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干净的,我又去买了一瓶,现在可以……” 咣当一声—— 女人将那瓶豆奶扔进了垃圾桶。 景峥:“……” 程雾宜比景峥先回到位子上。 球赛已经结束,梁叔的酒也喝了大半。程雾宜举起酒杯,也敬了梁叔一杯。 景峥回到位子上的时候正听梁叔跟程雾宜回忆起程大有。 “程医生啊,你爸爸这人,说起来真是和你一模一样,心眼都好,人也善良,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程雾宜喝了一大口酒,她其实不愿意回忆起那些场景,梁叔只不过才说了几句,她眼睛就开始红。 梁叔见状连忙安慰道:“不过程医生你也别太伤心了,你爸爸好歹看到你毕业工作了,他把你养得这么好,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他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你找到真心待你的人的。” 后来直到聚餐结束,程雾宜都没再怎么说话。 跟梁叔道了再见之后,景峥问程雾宜怎么回去。 女人没理他,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地铁站走。 景峥就跟在她后面。 六年不见,程雾宜的美貌更加无法收敛。 六年前的她,容貌里更突出的气质是干净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清纯。而现在,她给人更多的印象是清冷,让人无法挪开目光的同时却也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似空谷最难擷的那朵透明铃兰,高不可攀,不可亵渎。 她就走在他前面几米的位置。 女人穿一件淡蓝色的针织衫,下身是条驼色伞裙,露出半截如荷花茎带的皓白小腿。 夜里风大,伞裙微微向东边晃着,她瘦得像是片将落的叶子。 或许是想起了程大有,坐地铁的一路上,程雾宜的情绪都不太好。 三站地铁后,女人出了站。 她陪梁叔喝了不少,这会儿醉意更加明显。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旁边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鸣了一下喇叭,程雾宜下意识躲开,一个没站稳,撞在停在路边的小轿车上。 畏呜畏呜畏呜—— 汽车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眼看她就要顺着栽下去,景峥上前拉住了她。 女人身上凉得吓人,景峥搂住她腰,刚刚扶稳她,这才发现,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是眼泪。 程雾宜扬起玉白小脸,喃喃问景峥:“你还来干嘛?” 倔强的女孩子,哭起来就更加令人心碎。 景峥心一阵抽痛,连碰她也不敢了,只坦诚道:“送你回到家我就马上走。” “我说。”程雾宜笑了一下,用手背随意抹去脸上止不住的眼泪,“你还回来干嘛?” “……” 景峥懂了。 女人哭到连太阳穴都红了,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笑着问他:“所以你现在回来是在干什么?兜兜转转还是我最好?玩了一圈想收心了?” “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最好拿捏……”程雾宜有些语无伦次,说话连逻辑都没有了,甚至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反正当初也是我主动贴着你的,还是你现在空窗期闲得无聊,所以现在你又来找我,不,是又来玩我了,对吗?” 景峥眉心拧成川字,有好半天都未能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喑哑开口。 “是我不好。” “我就想陪陪你。”他再不敢碰她,只敢双手撑在车门上,“直到——” “直到你遇到真心待你的人。” “……你他妈装深情给谁看呢?”程雾宜拽着他的黑色棉质卫衣起身,烦躁地打掉他的手。 肩膀上的皮包落到肘间,程雾宜擦了擦脸,决绝地朝小区里面走去。 旁边一辆汽车经过,远光灯照出一前一后两只影子。 大的覆盖住小的,高的覆盖住矮的。 程雾宜看着那双影子,愣了一会儿。 女人垂下头,像是叹了口气,然后扭头。 “景峥。” 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景峥嗯了一声。 “别再来纠缠我了。” “……” 再开口,男人声音全是颤声:“如果我偏要呢?” 程雾宜很恬淡地笑了,背后是昏黄的路灯,她的样子温柔到不真实。 她说—— “景峥,我不爱你了。”
第52章 小风筝 后面那只影子没再追上来。 回到家已经是快十一点多。 客厅没人, 卧室门紧闭着,只有门缝里依稀还露出些光。 田沁萍这些年一直和程雾宜保持着联系,程雾宜毕业之后, 田沁萍从云嘉到了南淞,就在南大一院做护工。两人和程雾宜的大学室友边蔓合租一套房,日子倒也算过得平静安宁。 这会儿田沁萍正在卧室里刷抖音, 手机快被她刷没电, 于是出门去客厅拿充电器。 女人打着哈欠, 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眼睛不经意朝大门口那儿瞟了一眼, 吓得大叫了一声。 “阿雾???”田沁萍打开廊灯,才发现程雾宜就坐在鞋柜那里, 鞋子脱了一半,整个人像是尊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 田沁萍跪在她身边,月光从餐厅的窗户那儿钻进来, 打在女人身上。 程雾宜极瘦, 两只手撑在柜子台面上,从胳膊那儿绷起一条细长的软筋。她低着头, 眼泪就吧嗒吧嗒全都掉在了地上。 “妹妹啊,这是怎么了。”田沁萍搂住她, “怎么哭了啊?” 岷安人说普通话带有很明显的方言腔调, 边蔓总说萍姨说话很机车,有地瓜腔。 程雾宜普通话要好很多,只在很偶尔的时候, 才会露出这种腔调。 以前景峥就学她讲话,跟着田沁萍一样叫她妹妹。 程雾宜纠正他, 说在他们那里,只有长辈对晚辈才可以这么叫。 他却说,那正好,占她便宜了。 叫阿雾太普通,一一蒋平章又叫过,景峥大多时候都是叫她全名,逗她的时候,会故意叫她妹妹。 三声加两声的组合,měi méi,读音和美眉一样,但其实是妹妹的意思,很嗲很软,他说起来毫不害臊。 想到这儿,程雾宜哭得更加汹涌。 她努力忍着声,尽量不让萍姨担心,只说自己是今天和梁叔吃饭,又想起父亲了,所以才会哭。 程雾宜抹了抹脸,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回了房间。 六年前,她和景峥的分手,来得突如其来又毫无预兆。他们从最亲密的爱人再到远隔重洋的陌生人,一共才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断崖式的分开,像是陡然从程雾宜心上剜去什么。 她被陡然撕开一个口子。这口子怪得很,白天像是不存在一般,一到了晚上就将她吞噬。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能有为什么呢? 他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俯下身子来短暂地爱了她一下,转身又去爱下一个,停在原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于她而言,他是摧枯拉朽的海啸,也是不能停止的潮汐。 程雾宜的房间小而整洁,女人抱着她的小兔子抱枕,突然觉得今天的这个夜晚,其实很像几年前的某天。 和景峥分手之后,程雾宜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后来她在医学院念到大三,开始在医院里实习轮转。 在内科实习的时候,经常会有饭局。有一次她和科室的几个男医生一起去和药代吃饭,被灌了不少酒,有两个药代当着面就开她的黄色笑话,要和她喝交杯。 医学院的师兄护着她,但他们当时都只是实习医生,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 那场饭局下来,程雾宜被灌了不少酒,最后出门的时候,连步子都是虚的。 晃晃悠悠地回医院宿舍,还没走到门口,胃里又翻涌起来。 程雾宜一边吐一边哭,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拨通了那个电话。 删除了通讯录里的名字,拉黑了微信上的联系人,可那个人还固执地盘桓在她脑海里。 删不掉。 他的电话号码,像是一道魔咒,就牢牢地占据着她的脑海。 那是三年多以前的秋天,距离他们分手,也正好是三年。 手机快没电了,程雾宜本来以为,这个电话不会通的。 听筒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程雾宜看着手机屏幕上开始计时的数字,有些傻气地眨了眨眼睛。 数字还在走,秋风刮得萧瑟凛冽,程雾宜哭得皱了皱鼻子。酒精的气味一直在她鼻腔里绕,呛得她一直在咳嗽。 没人说话。 直到她的手机没电,都没人说话。 所以后来程雾宜总是在怀疑,那通电话是不是真的打通过,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她趁着醉意产生的一种臆想。 也许其实是没打通过,景峥人在国外,她打的又是他国内的手机号。 就算打得通,他又怎么可能会接呢。 只是因为她太想他了。 大半年之后,久到程雾宜都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某天突然从医务处传来消息,说那天那两个开她黄色笑话的药代被开了。 念大临床的蒋平章跟她科普过,那两位药代在院里根基深厚,跟不少科室主任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平时在医院里都是横着走路的状态, 也许是老天开眼吧,恶人自有天收,蒋平章当时安慰她。 而今,景峥再次出现的今天,夜深了。 月光没有任何保留地从小窗倾泻进来。 小兔子抱枕被月光照得柔软的同时,也被程雾宜的泪水洇湿。 而她—— 不要再想他了。 - 程雾宜的酒量早在一场场的饭局中锻炼出来,第二天一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照常去上班。 周末的早上,来访的病人要比工作日多得多,程雾宜一整天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中午她来不及去食堂,就点了外卖,将白大褂挂在医生休息室的挂衣区,她揉了揉肩膀,终于坐下来吃饭。 桌上的手机传来响动,是梁叔打来的电话。 “程医生啊,上回你不是托我给你找对象吗?” 程雾宜:? “梁叔,我什么时候……”程雾宜说到一半又住了嘴。 知道梁叔是热心肠,女人顺着嗯了声。 电话那头梁叔的声音欢欣又雀跃,喋喋不休道:“咱们医院最近新来了位骨科大夫,正好也是单身,家里着急得很。” 经历过叶晟的事情之后,程雾宜有些犹豫,婉拒道:“梁叔,我刚分手,要不然最近这段时间还是算——” “——程医生,你等着啊!”那边梁叔已经打断她,“我叫我老婆跟你说。” 没过几秒,电话那头换成一个女声:“程医生是吧,噢哟,岑医生在我们婚介这里可抢手了哦,有好多小姑娘都打听他呢,你是我们老梁的熟人嘛,所以最先问你,我可是专门给你留的。你今天有没有空呀?反正也就只是吃个饭而已,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不喜欢就找下一个,很简单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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