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惯着我,我以后吃饭都要你喂到嘴边。” 被打的人反而低笑一声。 “也不是不能喂。” 于是再收钟弥一记瞪来的眼刀。 瞪完转身出去,两手伸到脑后,快速将头发松松散散编到一侧,收尾的法式丝带系一个单结,想着人家三缺一正在等她,钟弥风风火火下楼梯,裙摆翻飞。 沈弗峥紧随其后,老父亲一般操心,偏偏声音又一本正经:“包,手机,一样没拿,这是打算去空手套白狼?” 快走到楼下的钟弥才想起来自己丢三落四,又折身往上,哒哒走了两个台阶,去迎沈弗峥。 白净的脸上是被人调侃出来的笑,从他手上接过东西,除了包和手机,还有一件薄薄的羊绒披肩。 他叫钟弥带着:“久坐容易冷。” 他拿了车钥匙,几分钟,把钟弥送去裕和里,下车前嘱咐她:“跟小姨玩开心点。” 钟弥下了车,隔车窗跟他挥挥手说:“会开心的!沈老板这么大方,我跟小姨输了都算你的,只赢不输咯,谁会不开心。” “快结束了打电话给我。” “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又不远。” “太晚了,不安全。” 眼皮突如其来的跳了几下,她用手按了按,乖乖跟沈弗峥说:“好了,知道了。” 沈弗峥便看着她进院子里,裙角在铁艺门上荡一下,随即消失。 听到动静,院里的那道门打开。 何瑾家里的菲佣出来接钟弥,入户门前的客用鞋柜打开,里头摆了三双高跟鞋,其中一双红底的CL尤其醒目,太高,看着也干练。 菲佣拿了一双全新的室内软拖放到钟弥脚边,她也弯身将鞋换了。 进去才发现,除了何瑾,的确还有另外三个女人。 看风格打扮也很分明,两个雍容富态一些的,是何瑾的牌友,另一个纤细挺拔穿天丝衬衫的,瞧着干练,那双红底CL是谁的,好像无需再思考。 穿天丝衬衫的那位,闻声转头,居然是沈弗峥的前女友,那位谢律师。 对上视线,只有钟弥吃惊,显然对方知道她会来。 稍听几句对话,也不难猜,何瑾邀来的牌友,其中一位是她律所的客户。 钟弥一愣,想着京市真小。 这样也能遇到。 下一秒,何瑾转头看见她,微笑招手说着:“过来啊,弥弥,就等着你了。” 钟弥走过去那几步,就听何瑾在为她介绍:“漂亮吧?我之前说过的那个,我那大外甥的女朋友。” “真漂亮!叫弥弥是吧,人漂亮名字也好听。” 何瑾接着夸她:“今年刚毕业,现在在京市最好的舞团,之后有好看的舞剧,我跟弥弥拿票,请你们去看。” 钟弥应着话。 两个牌友阿姨,一个高兴说:“那好呀,咱们这些成天打麻将的,也沾沾高雅。” 另一个人夸完钟弥,还要点一点钟弥背后那位说:“你那外甥就好看,找的这个女朋友跟他真登对,眼光真好。” 何瑾抿着花茶笑说:“年纪上来了品味才上来了,以前眼光不怎么样。” 钟弥打完招呼,刚刚坐下,闻声就提住一口气,觉得何瑾这随口一句,好像故意在扇人脸。 那位谢律师也不愧小鱼夸她狠角色,笑容云淡风气,置身事外。 她合起膝上的文件,淡淡弯唇说:“那钱太太你先打牌吧,我们先聊到这里,后续您找时间来我们事务所一趟就可以了,有问题我们再沟通。” 何瑾跟那位钱太太说,自己有份合同出问题了,还没来得及找律师看,搁置挺久。 “能不能叫你的律师帮我看看?” 钱太太自然一口答应。 何瑾指派菲佣拿出一大叠资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谢愉欣,欢愉的愉,欢欣的欣。” “这么讨喜的名字,啧……”末了一声,倒像是在说可惜了,何瑾笑笑,将资料递过去,客套起来,“那就麻烦谢律师了。” 之后四人在客厅打牌,像完全忘了旁边沙发上还有个人在一页页看合同资料。 钟弥没忘,她本来觉得自己最好不要管这件事,但心里总有一句不至于,都分手那么久,彼此也毫无交集了。 他的小姨何必再为难。 菲佣来添水时,钟弥状似无意提醒一句:“你去看看,谢律师要不要添点水,她在那边看了很久了。” 何瑾先是将目光投到钟弥身上,随后嘴巴微张,恍然说一会儿没注意,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谢律师早点回家休息吧。 那位谢律师脸上能看出疲态,但依然妥当,跟在场人礼貌告辞。 中途吃了顿宵夜,等楼下厨房送餐时,何瑾跟钟弥在一旁的水吧榨果汁。 刀片飞转,将水果卷成烂泥。 何瑾说:“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稳的,章载年的外孙女是有点不同凡响。” 钟弥知道何瑾在说什么,也不绕弯子,坦白说:“我跟她没过节。” “沈弗峥跟她有过节。” 钟弥皱了眉,缓缓说:“可他从没跟我说过前任坏话,只说好聚好散,而且我也觉得,他的上一段感情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倒不是钟弥自信。 她亲眼见过沈弗峥坐在那位谢律师对面的样子,他的态度,用最熟悉的陌生人来形容都会觉得过分煽情了,不避讳,也没有情绪。 何瑾对她笑,像跟小孩子讲道理一样耐心:“那你猜为什么会没有影响?” “可能时间太久了?” “时间久吗?”何瑾好像在思考,然后跟钟弥说,“我以前谈过一个穷画家,我姐姐不让我嫁,这都快二十年吧,我结婚,离婚,又再婚,又离婚,我还是忘不掉。” 钟弥以为这是在指沈弗峥也忘不掉。 但她内心坚定,立马摇摇头说:“他不会。” 有误会,可钟弥这反应到很叫人欣慰,何瑾解释说:“对,他是忘掉了。他不是那种什么受情伤啊,然后看开了。他不是。他是连他在英国那几年的所有都当作忘了,他回国这十年脱胎换骨,以前的事就像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一样。” “他本来是可以不变成现在这种讨人厌的样子的。” 闻声,钟弥的表情静下来,玻璃杯子也滞在手心。 “他在英国读大学,我去看他,他还跟他当时的室友带我一起去划船,船就停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他跟他的朋友翻着书找论证去说服对方,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那种氛围特别好,虽然他家里反对他继续待在英国,但我支持,我甚至鼓励他去闹,最坏也不过停掉信用卡,我说没关系,以后小姨养你。” “之后,刚刚那个姓谢的女的追他,他们在一起了,他也没有告诉家里,因为也还不久,那年他读研,他爷爷他爸爸都不希望他继续在英国深造,那一阵子经常打电话叫他毕业后就回来,可能她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他身份不一般,觉得反正等沈弗峥回国了,异国也不会有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翻了沈弗峥的手机,最后居然把电话打给了我姐姐,说她是沈弗峥在英国的女朋友,可以帮忙劝他回国发展。”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父亲当时好像是在国内因职务涉嫌经济犯罪,搞不好就要去坐牢,她希望我姐姐可以帮忙处理。” “我姐姐就说,处理完了就算完了,能懂吗?” 钟弥握着冰凉的杯子,脑子里经过一场说复杂也不复杂的梳理,很多细节连起来,有了因由,很多事此刻再想想,也完全是新感受。 就比如,他的手机没有密码,会不会也是受这件事影响?又或者他从来就是没有的,曾经被人翻过了,也无所谓了。 钟弥低声:“所以是这样结束的……他是被结束的那个,所以对方最后跟他说的话是谢谢。” 那他除了说没关系,也没有更体面的话了。 那时候他不愿意回国,一定跟家里说了很多自己可以独立的话,甚至是吵,他会描述自己在英国生活状态很好很理想,他可以摆脱家里,在另一个国度做他自己。 他应该也曾以为只要坚持就可以。 他还有说以后养他的小姨支持他。 可就像努力抓住绳子谋求出路的人,最后他没有气尽力竭,是绳子断了,连挣扎的余地都不剩。 他家里当时是什么态度,已经不得而知。 但钟弥可以想象。 如果他还不愿意回国,他们只需要说,你以为你能独立,你能做自己,最后还不是要靠着家里,你到哪里还不是姓沈?还不都有人冲着这个姓利用你现在所嗤之以鼻的权势。 他好像……也没有话反驳了。 “我以为她是很喜欢沈弗峥的。” 钟弥怅然出声。 何瑾一笑:“或许吧,她可能自己现在想想都这么觉得,这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人,都有一种通病,谈利益的时候,感情既是一文不值又可以论斤算账,再谈起感情,也不会愧疚,只觉得自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完何瑾揽钟弥的肩:“这种事估计沈弗峥也不会告诉你,他现在越活越没意思,我就是跟你一说,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反正都过去了,钱太太在喊了,继续打牌吧。” 散场已经早上五点多。 夏季天光已经亮起,清早的街道,法桐静寂,寥无人烟。 钟弥手臂上挂着披肩,站在路边,远远看着那辆眼熟的车子开近。 见人下车,她“噗嗤”一声笑。 穿睡衣开车的沈老板太有味道,头发蓬松,脚上居然还是一双室内拖鞋。 还好路近,也没交警检查。 他走近牵她,问她在笑什么。 “打牌到现在不困?” 被他这么一说,钟弥真来瞌睡一样,立马掩嘴打哈欠,懒劲一上来,人就跟被抽了骨头似的,往他身上靠。 他穿着睡衣,也叫钟弥闻到像被窝一样温暖的香味。 沈弗峥手臂环着她,怕她软绵绵站不住,像携着一个人形挂件,慢着步子往副驾驶走,说:“回去睡觉。” 这一觉睡到下午。 钟弥起来,难得沈弗峥还在家。 盛澎也在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陌生男人,西装革履的打扮,一见钟弥立马客气询问起来:“这位是沈太太?” 盛澎看向沈弗峥,他的四哥不仅没有解释的意思,还将目光饶有兴致落在钟弥身上,似乎在看她解不解释。 钟弥跟他四目相对,眼神稍动,示意沈弗峥去介绍。 那位客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答,此时已经出现表情变化,担心自己认错人,闹了笑话。 又委婉改了话问。 “这位是?” 眼风无形交战,钟弥终是输了一截不动如山的定力,扬起一抹再虚假不过的微笑,大明星出场一般,冲客厅的三个男人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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