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贝依犹豫着,跟在她身后说道,“其实您和爸爸,不要太辛苦啦……” 姜澜头也不回地斥她,“我们不辛苦,拿什么养你?你但凡能争点气,嫁个有钱有权的二代,我们不就不用辛苦了?” 贝依想起上次那场令人拳头发硬的相亲,直觉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为好。 “妈妈,我马上要去的港城的实习,薪水还蛮丰厚,如果能顺利拿到return offer的话,就……” “就什么?你还想直接留在港城了不成?”姜澜打断她。 贝依忽地愣住,一瞬间只觉得手中握着的玻璃杯由内而外散着凉气,冷得她骨头缝都痛。 “……不可以吗?” “呵,”姜澜彷佛不可置信地冷笑一声,甩甩手走到贝依面前。 虽说贝依比她妈妈高一点点,但对面毕竟是上市集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狠角色,经年积威就压得贝依垂着眼,紧了紧手中的杯子。 “你是不是学傻了?脑子进水了?”冷硬的手指狠狠戳了戳她额头,“我养你是为了让你背井离乡打一辈子工吗?你当我和你爸这些年在京市的经营是抓沙子过家家玩?” 姜澜深呼吸,下了最后通牒,“暑假我放你随意,下半年马上回来谈个合适的京圈公子,申请藤校研究生,毕业去美国读研,回来就结婚。” “我不要……”贝依低头扣着玻璃杯上的花纹。 “你说什么?”姜澜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不要!我不要去美国,我也不要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子结婚!” 贝依跑回房间“砰”地关上门,烦乱地用被子蒙住自己。 为什么人要长大,就会有这样多的烦恼呢? 她转头望向窗外,今晚的月色也很美,她却已然没有心情告诉他了。 黎樗啊……他们两人之间的艰难险阻,好似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呢。 贝依又想起了邮件写给他的那段博尔赫斯。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与姜女士的僵持关系,贝依以为会终结在她生日这天。 她一大早穿了条新裙子出去为姜女士抱了捧花回来,却在进门看到姜澜动作的一瞬间,如坠冰窖。 “贝依啊,你来。”姜澜状若无事地叫她,可贝依知道,这是暴风雨前夜的宁静。 她妈妈手上拿着把玩的,是“玫瑰星辰”。 “我今早给我的好女儿整理房间,却不小心发现了一点惊喜。”姜澜的声音是平时没有的温柔,贝依却觉得彻骨地寒冷。 “所以我的宝贝女儿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贝依放下花,咽着口水压下快要窜出来的心跳,尽量也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在国外买的项链。” “买的?”姜澜终于把项链放回盒子,贝依不着痕迹地先松了一口气。 “你见过十几克拉没有一丝杂质颜色这么正的鸽血红宝石吗?你数过这些碎钻里就有多少颗F色以上毫无杂质的三克拉天然钻吗?”她的声音越来越无法克制,“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买的?高珠展?拍卖会?还是博物馆?!” 姜澜每说一句,贝依就将裙摆攥紧一分。事已至此,她已不能指望姜澜相信这是赝品亦或其他理由,那就只能…… “是有人送我的。”贝依轻声回答。 “呵,终于承认了啊。”姜澜拂拂衣摆,也站起身来。 她紧盯贝依的眼睛,“谁送的?男朋友?” 男朋友吗……他还不是。贝依眼神躲闪了一瞬,心尖像是被针扎痛。 “哦,不是男朋友。也不是追求者,因为你不喜欢他的话,不可能把他送的礼物抱在枕头边。”可怕的是,贝依聪明的头脑正是遗传了姜澜,盛怒之下还能分析得条理清晰。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个看不上你却钓着你、一条几千万的项链就勾得你心甘情愿跟着他的狗东西!” “您不要这样说他!”贝依不知何时已落了泪,她抬手抹去,紧咬着嘴唇压抑颤抖,“他不是那样的人。” 姜澜像是被气得眼前发昏,狠狠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立刻断掉,把这东西还给他,不许再跟他有任何往来!” “不可能的,”贝依郑重摇头,“我喜欢他。” 啪!—— 姜澜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给我清醒一点!” 一瞬间脑中嗡鸣一片,贝依捂紧滚烫灼痛的脸颊,却阻不住连成线的泪水。 她自嘲地提了提嘴角,强压着剧烈起伏的心口,扬起头来。 “妈妈不是一直希望我找个有钱人吗?现在我喜欢的人够有钱,您反对什么呢?” 姜澜气得眼中也起了血丝,抬手指着她的指尖发颤,“我是要你明媒正娶地做富太太,不是让你没名没份地去做那种狗东西的情妇!送你几千万、几亿的项链也不行!” 我没有……贝依想辩驳一句,却不知是被母亲怒极战栗的姿态刺伤,还是被她刚才的话戳到心底无法言说的痛处,贝依只觉得空气愈发稀薄,呼吸都难,遑论开口。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去。 贝依第一次从心底里讨厌,她家小区的绿化带为什么这么大! 她提着两条彷佛已经不属于她的腿不知是走还是跑着,彷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出了小区。 晴空里的烈日似在射下火浪,炙得贝依脸上滚烫地痛,心也灼烧着痛。 她恍惚间去了附近的一条河边,河边总有清风拂过,能吹散她所有的烦恼忧虑、痛楚纠缠吗? 猝不及防地,她撞上了一个人,可明明是他凑过来的,贝依拧着眉尖道了句“抱歉”。 那人却仍未给她让路,身形高大地挡在前面,连散着的松木气息都像极了他。 怎么什么都能想到他? 贝依跺了跺脚,真是讨厌! 她瞪起一双肿成兔子一样的眼睛,目光移上这位讨厌路人的脸准备凶人。 却在看清男人面容的一瞬间,凝固在原地。 她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所有人都说不可能但她却义无反顾无可救药爱上的那个人,在此刻,在她二十一岁生日当天,出现在她面前。 不在港城,不在伦敦,更不在巴黎苏黎世,而在京市,在她面前。 泪如泉水般涌出。 却没有滚过她肿痛的脸颊,而是被男人的虎口截住。 他将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脸,怜惜地,亦或心疼地。 后知后觉,贝依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容一定狼狈极了,眼肿着,脸红着,泪糊着,她有意躲闪了几分。 下一秒却被黎樗揉进了怀里,男人环住她的手臂缓缓收紧,却小心地收着胸膛,生怕碰痛她的伤处。 “可以告诉我吗?”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彷佛也含着痛意。 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她挨打是因为他送的项链、因为被误会做了他的情妇吗? 贝依毫不犹豫摇了摇头,也不管他有着细微颗粒感的亚麻衬衫面料是否会蹭疼她的脸。 黎樗轻轻按住了她的后脑,动作堪称小心地低头看她,“可以同我讲讲话吗?”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于珍视,让贝依的满腔委屈连同小脾气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扁了扁嘴,含着哭腔地娇声凶叫,“不要!” “好,不讲。”他依然照单全收。 “那,我现在做些什么,可以让你开心起来?告诉我,好吗?” 河边碧绿的柳枝随风轻轻飘扬,远方桥洞下老人舞奏的风琴悠然作响,他的眼眸中有波漾开,像极了静静流远的清河水光。 不知是风太温柔,还是他太温柔。 她又想起了邮件写给他的雪莱—— 日光亲吻地球,月光亲吻海洋。 “你亲亲我吧。”贝依听到自己说。 温热的薄唇落上她光洁的前额,他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轻捧她的脸,小心翼翼为她拂开被泪水粘住的碎发。 “还要吗?”黎樗蕴着哑意,轻声询问。 “要。”贝依毫不闪躲地直视他,被水湿过的鹿眸分外清亮。 吻渐次落上她眉心、眼尾、鼻尖,连同受伤的脸颊,他的唇所到之处,贝依竟如被舒缓的电流拂过,缓缓酥麻了全身。 及至唇角,他再次顿住。 询问无声。 贝依双手揪上他的衬衫,唇间轻吐的话语,像是诱人犯罪的禁果。 “还要。” 这张每一寸都完完全全合乎她审美的天赐俊脸,一点点放大、靠近。 贝依缓缓闭上了眼。 她彷佛全然被松木的清香包裹着,及至两片云相贴,就可以悠然于九天之上—— 一声破碎的呼唤自风中传来。 “小依……”
第27章 有雪 河岸的青石板路上, 贝依双手紧攥着白色廓形裙摆,不顾昂贵精致的棉质混纺桑蚕丝府绸面料被挤揉得烂皱,立成了一座雕像。 分明有粗抱柳树的荫凉遮蔽, 贝依却觉得自己仍旧暴露在烈日下炙烤,所有的狼狈困厄、颠仆窘迫都在阳光中、亦或在他的眼中, 无所遁形。 她不禁开始回想是否有“生日当天会倒大霉”之类封建迷信的说法,否则要如何解释,京市这么大, 又偏偏在那一刻, 遇见了叶苏和裴璋? 贝依不愿再回想,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场面。 诸如叶苏不敢置信地从轮椅上扑过来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不是在跟我家阿璋谈恋爱吗?是不是阿璋惹你生气了?阿姨帮你说他!你跟阿姨回家吃饭好不好?阿姨做桂花糯米藕最拿手了,咱们淮城的特色,特别好吃……” 又如裴璋淡淡扶开他母亲, 转身走远前却清清冷冷给她的焚身之火上浇了桶油,“妈你放宽心,小女孩跟我闹脾气呢。小依这么好, 有追求者多正常, 我会哄好她的。” 人声渐远,蝉却嗡鸣不休,一如贝依此刻脑海。 日光穿透柳树的枝杈落在她脚前的方砖上,形成一块眩眼的光斑, 贝依紧盯着那一处, 纵有些眩晕, 也不敢抬头。 不敢抬头看他。 尽管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气氛闷滞得令人心慌,贝依终于放开被她咬得鲜红欲滴的唇肉, 犹豫着张了张嘴。 黎樗却先一步开口,“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 声音冷肃沉冽,尽管刻意压制过,贝依仍是瞬间就听得出。 他在生气。 他果然生气了。 贝依将裙摆捏得更紧,眼中不由自主又蓄了泪,她赶忙抬起头来,试探着看他神情。 “我……他、他妈妈生了很重的病,我不知道该怎么……” “我知道,看得出。”他径直打断她,语气中前所未有的不耐,令贝依一颗心直坠谷底,她只觉得牙关战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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