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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走过去，立刻抓起他冰冰凉凉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之间，哈口热气，用力搓了搓：“病房门口的女人告诉我你在这儿的。” 傅明升点了点头，看姜淮眼皮和鼻尖儿都被冷风吹得红红的：“走吧，咱们先进去。” 姜淮在他的裹挟之下往门内走，边走边抬头问他：“不主动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当然要了。”傅明升轻轻笑了一声，“下去给你介绍。” 姜淮看傅明升露出笑容了，她松了口气：“方老师没什么大问题吧？” “暂时没事了。”傅明升跟她解释，“老爷子有心脏病，平时保养得挺好的，今天被门口那人气到了。” 不知何时起，傅明升和姜淮换成了手拉手的姿势，临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那女人远远看着他俩走近，脸上的表情越发耐人寻味。 她看向傅明升，打趣儿道：“我还是头回看你把姑娘的手拉这么紧。”又看向姜淮笑了笑，“都拽疼了吧？” 姜淮有点茫然地看着傅明升。 “这就是傅明荷。”傅明升跟姜淮介绍，“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哟，还跟小姑娘主动提起过我呢？”傅明荷哈哈大笑起来，又拉长声音说，“还以为你从来都想不起姐姐的，姐姐好欣慰啊。” 傅明升不接她的话，兀自说道：“这是姜淮。你弟妹。” 傅明荷听到这话却愣住了：“哪种弟妹？” 傅明升面无表情：“写在本儿上，能分家产的那种。”又稍蹙眉头看了她一眼，“认识一下吧。” 傅明荷不由自主地往后微微退了半步，重新从头打量了姜淮，好像当真恍然大悟似的，嘴里幽幽念叨了一声：“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啊......” 姜淮露出一个稍微有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抱歉。”傅明升也不顾是否当着傅明荷的面了，直接对姜淮道，“她对谁都这样，不要介意。” 姜淮维持着方才那个不失礼貌的笑，摇了摇头，心想你家能生出你这么一个正常人着实不容易。 傅明升跟她对视一眼，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笑着在她后颈上捏了一把。随后压低声音说：“走吧，跟我进去看看外公。” 姜淮点点头，越过傅明荷进了病房。 方老师坐在病床边上，正戴着个老花镜拿着手机指指点点。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来：“啊呀！小丫头怎么来了！” “方老师！”姜淮笑盈盈地走过去。 老头儿却别过头不理她，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不耐烦道：“方老师是谁啊？我看这里没有什么方老师。” 姜淮恍然大悟，大大方方喊了一声：“外公！” 老头儿的笑容立马就从眉眼间渗透出来：“这才对嘛！” 大概是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关系亲密的和蔼长辈，姜淮其实还挺喜欢傅明升外公的，虽然只浅浅见过上次那一面。 看到老头儿对自己难掩喜爱，姜淮心里一暖，拉了跟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外公在手机上玩儿什么呢？” 方老师听了这话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将手机屏幕翻转下去，压在床上：“就随便玩玩儿。” 傅明升笑着走到姜淮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方老师的“谎言”无情戳破：“自从上次当了你的手下败将，外公一直都在苦练五子棋。” 方老师皱着眉头数落他：“就你长了嘴！”转而对姜淮发出邀约，“丫头，下次有空，再来家里下棋吧。” “好呀！”姜淮一口答应，“等您身体好些，我们得空就来！” 她话音刚落，门口的方向传来稀稀落落的巴掌声。 傅明荷放下刚刚鼓掌的双臂，笑盈盈地走过去：“外公这下开心了哦，那我......先走啦？” 方老师一看到傅明荷，脸色立马沉了下去：“你怎么还没走？赶紧给我滚去把事情解决了！不要让我再看到那个小伙子！二十岁不到......你也下得去手！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外公。”傅明荷突然声音就软了下去，“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您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方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赵二作风有问题，你早不知道吗？我让你离他远点，离他远点，你听过一句吗？这婚还不是说结就结了！” 傅明荷讪讪笑了两声：“那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他嘛！” “喜欢你就给我受着！”方老师说着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傅明升及时打断了对话，叫来医生。等方老师这阵怒火平息得差不多，三个人一同离去，留让方老师一人好好休息了。 走到医院门口，傅明荷好像知道傅明升会拒绝自己似的，直接越过他，抬手勾住姜淮肩膀，一脸赤诚道：“弟妹，今天这事儿是我惹出来的，为表歉意，请你俩中午吃个饭吧，正好咱们熟悉熟悉。”
第41章 ◎独守空闺。◎ 傅明升没想到, 这么厌恶和生人来往的姜淮，竟然破天荒地接受了傅明荷的午饭邀约。那他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跟着同去。 他不知道, 姜淮之所以答应和傅明荷一起吃午饭，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虽然这个女人面相略凶，讲话难听，甚至性情略显疯癫, 但姜淮能从傅明升对待她的态度中看出, 他俩关系绝不一般, 不只是一个大家族内点头之交的普通亲戚那么简单。 自己的生平都被钟女士讲给傅明升听过了, 说不定连几岁开始学会爬行，几岁开始不再尿床都悉数讲了出去。 与之相对, 公平起见，姜淮认为自己也需要进一步加深对傅明升的了解, 可平时找不到探究的由头, 她也不愿像审问犯人似的把他拉到客厅面对面坐着回答问题, 只好暂且将自己的好奇心压抑着。 如今傅明荷自己送上门来, 她认为是个再好不过的途径。 张师傅一直在停车场等候, 见傅明升和姜淮走过来，正要躬身替他俩开车门，就听傅明升说：“老张, 回去吧, 今天不麻烦你了。” 老张秒懂老板的意思, 这是在赶人呢。 讲得难听是赶人, 讲得好听是带薪休假。放假嘛, 是个人都喜欢, 张师傅当然是巴不得的, 立刻在心里盘算要去菜市场买点好吃的，晚上给孩子做顿精细晚饭。 姜淮坐了副驾驶。她刚低头把安全带系上，抬头的瞬间就看到前方闪过一阵强光，强光一灭，眼睛暂时没能适应周遭环境，看什么都黑乎乎的，隔了半分钟才缓了过来。 “什么人啊？”姜淮皱了皱眉头，“这么胡来。” 傅明升却丝毫不感到惊讶：“傅明荷。她向来都是这样跟我打招呼。”然后跟着前面那辆车开了出去。 傅明荷说请他俩吃饭，姜淮猜想能去的也就是那几处地方。怎想他们开车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商圈，眼看着都要出城去了，还没到。 她有些没底地朝傅明升感叹了一句：“你姐姐，确实很特别啊。” 傅明升轻声一笑：“后悔答应她了？” “那倒也不是。”姜淮坦白道，“就是有点懵。” “别害怕，她人不坏的。”傅明升说，“虽然说话不着调，但从小都待我极好，在某些重要的时刻，还是很有姐姐样子的。” “某些重要的时刻？”姜淮忽然来了兴趣，“比如呢？” “比如会主动带着花儿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傅明升笑了笑，“但转头就跟我的同班同学谈了一个月的恋爱。” 姜淮听了哭笑不得：“你举的这个例子，真没什么说服力。” 傅明升又想了想，注视着前方继续道：“当初我妈自杀，我爸和老爷子都觉得丢人，准备低调了事，我又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傅明荷专程飞过来操办了葬礼，骨灰也是她跟我一起带回国安葬的。” 单从这句话看，方老师简直像个僵坏的老朽，傅明荷倒是义薄云天的。这简直和姜淮在现实中对于二人的印象有着天壤之别。 她回想起傅明升曾经告诉自己的，方老师过去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老头，但她没想到方老师作为父亲竟然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 傅明升继续说：“后来，涉及到一些家产的分割，她也在其中斡旋，帮了我不少。” 姜淮点点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索性就不说了。 傅明升看她沉默，笑了起来：“我少有主动跟你提及这些，怕你觉得沉重、害怕。但其实对我来说，早都不算什么了。傅家和方家都是大家族，这人一多，关系就复杂，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一盆狗血浇下来能把土都淋透。” 他摸了摸姜淮的头发，好像生怕把这只小雀惊走，柔声安抚：“但你不用担心，老爷子现在转性了，两耳不闻窗外事，我爸又常年旅居海外，心根本不在我这里。只要我不把天翻了，他们就不会管。至于那些复杂的关系，两家这些年都还算稳定，那些姨叔们再怎么群魔乱舞，也不敢舞到我跟前来。” “我才没害怕呢。”姜淮揉了揉早就饿扁的肚子，随着路边轻轻颠簸。“有你在，天就塌不下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 跟着傅明荷来到一个镇子上。 可能是天气冷、外加正值中午饭点儿的缘故，镇上人不多，整条街上最活泼的要数一黑一白两只小土狗，两团毛球正在马路中间追逐着、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傅明升挨着傅明荷把车停在了马路边，姜淮下车后抬眼一看，发现路边除了一些卖五金杂货、卖猪肉、卖副食的小店之外，只有一家买米线的店看起来像是他们的目的地。 这家店是左右两间门面打通而成的，左边的装修看起来年头稍微短一些，但也只是稍微，至少也有上十个年头了。而右边的墙壁都已经看不出白色，被油污染得斑驳。店内的生意说好也不好，说它好呢，空桌子一张挨着一张，说它不好呢，里头又还是坐了七八个人埋头嗦粉，站在门口都能听到“吸溜”的声音。 姜淮是当真没有想到傅明荷会带着初次见面的“弟媳”来到这种地方吃饭。 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还是说想要含沙射影地提醒一下姜淮的暴发户出身？ 如果刚才没有在车上听傅明升说那样一番话，姜淮或许真的会这么假设。但眼下傅明荷义薄云天的形象深入她心，她估摸着这位姐姐应该是不屑于搞这些没有实际用处、光是为了膈应人的破事儿的。 傅明荷停好车，甩着车钥匙走过来，大剌剌地朝姜淮一招手：“走吧，请你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米线！” 傅明荷显然是熟客了。 老板本来坐在收银台前算账，脸上死气沉沉的，一头灰白的头发像是还未泡发的粉丝，干巴巴的，灰突突的，一碰就断。 他皱眉低头正在念叨什么，抬头看到傅明荷进屋，脸上骤然变得明朗：“哟，原来是禾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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