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晨曦刚刚露头,街道上晨练的人已然不少。此时,胥梦也已经在站外的马路上跑了几圈,等身上的T恤湿了个半透,他开始拖着略微疲惫的身体往回走。忽然前方一阵纷乱。 “哎呀,快来啊!” “咦,真恶心!” “哟,这孩子!” 前方路边的草地上似乎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把行人都吸引了上去。有大人,也有小孩,有肯馒头的,也有吃冰棒的,连不远处乘凉的老人们都提了扇子往这边赶来,吵吵嚷嚷,甚是喧闹。 “什么玩意?”胥梦脚下抹油钻进了人群,只见一个大约6、7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用棍子玩弄一只小老鼠。群人把他围在中间,指指点点。见到这一幕,胥梦邹起了眉头。 “哎呀,这也太脏了!” “这谁家的小孩?”大人们都在说。 “他好像是我们一个学校的,不是我班上的。”有其他孩子回答大人们的话。 “小孩,别玩了,那可是家鼠,脏的很,还会咬人的。” “咬到可不得了!”旁边的大人们都劝了起来,可那小孩只顾玩自己的,似乎根本没听到。 “你这老鼠没牙吗?”旁边有几个没家长在的小孩居然也好奇地蹲了过去,但也只是看,不敢动手摸。 “有,没关系,我才不怕它。” “你能抓起它么?” “怎么不能?” “那你抓起来,我想仔细看看他的胖白肚子!”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恳求道。 “好,看着!”男孩伸手上去,刚握住老鼠,忽然之间他一甩手,跳了起来,“啊……哇哇……呜呜……”随着男孩哇哇大哭,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有大人赶紧问:“哎呀,被咬了吧?” “是,是老鼠咬了他,都出血了!”女孩指着那男孩,吓得小脸捏成了一个团子,眼睛红红的,一副欲下雨状。而男孩一边抹着泪,一边伸出刚才被咬破的手指,只见血拖着条小尾巴从手指的破口处直流到了指根。 “该死的老鼠,打死它!”有人喊了起来,可老鼠早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人走上了前,说:“小孩,过来!” “呜呜呜呜呜——”小孩不停地哭。 “你好大的胆子,连老鼠都敢玩哪!” “呜呜呜呜——” “看吧,现在被咬了吧,你爸妈就没教你吗?” “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流了点血吗,你爸爸没告诉你男子汉不能哭的吗?” “我听别人说,一滴血等于十碗饭,现在留了这么多血,一万万的饭多没了,我就要饿死了,呜呜——” “是啊,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光吃零食,没吃饭的孩子是会饿死的!”那小女孩倒是已没事了,嘟起嘴应道。 “呵呵,还挺怕死,没事,我是血站的医生,我这有水,先给你洗洗伤口,听我的就没事。” 男孩听了,立刻止哭道:“好,我不怕痛!” “天哪,还好是只小老鼠,只是咬破了皮,你家住哪?” 男孩用另一只手遥指着南边道:“那!” “怎么这么热的天还要上学?好了,赶紧回去,不要上了,记住,一回去就哭着找你爸妈,让你爸妈赶紧带你去医院,知道吗?不然会死的,到时别怪我,记住了吗?” “哦,记住了!” “好,快跑!” “好,跑!” 那男孩跑了,小女孩却问道:“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会死?老鼠很脏,到处钻,吃垃圾的。” “为什么脏就会死呢?” “哎呀,别问了,人家都走了,你还问什么。” “叔叔告诉我嘛!” “叔叔?呵呵,我看起有这么老吗?” “大哥哥,为什么脏就会死呢?” “脏就很多病菌,进入到人身体里就引起生病了,生了病没及时去医院,就会死了,好了,小姑娘你赶紧上学去吧,我要走了。” “好,大哥哥再见!” “嗯,再见!” 吱吱吱—— 立式电风扇开在了第二高档上,三个叶片飞速地旋转,形成了一块完整的面,艰难地搅动着这滩混水般的空气。 外面酷暑正茂,前几天经过人生第一次醉酒的胥梦似乎还没完全恢复,他慵懒的半躺在沙发上,没有睡觉,没有开电视,没有听音乐,没有看漫画,也没有吃东西,就像个木头一动不动。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钥匙声,很快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胥梦,在家呢,还以为你出去了。” “没出去,有事?”看着父亲着急的步伐与他脸上那不对称的平静,胥梦下意识的觉得奇怪,便爬起了身。 胥重建不肯说,却淡然地递给了胥梦一个信封,“自己看。” “什么东西?” “你的中考成绩单,我让老杨开车送我到市局拿的。”胥重建略有思考地靠在了沙发上。 “已经出来了!”胥梦刷地抽出了那张想见又不敢见的单子,当他把这张单子扫了一遍又遍,神情也随着渐渐的失落了下去。 “这么大的事你自己都不知道?”胥重建看着靠在沙发上良久不说话的儿子,接着说:“你说你,再多考一分不就没事了。” “……”胥梦依然靠在沙发上,不反驳也不回答,眼神如一潭死水,动也不动。 “唉,俗话说积重难返,我开始以为你完全没戏,谁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月,你还进步了这么多,知道要读书了。算了,我到市里找领导去,看看能不能特批!” “真的?”胥梦一下跳了起来,就要去抱住父亲。 “一惊一乍,谁知道呢,你以为很容易?要市委书记批字才可能行,这基本要通了天啦!” 胥梦一听,又坐了下来。 “事在人为了,只能试试才知道,走,我们去植物园走走,你应该有很久没去了。” “去就去!”他虽然心情坐了回过山车,但有了希望,人也开朗了起来,对老父亲的提议也一概而从。 他们来到一座不大的植物园内,里面植被茂盛,一片生机勃勃。这里曾是胥梦小时候与伙伴们常来之地,嬉闹、抓虫、摘桑叶、采标本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时这里绿稀树瘦,哪有这般繁荣景象。 “漂亮了很多,就是有点小。”胥梦这些年虽然偶尔也会来这,但像今天这样细思却不曾有过,走过一遭后,他评论道。 “你别看这里小,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你看,这边是藤类植物,那边有观赏植物区、水生植物区、药用植物区、热带植物温室,园工住的那边还有很多珍稀植物。怎么样,搞得好不好?”父子两人边游览边聊着,这已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嗯,肯定好,我记得以前这里面东西很少,比较荒,这么久没来,现在变得这么好了,难道都是你一手搞的?”走在一条鹅卵石铺装的小径上,胥梦很是轻快,大好的心情溢于言表。 “总体规划是我,细节设计是跟老揭、艾处他们一起讨论的。老揭主要负责把这些花花草草种好,老揭搞这个真是不错,很尽心,不然也搞不成,应该说是我们互相配合的好。你可能不记得小时候我总是带着你跑这里来,只是你长大后就来得少了。” “那艾处长主要是干嘛呢?” “搞这个要人力物力,他就负责后勤支援。” “哦。” “来,我考考你,这条藤叫什么名字?”胥重建越说越有精神,他拉起身边一条藤,向胥梦问道。 “这个啊……我想想……不知道!” “金银花,很好记,你看这上面的花。” “哦,一朵黄色一朵白色,难怪叫金银花。” “这个呢?”胥重建又指着旁边一株粗壮的藤。 “……” “何首乌,根可以入药。” “这就是何首乌!真的有人形的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可能会有,但要长得很多年才可能。这个是什么?” “不知道,也是何首乌?” “凌霄花,这个呢?” 胥梦还是摇了摇头。 “鸡血藤,根茎可以活血补血,也是一味中药材。” “为什么叫鸡血藤,会流鸡血?” “你看!”胥父把一根枝叶掰断,片刻一道棕红色的汁液溢了出来。 “哦,还真像血,这里品种真不少!” “是啊,这里的植物很多都是我亲手买来的苗,那时都才小指头这么粗,你也才这么点高,等你们再长大点,我就老了。”胥重建说着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听到胥重建的话,胥梦这才下意识地看了父亲一眼,只见他的脸上有了不少的皱纹,发头也比以前稀疏了很多。顿时间,胥梦心生起五味杂陈来,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刻意的观察父亲,他没来得及想太多,为了避免尴尬,他赶忙岔开过去,“这个是什么树?” “无患子,可以入药,叶子捣烂来会出很多泡泡,古时的人会用这个洗脸。” “真的?”他摘了一片叶子仔细地看了看。 “还可以入药。” “这个呢?” “龙爪槐。” “这个?” “八角金盘。” “这个?” “香椿,春天可以摘刚发出来的叶子抄鸡蛋吃。” “那到明年春天来摘。这个是银杏,我知道!” “嗯,这个呢?” “这个……梧桐吧!” “你还知道点,法国梧桐,会长两个小球,也叫二球悬铃木。” “这名字好听。” “胥院长!”忽然不远处有喊声,父子两人同时望去,只见一个带着藤编草帽,全身穿着长衣长袖的中年男子停下了手边的活,直朝这边笑,阳光铺洒在他的笑容上。 “诶,老揭!”胥重建迎了过去。 “胥院长,你很久没来了,今天怎么有空?” “今天上午正好有点时间,跟我儿子来走一走。” “揭师傅。”胥梦也向老揭打了个招呼。 “诶,你好你好,都长这么帅的小伙了!” “呵呵,怎么样,最近搞得还好吗?这么热的天,你还在忙什么呢?” “这边有些杂草,不除不行。” “真是敬业。诶,老揭,我看这边几头红豆杉好像活了!” “嗯,是啊,我看问题不大。” “真不错,多亏你照顾的好,本来这个很难活的,还被你养活了!” …… 太阳走得很快,稀里哗啦的又要下山去了。 中午许斌来了电话,跟胥梦约好晚饭后到体育馆见面,具体时间大概是七点半左右。这边太阳还有小半个头露在山头,胥梦就披着彩霞早早的出了门,可没一会儿他就有些后悔了,所以他刻意地放慢了下来,边走边张望两旁的景和物,尽量拖延着自己的步伐,即使两旁的景和物显得乏味可陈。很快的,他的脑子所想又回到了那件令他后悔的事上。事情是这样,几次约玩,许斌都要迟到几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都有过。那种什么都不干,只专心等人的滋味是很是熬人,所以他非常痛恨这件事。可以想象,一直看着相同的方向,遥望着每一个远来的身影,仔细辨认,却每每都是失望了结,然后又打起精神继续下去,会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有时他等急了干脆一路向前,直接去寻找,或者干脆就根本等不到,只能失望的回家。所以他现在情愿慢慢溜达过去,也不愿意先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他还是失去了对自己双腿的控制,散步变成了赶路,最后还是逃不离等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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