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樨愣愣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继续说:“你哥在十一中,我和万峒在师大附中,一直到国外读书,我和万峒都始终是同校。” “我回国后,以前的联系方式不再用了,和万峒一直是用邮件互通近况,他最后一次发邮件给我,是说半个月后要回国一趟,叫上空青,一起聚聚,我回复,好。” “半个月后,我收到叶轲的邮件,是万峒的讣告。” “万峒的遗物里,有给我和你哥的东西,叶轲此前一直在国外,近期刚回国,也将东西,一并带了回来。” 他微微低着头,客厅的暖黄的光线落下,眼睫的阴影投在下眼睑,他的眼睛藏在阴影里,黑沉得看不清,但闻樨能感觉到,他很难过。 周身有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寂寥和脆弱感。 闻樨抬手,捏住他衬衫的袖口,轻轻拉了拉,算是安慰。 沈朝隽抬眸,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像是看着她就能得到安慰似的,半晌,他低声说:“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这一刻,闻樨确认,他大约真的喝醉了。 跟喝醉酒,又因朋友过世而难过的人,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她轻轻点了下头,本想先伸手抱他,手刚张开,就被他一伸臂揽进了怀里。 他并没有抱实,身体还隔着一段距离,停顿片刻,他缓缓收拢手臂,见她没有反感和不愿,才收紧手臂,将人紧紧抱进怀里。 他呼出的气息落在她耳侧,一片滚烫,闻樨的脸颊和脖颈也开始发烫,心跳得飞快。 “樨樨。”他的声音就在耳旁,低且轻,念她的名字。 闻樨应了一声:“嗯。” “还讨厌我吗?”他低声问。 现在是开始说醉话了吗?闻樨说:“我不讨厌你。” “你讨厌我。” 闻樨安静两秒,轻声说:“你喝醉了。” “我没醉。”他手掌压在她后脑勺,揉了揉。 “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 他笑了,低头,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声说:“以前,我见过你不止一次。” “什么时候?”闻樨诧异。 “你以前,还叫我哥哥。”他的语速有些慢,像醉得深了自说自话,“再见到,就把我当坏人,都不对我笑了。” 闻樨:“……?” “嗯……”他又收拢手臂搂紧她。 闻樨叹了口气,想问他要不要回去休息,又听见他说:“你不可能记得救助过的每一条小狗。” 话音落下,他就像卸掉了身上的力气一般,一下压在了她怀里。 闻樨伸臂将人搂住,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怔愣半晌。
第31章 初夏的早上, 温度有点凉,贺空青从车里一下来,只感觉凉飕飕的空气直往他袖口钻, 连带着后背都一阵发凉。 他轻嘶了声,摸摸胳膊,快步进门上电梯。 到二十八层,刚出电梯就看见门口的置物柜上放着一份外卖,他知道闻樨最近在这里,便顺手将外卖拎起来。 感受到外卖袋的重量, 贺空青笑了声,自言自语评价:“一大早胃口挺好呀。” 开门进去,屋里的窗帘都关着, 没开灯, 光线很暗, 他换着鞋抬头往客厅看了眼, 见沙发上好像有个人,不由得顿了一顿,再次抬头看过去。 沙发上果然有个人。 对方盖着他的被子,手臂搭在额头上,遮住了脸。 但看体型, 是个, 男人!!! 贺空青闭了闭眼睛, 深吸一口气, 又一次定睛看过去。 就是个男人!!! 怪不得他一下车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外卖那么重, 明显不是一人份。 贺空青捂着胸口沉沉地喘了口气,外卖袋一丢, 冲向沙发,顺手抄起个抱枕朝对方脑袋扔过去:“醒醒!今天我非得弄残你个——” 对方被吵醒,胳膊拿下来,掀起眼皮。 贺空青的话音一下哽在喉咙里,心放回肚子里的同时,也懵了:“靠!?” 宿醉猛一醒来,沈朝隽头有些疼,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坐起身,看贺空青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 贺空青被他这句话问的,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了:“不是……?什么叫我怎么回来了,这我家!我还没问你怎么睡在我家呢你还问我?我妹呢?” “哥哥?” 这时,闻樨的房门打开了,她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也有点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贺空青:“……” 想吐血,真的。 贺空青捂着胸口闭了闭眼,表情安详得像已离世:“我不能回来?” “不是,”闻樨按了下遥控器,将窗帘打开,“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怪我回来的早了?”贺空青感觉自己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 “她的意思是早上的早,不是日期的早。”沈朝隽从沙发上起来,顺手将被子折起。 “我用你解释?”贺空青一叉腰瞅着他,“她是我妹!搞得好像我不懂我妹,就你最懂她似的。” “就这两步路,你不回去在我家客厅睡什么?” 闻樨走向厨房,顺口接了句:“他昨晚喝醉了,跟我讲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讲我们小时候的事……”贺空青恍然明白了什么,瞥着他,“你说,你是不是想要我妹妹?” 沈朝隽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点头:“嗯。” 闻樨倒水的手一顿,洒出杯沿几滴,她抬眸看了眼沈朝隽。 他靠着沙发,手肘拄在扶手上,手撑着额头,似乎头很痛,他皱着眉,拇指按压在太阳穴的位置。 本来没在看她,却在她目光过去的时候,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一霎,闻樨心底无端的慌乱,一下撇开视线。 她心里乱着,又怕哥哥发现端倪,忙看向哥哥,这时,哥哥伸手一指沈朝隽,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早就想抢我妹妹了!” “别以为我不记得了,小时候你就总说羡慕我有妹妹,你也想要,你就是兄爱泛滥,可逮着机会表现了!” 沈朝隽静默一瞬,忽然轻笑了声。 闻樨静静地移开视线,转身,拧开蜂蜜罐,舀了一勺蜂蜜泡进杯子里搅拌。 贺空青双臂抱胸,斜睨他:“我告诉你,我妹虽然年纪小好哄,但是她——” “贺空青!”闻樨忽然凶巴巴喊了他一声。 “你凶什么?还叫我全名,长本事了?”他转头瞥向妹妹。 “你把我早饭扔了?!”闻樨难以置信地伸手指着横躺在地板上的外卖袋,汁水已经顺着封口处的缝隙流出来一大滩了,脏兮兮的。 贺空青哽了一下:“我刚才,那不是以为家里有陌生男人,太激动了么。” “激动你就可以扔我早饭了?”闻樨瞪他。 贺空青抠抠额头:“我再给你叫一份。” “你先去把那滩东西给我打扫干净!” 贺空青立马起身:“好嘞。” 沈朝隽低眸,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贺空青蹲在地上收拾外卖,抬头瞥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沈朝隽:“你怎么这么闲呢?没听我妹饿了,给我妹买早饭啊,你就是这么表现的?” 沈朝隽抬眸看向闻樨:“想吃什么?还是我做给你吃?” 闻樨手指抠着玻璃杯壁,还没说话,他忽然起身走了过来:“给我的吗?” 闻樨顿了一下,松开握着水杯的手指。 他走近,伸手握住她刚放开的杯子,闻樨感觉,他的气息就落在自己额头,轻轻的,像是拂动着绒毛,弄得她额头有点痒。 他低声说:“谢谢。” 闻樨身后是横向的台子,她退无可退,只能推了推他的胳膊,没用力,只是个提醒的动作,让他退后一点。 他没动,低头看着她,稍停顿了会儿,忽然低声说:“昨晚,我不是说醉话。” 两人之间好像突然就不一样了,多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氛围无端的暧昧了起来。 闻樨心跳得飞快,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视线闪躲着微垂下,无意识地盯着他稍凌乱的衬衫纽扣,没吱声。 贺空青用抹布擦着地,抬头朝两人看了眼,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沈朝隽,看不见闻樨,于是喊了声:“你俩商量好了没,我早上也没吃呢。” 没人搭理他。 贺空青啧了声,拎着抹布站起身走过去。 听见哥哥过来的声音,闻樨心慌得不行,又推了推沈朝隽的胳膊,他还是不动。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他,目光急切。 他好一点也不着急似的,与她对视着,目光深且黯,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直到贺空青拐过遮挡视线的装饰时,他才后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喝水。 “问你俩吃啥呢。”贺空青走过来。 “随便。”闻樨慌乱着低眸,装作忙碌似的又倒了杯水,往哥哥的方向推了推。 沈朝隽偏头,垂眸看向她:“等会我来做?” 闻樨点点头。 贺空青端起杯子,也点头:“也行,更快一点。” 沈朝隽喝完水,转身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杯子,关上水龙头:“我先回去。” 贺空青正咽着水,闻言又点下头:“嗯。” 沈朝隽又朝闻樨看了眼,她很忙似的摆弄着手里的水杯,也不抬头看他,沈朝隽顿了一顿,转身走了。 关门声响起,闻樨的肩膀一下塌了下来,她把杯子往贺空青面前一推:“等会都洗了。” ? 贺空青一把扼住她的后脖颈:“我才刚回来就指使我,真被沈朝隽收买了?” 他停顿一下,想起正事:“刚才只顾着胡闹了,沈朝隽怎么回事?他平时不喝酒的,酒量奇差。” 闻樨拍开他的手,指了指桌上的纸箱子:“昨天他见到万峒的女朋友了,晚上跟他们聚的时候喝多了,过来送万峒留给你的东西,在这边坐了坐,然后就不小心睡着了。” 贺空青顿了一霎,整个人一下沉静了下来。 他走过去,抬起手,顿了顿,缓缓放到箱子上面,静默了半晌,才动作小心地拆开。 闻樨走近,看见箱子里是一件签名球衣,一本册子,还有一封信。 贺空青捏着信封,久久没动。 闻樨伸手抱住哥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沈朝隽说,他们陪你逃课去过我二年级的运动会。” 贺空青低低“嗯”了声:“很久了,也是那次之后,我们的关系才真正开始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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