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闻明微笑着拍下楚京严的肩膀,之后把目光转向迟于,半威胁似的语气问,“你呢?” “嗯,没什么问题——”他欲言又止,闻明微替他把后半句补上,“你爸有问题?”“你爸那边你不用管,你又不和他睡一张床。” “……” 今晚的第三顿夜宵,迟于实在吃不下,他看楚京严狼吞虎咽,把自己碗里的水饺不动神色盛出几个给他。 “身在福中不知福。”楚京严没有要拒绝也没有要告状的意思,倒是一旁眨着眼睛的小小鱼用不小的音量天真说,“自己的饭要自己吃。” “……” 闻明微正热牛奶的手果断停住,从厨房跑出。 她问小小鱼:“是谁的饭吃不完还让别人吃?” 小小鱼:“是小鱼,小学生都不这么干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二十多岁。” “……”迟于给小小鱼手动闭了嘴,把楚京严的水饺夹回来两只,就当预支明天的食物。 沾了楚京严的光,这次回来,迟于的房间是被打扫过的,就连被单都已经换好。他望着洁净的地板兀自嗤一声,拿起换洗衣服去一楼浴室。 从浴室出来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半,顶着湿漉的头发,他往二楼走,在二楼转台处,猝不及防撞上穿着整齐的迟擎宏。 迟于:“爸。” 迟擎宏斜他一眼,“每次都深更半夜回,扰人清梦。” 迟于也不气,顺着他的话道,“我妈说你睡觉从来不做梦。” 迟擎宏:“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妈想让你给他摘星星你怎么不摘?” 迟于:“……” 纯抬杠。 迟擎宏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的问题,往下走了一个台阶,他眼神凛冽,开门见山,“我听手底下的人讲你那破机器还是入驻我的商超了。” “不是破机器。”迟于往楼上走半步,不紧不慢纠正,“是人工智能,是AI,以后人类发展的趋势……” “你不用给我讲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论,”迟擎宏打断他,火气又开始往上涌,明明下楼前告诉自己对事不对人,这是他自己生的儿子他要有好态度要好好沟通,但他就是压不住火,没办法,“到此为止,不要让你的破…你的人工智能再试图进我的任何一家店。” 气氛陷入沉默,不久,长相相似的两个人背道而驰,一个向上,一个向下,楼梯间挂着的钟表滴答声似乎也短暂停掉,不再为黑夜作序。 楚京严正在迟于的房间打游戏,看迟于进去,随口问刚才是在和谁讲话,他听得模糊,辨别不出具体的。 迟于:“人。” 楚京严:“……” 谢谢哦,还知道告诉他不是鬼。 楚京严转身,忽略他的敷衍,略带担忧问:“不会是刚吵过架吧?和人。” 果断否认:“又不是三岁。” 男人在小沙发上落座,眼眸黑而沉。 楚京严瞧见他兴致不高,想了件有意思的事分享给他:“我刚才发现小盏还没睡。” 迟于:“?” “她的微信步数一直在上升,现在这个点了都,你看,”楚京严也到沙发前坐下,指着手机屏幕让迟于看,“13200,13201,132202……小盏是疯了吧,凌晨三点半,她还在暴走……” 迟于放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神愈发深,锋锐的眸中浮着层薄薄的光。 不止是凌晨三点半,按照这段时间他的观察,凌晨四点,她的微信步数也会呈现上升趋势。 酒店套房有跑步机,大概率是在跑步,一个之前那么不喜欢运动的人竟然学会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运动。 她的睡眠应该是差到了极致。 * 搬家那天,张栀和小桃很早就到俞盏入住的酒店。 两人来得早,连早饭都没吃,俞盏接到她们带她们去餐厅。 小桃吃着桌上小十送来的餐食,骄傲说她们公司的产品好厉害,竟然能在这么贵的地方打工赚钱。 俞盏点头附和:“是很厉害的。” 小桃:“你也好厉害小盏,住在这个地方肯定不便宜。” 俞盏小声回:“我哥订的房。” 张栀了然:“对哦,你说过,你哥在美团上班,能拿到内部折扣。” 俞盏:“……” 小桃和张栀都是第一次来这,好奇地问了俞盏很多问题,觉得了解还不够全面,她俩把小十也叫了回来。 小桃期待望着小十,先问它认不认识自己。 小十颔首:“认识,你是俞盏的朋友。” 小桃:“…这么讲也没错。”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她想听到的答案是,她是第一批看它面世的亲人。 小十问:“我说错了吗?” “没,”是我不该对机器人有真感情。小桃摸摸它的脑袋,随口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这个地方我也来不起,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小十摇头:“不会。” 小桃:“什么不会?” 它说:“只要你和俞盏还是朋友,就可以经常见到我。” 她们三个在前台办理退房的时候才明白‘经常见到’这句话的具体含义。 当时,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办理好退房手续,帮她们叫好专车,对俞盏讲她可以把小十带走。 “您是我们店的会员客户,这是会员客户的福利。”工作人员露出敬业的微笑,“需要我帮您把它打包起来吗?” “啊不用的。”俞盏还处于懵懵状态,她反应片刻,问那这样酒店不是就少了一个员工。 工作人员浅笑:“您放心,迟总昨晚又送了新的过来。” 去新家的车程中,俞盏心里在思考把小十送给她是他的意思还是酒店的。 她最近一周都没和迟于见过面,不知道他昨晚来过这里,也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把小十带在身边。 巧合吧,阴差阳错,她忽地想到这种类型的酒店送会员礼物并不是奇怪的事。 但还是应该找个机会谢谢他。 那晚的夜宵,以及阴差阳错回赠给她的小十。 …… 车子驶到小区正门,俞盏后知后觉明白和迟苏见面那晚的熟悉感。 迟苏住的小区就是她即将要搬来的地方。 之前没专门跑来看,只在地图上简单搜索,因此那晚有些熟悉感但不多。 她给迟苏发消息说了这件事,下车和门卫叔叔打招呼。 登记信息,领到单元门卡,三人拿着并不多的行李上楼。 十楼,大平层,两梯两户。 俞盏也是第一次来,她把门锁解开,和张栀还有小桃一起参观起她的新房。面积约有三百,只客厅就占面七十。 中西双厨设计,有一个长长的导台。 装修风格简约不失温馨。 环景落地窗,采光极好,站在客厅边侧,能够瞰到上京最繁华的地方。 张栀参观完衣帽间,眼神是直的:“小盏,这总不能还是你哥拿到的内部折扣吧,这个地方的房价可是十万往上。”还有,衣帽间好多好多衣服啊,这辈子感觉都穿不完。 “……” 想了想,俞盏决定坦诚。 她说哥哥能赚钱,她跟着沾了很大的光。眼神真挚,她轻声讲:“之前不是故意瞒你们。” “这算什么瞒,”张栀不以为然冲她笑,“话说,咱哥还缺不缺妹妹?” 俞盏也笑:“…缺的。” 简单归置好行李,看很久的电视,临近夜晚,俞盏叫的外送也到。 新家第一天,她们准备吃火锅庆祝。 缭绕的雾气盘旋在屋子上方,俞盏感受到久违的烟火气,她将从酒柜里找出来的红酒打开,给三人一人倒一大杯。 喝到第四杯,张栀拦住她又去够玻璃杯的手,“你酒量一般的小盏,别喝了。” “没关系,我就再喝一杯。”女孩弯着眼睛,脸色通红,认真的态度,她说,“我只是上脸,其实喝不醉。” “那好吧。”小桃看她意识真的清醒,便没有再拦她。 三人最终喝掉一整瓶红酒,以及两听果脾。 “我们先回去了,你也赶紧休息。” 俞盏:“好。” “能照顾好自己不?” 俞盏:“可以。” “那周一见?” 俞盏:“嗯!” “……” 俞盏看她们一副担忧的模样,笑说:“你们今晚住在这吧,可以观察我到底醉了没醉。” “现在我们相信你没醉了。”小桃摸摸她的脸,“一般喝醉的人不会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 两人离开,房门关上,宽敞到可以听见回声的屋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俞盏把餐桌上的碗筷放进洗碗机,回身和小十聊天。 她说:“我还不知道怎么照顾你。” 小十:“我不用照顾。” “那你需要充电吗?” “需要的,但我自己可以。” “那我好没用。”女孩蹲着身体,托着下巴,似是喃喃,声音又近又辽远,她说,“我超没用的。” “不是没用,”小十自我启动开关,把身体折成几折,它和俞盏平视,抬出机械臂,触了触她柔软的手掌,“没有你就没有我,你怎么会没用呢。”
第28章 公主 俞盏确实是个酒量不错的人, 因而,喝了不少酒后的她在这个时刻依然可以保持绝对清醒。 可清醒归清醒。 寂静辽远空无的夜混上酒精,她的心态避无可避随环境产生变化。 本来她蹲着, 后来坐着。 她安静坐在厨房边的地板上, 恍惚回忆到高中时对未来的期待。 那时她想。 当不了《家有儿女》里幸福的孩子,或许可以当个创造幸福的大人呢。 拥有一座温馨的房子,再努力拥有一个美好的家。 但现在大概率不会再实现了。 小十的话能够给她短暂的慰藉,短暂的时刻过去,她依然无法自渡。 “下次我不能喝酒了。”沉寂良久, 女孩弯唇, 跟小十讲,“喝了酒我总是胡思乱想, 会更睡不着觉。” 小十捕捉到重点,问她:“你睡不着觉吗?” “嗯。”女孩眨了眨眼睛, 眸中的光如同剔透的水晶玻璃,她说,“我很想睡个好觉,但怎么都做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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