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礼,收了,自己不安心,有些礼,不收,别人会不安心,你外公年纪大了,礼不礼的都无所谓了,求个安心罢了。” 钟弥正想问那个会不安心的“别人”是指谁?是送礼来的沈弗峥,还是沈弗峥所代表的人? 他能代表谁? 他爷爷吗,外公云淡风轻提及的昔年故交,沈弗峥口中视外公为此生挚友已经退位的大人物? 话没来得及问,外公进了屋子,看到那副棋问:“怎么今天有兴趣把这东西翻出来了?” 蒲伯看了钟弥一眼,笑说:“可能是想到自己小时候闯祸了吧。” 钟弥挽着外公胳膊,装乖说:“外公,从小你就教我写字画画,学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却一样傍身的本事也没有。” 外公面露欣慰道:“我们弥弥是长大了,学会谦虚了,小时候还不是这么个说法儿,小时候还敢跟人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就是一样傍身本事没有了?” “我那是年纪小,胡说的嘛。” “不是胡说。”外公摸摸她的头发,“外公今早还跟人夸你呢,顶聪明的,学什么一点就会,就是一样不好——三心二意,不肯用心钻研。” 今早?那就是跟沈弗峥夸的自己? 钟弥神情微微一变,还没来得及摆听训的态度,外公又夸她,话语却意味深长。 “你这样也好。” “人啊,一旦费心钻研什么,就会被什么困住,不自由,不开心。” 外公是看着她说这句话的,钟弥却有种直觉,这感慨由另一个人而生。 他是那个被困住,不自由,不开心的。 钟弥脑子里闪过一瞬音像,脱离情/欲,只闻叹息。 “好不了了,弥弥。” 之后有关沈弗峥的画面便不受控的浮现脑海,钟弥垂下眼睫,捧起茶杯,微涩的茶汤刚沾湿唇沿,在极短时间里,她想到一个合适的问题来切入。 “蒲伯刚刚说,今早那位京市的沈四公子来看您,我忽然想起来,他暑假来州市,帮过我的忙,我给他和他的朋友当过导游,嗯……这位沈先生写的字,居然和我一样,外公,你不是说,只在他启蒙的时候教过他吗?怎么会那么像呢?” 外公神思浮远,面容平和地说:“家里找人特意教的。” 钟弥声音虚虚的:“他……那么喜欢外公吗?” “这就说不准了,”外公一笑,“没准是厌恶。小时候叫你学你表姐文静些,你都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当场耍脾气。那些肯学的,也未必是愿意的。” “他厌恶外公吗?不可能,他很尊敬外公。” 钟弥着急说话,被外公察觉出一丝端倪,拿眼打量着她:“你倒像是很了解他了?” 钟弥心里想着,该了解的,都一丝不/挂了解过了,难以了解的,也不能一时强求,嘴上却笑笑说:“猜的嘛,如果他是很不堪的人,外公根本不会让他来看望,更不会留他吃饭。外公最会装病了,身体不适这四个字往外一丢,闭门谢客,就是大罗神仙也飞不进这个院子里。” 外公心情很好,同她笑着:“也不是回回都装,人年纪大了,身体总有垮的一天,是真不好了,也不是装的。” 钟弥听不得这样的话。 “干嘛啊,我们过年才刚碰完杯说要长命百岁,耍赖啊?” 外公正失笑,一副拿外孙女没办法的头疼表情。 蒲伯端着冒热气的小炒进来,刚听见爷孙俩对话,把菜摆桌上,叹着气劝外公:“我都说了,您千万别再在这小祖宗面前说自己身体不行了!她哪儿听得了这个,待会一生气,不跟人说话,窝一肚子火,连晚饭都不吃了,哄都哄不好。” “好了好了,不耍赖。” 外公立马哄她。 这话又叫她想起沈弗峥。 他时而和外公截然不同,时而和外公是真的很像,像得不着痕迹,连哄她的语气都同样温和又透着纵容。 钟弥在家待了两天,收拾东西回了京市。她没跟沈弗峥说,好像他们都不习惯事无巨细地跟对方汇报行踪。 从高铁站打车回了小区。 一个多月没回来,钟弥下车,第一眼还没察觉,快走到小区门口,她才拖着行李箱折返一截路,料峭春风里蹙着眼,看向熟悉的咖啡店门口。 换了一张不熟悉的店牌。 原来的黑绿配色换成了金棕,小清新变高级感。 她纳闷地走近过去,玻璃门从里被人推开,围着员工围裙的女服务生走出来,还是钟弥眼熟的那张脸,笑着跟钟弥说了句欢迎光临。 “你们店换装修了?” “对的,简单换了一下,内部还是老样子。” 钟弥不解:“之前不也挺新的吗?” 女服务生也一知半解:“好像是年前老板把店盘给别人了,新老板说一切照旧,连我们三个服务生都没有换,只加了薪水,可能换店牌就是简单意思一下,新店新开始吧。” 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萌生。 如春笋出土,突兀又坚定。 钟弥视线从自己之前常坐的靠窗座位移回来,那种不可思议在她心间无限放大,她咽了咽喉咙问:“能问一下,新老板,姓什么吗?” 女服务员想了想:“好像新老板没来过唉,他只派人过来跟我们打过招呼,说一切照旧,姓什么,好像不太记得了。” 钟弥试图给她提示:“是姓沈,或者是双木林?” 女服务员费劲思索着,摇摇头:“肯定不是,不是沈,也不是林,不是那种常见的姓,我记得那个姓我还是第一次见,可是我一下忘了。” 她冲钟弥笑笑,叫她稍等,自己再度拉开玻璃门,往里喊同事。 “我们那个新老板姓什么来着?” 钟弥站在店门口,室内充沛的暖气涌出来,她站在半冷半暖的交界处,清晰听见玻璃门里传来的声音。 短短两个字。 “姓钟。”
第41章 想见你 叫她不快乐,是种罪过 钟弥跟女服务员确认了一遍。 新老板姓钟? 女服务员经由同事刚刚一提醒, 此时跟记忆复现,全想来似的,非常确定地说:“对, 姓钟,还是个女老板。” “你怎么知道是女老板?”钟弥皱起眉, 不解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新老板从没来过吗?” 女服务生点头:“嗯, 她是一次都没来过, 负责人来通知的时候,我们问老板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他说钟小姐平时很忙,不一定会过来,他是负责人, 以后店内事务跟他联系就好了。” 钟弥呆呆站着, 花时间琢磨着那句“钟小姐平时很忙”,钟小姐本人怎么不知道自己很忙? 女服务生这会儿才好奇问道:“您问这些,是跟我们老板认识吗?” 她抿了抿唇, 这问题几番思索也不太好回答, 最后模棱两可道:“好像……认识吧, 你们家咖啡挺好喝的。” 本意是以社交性的赞美就此结束话题,没想到女服务员虽然只领一份薪水, 但工作尽职尽责, 立马扬起期待的笑脸问:“那您要办会员卡吗?现在在我们店办卡,还新年优惠哦, 下个月就没有啦。” 钟弥快笑不出来了, 到嘴边的话, 要出不出, 像锅温度不够的爆米花,酝酿半天,拖拖拉拉几个字几个字地炸出来。 “那个,那个先不用了,我,我……先回家,我先,我先跟人,跟人确认一下,我——” “我待会儿再来吧?” 忽然接到问题,女服务生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机械地点点头,依然笑脸相迎着,元气满满说:“好啊,我们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欢迎您随时光临。” 钟弥干干弯着嘴角,笑着礼貌点头,转身拖起行李火速奔回家里。 前两天人在州市,钟弥就找了家政来打扫屋子,一进门空气清新,桌柜干净得点灰不落。 她把行李箱推一边,懒得收拾衣物,人先往沙发上一躺,摸出手机,把电话拨给了沈弗峥。 本来直切主题的“你是不是把公寓楼下的咖啡店买下来了?”,在电话接通,听到他的声音后,钟弥一瞬心口酥软,到嘴边的话也变了。 山成了水,绕着迂回。 “我家楼下,那个咖啡店,好像不一样了,店牌换了……” 钟弥以为他多少也会绕圈子逗逗自己,铺垫一些好听话,讲讲自己多用心之类的,没想到一句没有。 他认得干脆。 “我叫人买下来的,店牌不太好看就让换了。” 爱情里废话含量高是有原因的。 感觉不到爱了要明知故问,感觉到爱了,也要明知故问。 爱有时候,好像就是突然降临手中,被动拥有,再去和对方确认的过程。 “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买一家咖啡店啊?” “你之前不是说你公寓楼下就这一家能喝咖啡看书的地方吗,上个店主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总不能因为不想你被人表白,就让你没了喝咖啡看书的地方,我没那么霸道。” 因为不想女朋友被店主表白,转头就把人家的店直接买下来,你以为这样就一点不霸道了吗? 这简直强势得离谱,还是不动声色那一挂的。 钟弥在心里嘀咕。 “我听店里的员工说,店是年前就被买下来的,这么长时间……”见过面,也一直电话微信保持联系,“怎么也没听你跟我说过啊?” 他在电话那头低声笑,声线像阳光晒过的一页纸,既透又暖,字里行间又都是条理:“你想听什么,弥弥?” 她反倒被字句困惑住。 “什么‘什么’啊?就是你买下咖啡店的事,你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 “提前告诉你,不就没有惊喜了?”说完,他声音低了一些,跟她确认,“不喜欢这种?” 钟弥脑子里豁然闪过一瞬光亮,有个声音自念着,哦,原来这是惊喜。 人生经历受限,她还没体会过这种惊喜,一时有点反应不及:“还,还好,还算有点喜欢吧。” 钟弥问他,“店里的员工说,新老板姓钟?你买下来就买下来,为什么还要送给我啊?我没有那种开一家咖啡店的小资梦想。” “别人想请你免费喝咖啡,我总不能也只是请你免费喝咖啡,我很少跟着别人出价,我喜欢有绝对优势。” 钟弥一字一句听着,一点点咬住下唇,但没忍住嘴角眼梢的笑意。 这就是刚刚说“我没那么霸道”的男人。 “知道你大概没兴趣管,我安排了人,事情都不用你操心,过两天我助理会带你去办手续,也不麻烦的,弥弥小姐只需要安心喝咖啡看书就好了。” 钟弥抓起沙发上的方枕,朝前猛摔了一下,似情绪积沙成塔,如果不想从声音里表示出来,那必然要以其他途径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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