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祁倬挑挑眉,夹起碗里辣椒往嘴里送。 对面许嘉宁见状,忙跟着夹起一筷子辣椒,隔着桌子放进他碗里,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款待。” 不等祁倬反应,贺知许也站起来,拿着漏勺差点捞光锅里辣椒,同样皮笑肉不笑地放进祁倬碗里,“谢谢款待。” “嘶,这就没意思了吧,贺知许?”祁倬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辣椒,扯扯嘴角,“开你姐一句玩笑,至于这么报复人,好歹我也是你好朋友吧。” 说起他俩关系,祁倬更忿忿不平,转头朝乔景安告状,“对了,乔叔,你都不知道吧,他俩是亲姐弟,同父同母亲姐弟。” “多离谱,他俩在你家蹭这么多次饭,竟然一点端倪都没有。” 祁倬边一条条细数他俩的不道德,边偷偷往外捡辣椒。 火锅热气氤氲而起,耳边少年声音完美融合在锅底咕嘟咕嘟的声响里,但乔汐却搅着碗里蘸料偷偷分了神。 她掀起眼帘打量正对面的贺知许,隔着朦胧雾气,看不太清他的神色,甚至连五官都稍显模糊。 从他一进门就闻到的清新橘子香,此时也沾染上浓烈,极具有侵略性的麻辣锅底味道。 原来他和许嘉宁是姐弟吗? 那天在食堂门口,他想告诉她的就是这件事?是她误会了? 是了,贺知许父母离婚,父亲已再组家庭。所以,他妈妈也再组了家庭,许嘉宁是跟他们的后爸姓吗? 乔汐敛下眼眸,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莫名生出一点开心,但很快又被失落取代。 就算他们是姐弟又怎样呢?她不想再变成之前那样患得患失,那样矫情糟糕的人。 喜欢贺知许是源头,那她就只能选择远离贺知许。 乔汐放下筷子,端起桌上果汁轻轻抿了口。 橘子味道,却几乎喝不出甜味,只剩涩涩的酸。 “吃火锅还心不在焉?”祁倬用胳膊肘碰碰乔汐胳膊,端来满满一碗已经烫熟的羊肉放在她面前,“瞧你这么瘦,多补补。” “谢谢。”乔汐看着那碗比小山还高的羊肉发呆。 趁祁倬不注意,拿起筷子偷偷往乔景安碗里转移。 突然,旁边祁倬轻拍了下桌子,吓她一跳,转头正着想解释,就见祁倬端起桌上果汁一饮而尽后,指着贺知许说:“这样吧,你要是自觉有愧,就和我来场男人间的赌局!” 原来他还抓着贺知许瞒他的那件事不放。 贺知许放下筷子,头一次理会他幼稚要求,“怎么赌?” “那就……”祁倬在桌上看了一圈,最后瞄见锅里所剩不多的辣椒,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就比喝锅底!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自家炒的锅底用料足,乔汐一眼看去,锅底上除了辣椒麻椒还飘着厚厚一层红油。 没等贺知许答应,祁倬就起身盛好满满两碗锅底,一碗放在他面前,一碗放在贺知许面前,每碗还特意多加了两大勺红油。 “我干了,你随意。”话音落下,祁倬端起碗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脸不红嘴不麻,坐在那儿跟没事人一样,仿佛喝碗水一样简单。 贺知许看了他眼,也端起碗放到嘴边,只不过他刚尝了口,就被辣味呛到脸红。 他紧皱眉,侧过头灌了杯果汁仍忍不住想要咳嗽,但有长辈在场,他不好大声咳嗽,就用手背抵住嘴唇闷咳。 隔着氤氲雾气,好像连眼尾都咳得泛红。 乔汐心里叹口气,默默踢了下祁倬嘚瑟抖不停的小腿,不断用眼神示意他结束这场赌局。 却不想,一向机灵的祁倬现在掉起链子,瞪着眼睛问她:“乔乔,你眼抽筋了?” “……”她没办法,只好侧身半捂住嘴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闹够了吧,他明显吃不了辣。” “诶,这你就不懂了,我跟你说,别小看男孩子的胜负欲。”祁倬笑眯眯地解释:“这男孩子啊,最忌讳别人说他不行,你越说他不行,他战斗力就越高,不信你试试。” 是吗? 乔汐半信半疑地抬头看向贺知许,又见他端着碗往嘴边放。 最后还是心软占据上风,小声劝道:“贺……知许,算了,你不可能赢他。” 话音未落,贺知许便立即停下动作。 稍挪开碗后,他隔着热气看向她,目光温柔像掺着光。 连沙哑声线都注入几分活力,“那……你希望我认输吗?”
第51章 夏风潮热 本就稍显冷场的气氛愈加凝滞, 透过纱窗传进的屋外人声,顺利融合进餐厅火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里。 悄悄抬头看了眼后,乔汐发觉所有人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 忙尴尬地低头吃碗里羊肉。 少顷,她小声嘟囔了句:“咳,输就输了,胃不好就别逞强……” “乔乔,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她声音小,连乔景安都没听清。 但贺知许却听得清楚, 他放下碗, 眼尾上翘, 唇边现出一个梨涡,“好。” “我输了,你可以提要求了。”话虽是对祁倬说得,但他眼睛却仍在乔汐身上没挪开。 “好, 要求等会儿再提, 大家先喝一个。”祁倬忽然卖起关子。 他站起来倒吸两口凉气, 自己先提了两杯冷饮大口喝掉, 唇边顿时显出一片热辣红色。 原来为赢贺知许,他刚才一直在忍着。 大家都看出他在强忍,许嘉宁正要取笑他,就见祁倬围着桌子开始倒饮料。 “略尽地主之谊。”他头一次这样正经,许嘉宁倒不好再说什么。 倒完饮料回到位置后, 祁倬端起杯子,长呼一口气。 下定某种决心般郑重说道:“首先祝大家以后身体健康, 快快乐乐,其次, 祝我能和乔乔一起考上南大!” 大家本都站起来朝他举杯,可他话音落下,众人动作一下停止。 连李姨都觉得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反问:“儿,儿子,你刚刚说什么?” “呼——”祁倬又长呼一口气,转过身,郑重说道:“妈,我说我要考南大。” “贺知许,我提出的要求就是拜托你以后帮我补习,我要和你们一起考南大。” 他目光炙热憧憬,看得出是已经过深思熟虑。 “好,我帮你补习。”贺知许执起杯子率先碰上祁倬的杯子,“喝完这杯饮料,明年我们一起考南大!” 紧跟着,更多杯子碰上来。 在透亮灯光下,在火锅汤底氤氲热气里,大家释然笑开,一起说:“加油!” — 那晚以后,几人好像达成一种默契。 放学后,全都自发性去祁倬家学习。 在学校,乔汐和贺知许偶然遇到会打招呼,但总有种忽近忽远的疏离。 似乎是种很微妙的关系,一遇到学习问题,两个人又很较真。 偶尔会因为祁倬的学习进程,争论地面红耳赤。 有时不经意地对视,两个人又会默契地一齐停止,转头看向一边。 祁倬学习差,之前是因为和父亲置气而放弃体育专业,可以他现在文化课程度远远上不了南大。 几人聚在一起分析后,一致认为,他在补习文化知识的同时,应该再接着练体育。 许嘉宁文化成绩也很差,看祁倬练体育,倒起了点兴趣,本想和他一起报名练体育,却被祁倬严词拒绝。 “细胳膊细腿的,你就算了吧。”祁倬转转眼珠,指向贺知许,“他同桌秦霄美术功底好,喊他教你画画。” “女孩子就该走走艺术类院校啊,这么凶巴巴的,以后找男朋友都难。” 许嘉宁举起拳头,本想反驳,但听完他的话,又翻着白眼放下拳头,朝贺知许撇嘴:“按他说的,给秦霄打电话,以后一起学习。” 秦霄这人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极度洁癖,祁倬突然提到他本就是一句玩笑话。 乔汐和祁倬都认为秦霄不会来,没想到第二天,秦霄不仅来了,还带来许多高考资料和大家一起学习。 那年春夏,昼夜交替,是乔汐过得最充实又最忙碌的季节。 以至于后来,她在大洋彼岸,路过和家乡相似的一棵树,都会想到春夏时分,那群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学习的模样。 每次解开难题相视一笑,每次不经意抬眸看到少年挺直的鼻梁。 从天边的火烧云,到夜深人静,撒落星光的街道。 昏黄路灯下,不断舞蹈的飞蛾,和少年走进巷子里渐行渐远的背影。 是朋友,是她喜欢的人,是刻在脑海深处,无法磨灭的记忆。 如果…… 如果,那天期末考完,一推门没有看到那位不速之客的话,那也将会是乔汐记忆里很开心很开心的一段时光。 平时大家都在祁倬家学习,只有这天,期末考完,祁倬请客喝汽水时,说想吃乔爸做的可乐鸡翅。 一行人就商量着去乔汐家里对期末答案,再蹭一顿大餐。 想着爸爸喜欢热闹,乔汐欣然应允。 站在家门前,她一手拿着汽水,一手在裤子口袋翻钥匙。 身后跟着几个人,祁倬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我今天感觉稳了!数学最后俩大题……” 他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几人齐齐抬头看过去,等看清了那人面容,到嘴边的一声“乔叔”又一股脑全吞下去。 乔汐愣在原地,三两秒过后,是祁倬率先反应过来,不确定地喊了句:“叶叔叔?” “砰——”乔汐如梦初醒,手里玻璃瓶瞬间掉在地上。 和记忆一样,四分五裂。 贺知许反应快,用手臂极快地横在她身前,将她往后挡了下,满地碎玻璃茬才没溅到她身上。 “没事吧。”他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顺势朝前走了一步,挡在乔汐面前。 “没,没事。”乔汐几乎不敢抬头。 她躲在贺知许身后,轻轻攥住他衣袖,每根手指都在不停颤抖。 “好像有部分资料需要复印。” 感受到她不自在,贺知许径直忽略那男人,转头问祁倬:“大家一起去?” “好。”祁倬愣了下,忙不迭回身,推着身后许嘉宁往楼下走。 眼看几人就要下楼,那男人猛然一个跨步上前,单手利落擎住乔汐小臂。 黝黑枯瘦的指节仿佛深深陷入肉里,抓住她细瘦的骨头,“乔乔,是爸爸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爸爸终于找到你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神色十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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