 风从陡然变空的指缝中刮过,景峥愣神了有好一会儿。 程雾宜低头抿着唇,带着他往电梯口那儿走:“医院门口应该会有些吃的,要去看看吗?我请你吃。” 景峥右眼角下那颗泪痣亮得明显,他笑,卧蚕突出得明显。 “好啊。”像是刚才那个小插曲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他乖巧地跟在她身后,居然还在点菜,“那我想喝艇仔粥。” 可北方怎么会有艇仔粥卖。 北江医院后门正好有个流动夜市。街道两旁卫生环境堪忧,一家家小贩在三轮车上叫卖,大多是些炒粉炒面这种能快速补充能量的东西,还有油炸串和烧烤。 他们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个挑着扁担卖饮料的老头。 景峥要了杯绿豆汤,程雾宜要了杯黑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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