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憬笃定地说:“不是只有我有软肋,他也有弱点。我不信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让他恐惧的。等我忙完这期实验,去他老家看看。” 江海平一怔。 这确实是条他不曾想到的思路。 孩子大了总是会有很多自己的想法的,江海平也不想过多干涉,只对江憬说:“你妈她呢,时常像东征西战的巾帼英雄一样在外闯荡,她在家停留的时间虽然短,但是也不妨碍家是她最后的港湾。你有你的小姑娘,她还不是我的小姑娘?哪怕她并不柔弱,也是我想保护的妻子,更是你的母亲。你可以有你的思想和主张,但不能为了驳斥她说激烈的话抹杀她对家庭、对社会的贡献,更不能用她的善良架着她,用你的一厢情愿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虽然江海平让江憬好好吃饭,听他讲就好,但江憬还是忍不住搭了话,握着筷子的手一直垂在碗边,整个谈话过程就没抬起来过。 闻言他直接搁了筷子:“知道了,我去给她道歉。” “急什么,坐下,把饭吃了,你妈辛辛苦苦做的。”江海平叫住他,唠叨道,“我看你自从把那个小姑娘领回家,脾气长了不少,气也不太沉得下去了。” 江憬就说:“我本来脾气也不温和。” 江海平乐了:“谁要是不温和还能装成你这副样子,我铁定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憬不想说话,扒了两口粥,觉得也不是很有胃口,还是起身去找孙茹婷了:“这些我等会再来收拾。” “我来收拾吧,你们母子俩慢慢聊。”江海平舒了口气,边忙活边碎碎念道,“真是糟蹋粮食。” 卧室里静悄悄的,江憬走到卧室外敲了敲门。 “进来。”孙茹婷在里面说。 江憬推门而入。 父子俩敲门的风格不一样,孙茹婷早知道是他。 刚才她想把身上的裤子脱了换上睡裙,解扣子的时候用的力道太大,把扣子拽下来了,翻箱倒柜花了半天针线盒,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点老花了,连把线穿进针眼里都困难,坐在床上折腾了许久。 江憬见状说“我来吧”。 孙茹婷也不再跟他置气,将手里的东西都递给了他。 江憬坐到孙茹婷对面的梳妆凳上,一丝不苟地穿针引线,让孙茹婷心中的烦躁消散了不少。 他对着头顶光,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耗时不到十秒钟,甚至还流畅娴熟地帮她打好了尾端的结。 “好了。” 孙茹婷正准备接过来就听江憬问:“要缝哪里?” 孙茹婷沉吟片刻,将自己的裤子放他腿上,又把拽掉的扣子放裤子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茹婷看着他措置裕如地缝了一会儿,猜到该说的话丈夫已经对儿子说过了,面色寡淡地说:“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都是一家人,不需要你拐弯抹角献殷勤。” 江憬还是耐心地将扣子缝好了才开口:“昨天有许多话都说重了,伤了您的心,我这是在赔不是,不是献殷勤。对不起,儿子不孝,让您费心了。” 孙茹婷沉默了两秒,再开口眼眶已经全红了:“你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有个喜欢的人很正常,你光明正大把人领回家说这是你女朋友我也没意见,但是你不能藏着私心暗度陈仓。暗示你几遍你都不承认,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怪到我头上。” 江憬正欲矢口否认,孙茹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问:“你敢说不是?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喜不喜欢?”
第47章 春汛(六) 有哥哥在,不会有危险。 当然是喜欢的。 桑逾从小就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生得更是娇俏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从有无好感的角度界定的喜欢。 桑逾长大后温柔娴静端庄有礼,生得更是花容月貌颦笑生姿。 这是男女之间浮于表面的喜欢。 桑逾陷于进退维谷的境地,仍不忘崇高的理想, 坚韧不拔, 百折不挠,与他三观契合。 这是灵魂层面的喜欢。 即便是没有深切到刻骨的程度, 他钟情于她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和他收留桑逾有什么关系? 事情的始末只不过是他深得这小姑娘的信任,以至于这小姑娘危难之际投奔了他, 而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在没有更恰当的处理方式的情况下, 行了力所能及的义举。 就这么简单。 什么叫做暗度陈仓?为什么要用这么难听的词汇将他正常的行为定义得如此肮脏龌龊? 孙茹婷所谓的多番暗示,不过就是在不了解他和桑逾的关系的情况下妄加揣测,并利用各种刺激性的言语找茬挑衅,内涵他对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姑娘存在觊觎之心又不肯对其负责。 这样摁头认罪,要他怎么承认? 这是对他的污蔑。 眼下他无法回答喜欢。 说了就等于是将心怀不轨、背德枉伦、欺瞒家长的罪名坐实了。 也不能回答不喜欢。 说了就是在说谎,以后再想说喜欢都难了。 他还以为只有外人才会指指点点, 结果外人还未曾知晓,就被家里人刺伤了。 原本期待着冰释前嫌后会出现一副温馨画面,现在恐怕温馨不起来了。 他们母子之间的裂隙, 从来没聚合过。 江憬依照孙茹婷所说,对上了她的视线,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想忤逆您,但您有了解过您的儿子吗?您都盖棺定论了,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妈,自从您回国内定居, 我无数次尝试过于您亲近, 但您如果总这样自以为是, 只会将我推得越来越远。倘若有一天我与您离心,必定不会是因为桑逾。” 孙茹婷一怔。 江憬趁她愣神,离开了卧室。 母子俩又一次不欢而散。 江海平刚洗完碗,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连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就连忙迎了上来,问:“和你妈聊得怎么样了?” 江憬叹了口气,直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说法在我们母子身上不成立,您的小姑娘,还是您去哄吧。” 江海平诧异得瞪眼:“这……” 不等江海平讲大道理,江憬面不改色地说:“我会在桑逾学校附近租间房,暂时将她安顿在那里。她们若是相处不来,也没人逼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这句话说出来,孙女士估计又要生气了,您看着转达吧。这阵子我住单位宿舍,不回家了,我们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桑逾无暇再去精神内耗,更没有时间去探究那些不好的事情怎么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只觉得忽然轻松了许多。 她知道,是江憬替她清的障。 所以当江憬把她带到她们学校附近的学区房,说她高考前就在这里安心复习,她仅仅当做高考在即,江憬特意为她备战高考,不禁为他的这份良苦用心而感到动容。 既然哥哥为了让她考出成绩、考出水平,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那她更要努力了。 只有好好学习,将来才有机会报答他。 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哥哥的一片心意。 她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学习笔记整理了一本又一本,并且本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原则,慷慨的让同学拿去复印。 结果没过几天,她的笔记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原本是件挺好的事儿。 可架不住有人动了歪心思,将她的笔记明码标价带到了外校,卖五百块钱一本,心肠黑到家了。 偏偏有些人刷题刷够了数量,只差高人点拨就能一步登天,觉得花这点钱算什么,比上辅导班值多了。再加上身边受益的例子多,就扛不住诱惑心动了。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桑逾的耳朵里。 是同桌先听说,然后告诉她的。 同桌义愤填膺地拍起桌子:“这群王八蛋是钻钱眼里去了吗?这么昧良心的钱也赚,人血馒头也吃。” 虽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能做出这种事的绝非奔着高考这座独木桥去的进步青年,尝到了投机倒把的甜头,估计这辈子都学不会靠自己的双手致富,没大出息,也没底线,走投无路了就是去偷去抢去危害社会。 这世上的坏人这么多,命还都那么长。 这世上的好人这么少,命还不够长。 勇士屠龙的故事想必是真的。 明知道做好人无比艰难,依然要做好人,就显得孤勇而壮烈了。 免费的东西被人偷走后卖得这样贵,让二道贩子赚得盆满钵满,挺令人匪夷所思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骂也没什么用。 桑逾直接去打印店里扫描了一份自己的笔记,整理成doc格式上传到了网上,然后研究了一下关键词的玄机,稍微花了点力气操作,把自己的笔记顶到了按关键词搜索时的第一页。 卷点就卷点。 资源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时候就会变得金贵,但若是人手一份,那就分文不值了。 尽管坏人总会想方设法靠剑走偏锋来赚钱,但是她不允许坏人利用她来赚钱。 令她高兴的是,继她无私分享后,更多厉害的大神纷纷跟随了她的脚步,形成了一派交流探讨之势,蔚然成风,学术氛围更上了一层楼。 他们这些真正有能力的人从不畏惧对手的提升,反而会在较量的过程中越来越兴奋。 独孤求败没什么意思,图的就是百花争春。 在三个月激烈的竞争中,时光飞逝,转眼间就迎来了最后的角逐。 高考前营养要跟上,江憬知道桑逾的饮食习惯是在江浙一带和闽南沿海地带形成的,从水产市场上买了许多淡水鱼和海鲜回来。 几乎从来没杀过生的人被一池鱼虾螃蟹折腾得够呛。 饶是耗费了很长时间,仍处理得十分精细。 鱼没留下一片鳞,虾没剩下一根线,蟹没落下一只腿。 呈上桌的时候干干净净,只见诱人的色泽和勾人食欲的香气。 桑逾近来性格开朗了许多,适逢马上要结束阶段性的战斗了,心情很好,还戏耍江憬,装作一副紧张的样子说:“你怎么把鱼鳍给切了。” 江憬见到她这副表情心里一沉,当即严肃起来:“怎么了?鳍不能切?” 桑逾娇嗔道:“那可有讲究啦。旗开得胜,鳍开得胜,现在鳍没了寓意就没有了。” 江憬反应过来笑了笑:“你还信这个。” “信这个怎么啦?”桑逾跟他说,“我们班上被父母带着去求神拜佛的多着呢,还专门给他们买了一套孔庙祈福的文具,不管高考的时候用不用得上。” “那怎么办?”江憬偏头看了一眼摆在电视柜上的电子钟,“现在时间还早,我再重新买一条去吧。” “哎,别,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认真了。”桑逾急切地拉住他的手,小拇指侧刮蹭到他温热的掌心腰脊瞬间过了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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