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半夜十一点多,盛鸢家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敲响。 盛鸢透过猫眼看了眼,发现是一个陌生人。 身上穿着Sonder Bar的工作服。 犹豫了两秒,她将门打开,对方很快递来一个小盒子,用一口不算很标准地中文说:“今晚的客人让我送给您。” 埃及是一个盛行给小费的国家。 盛鸢接过,想了想,回屋拿了二十埃镑的小费递给对方,才关上门去拆那个神秘的盒子。 入眼的便是一块不算规则的奶油蛋糕切片。 看得出切蛋糕的人应该不怎么走心,蛋糕胚被切得凹凸不平,经过一路的奔波,冰淇凌有点融化,湿哒哒的奶油塌下来。 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但蛋糕上的名字倒还算完整。 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盛洵两个字。 清泠泠地躺在那里。 盛鸢微微愣神片刻,忽而想起,方才盛洵临走前,问的那个问题。 她当时思绪还未清晰,酒精让大脑变得混沌。 说话做事全凭本能。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梦还是醒。” 这话讲得还蛮文艺。 话音落,室内就再一次陷入寂静中。 即便思绪很混乱,但盛鸢也是晓得自己这话听起来很经不起推敲的。 但她当时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回答了,只能硬着头皮,不避不让地看着他。 明亮的灯光令男人笼下来的侧影格外深重晦暗。 他额前的碎发稍显凌乱地落下来,眼皮轻耷,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微垂着眼,视线下沉看向她,眼尾随着他的动作反而上翘了几分。 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比平日里看起来更加勾人。 盛鸢被他瞧得心脏发麻,颇有些不自在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心虚地移开视线。 盛洵的目光在她颤动的睫毛上停顿片刻,随即站直身体,从桌上捞过自己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我知道了。”停了须臾,他淡淡出声。 空荡的房屋在这一刻变得更静。 从她身上扩散开来的沐浴液的香气,与他身上混乱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盛鸢不知道他这个“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再次抬头看向他。 盛洵侧身从桌上捏起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半没在阴影里的侧颜轮廓锋利而漂亮。 头顶一点微弱灯光只若隐若现浸在他的鼻梁上,在他周身打上一层融融暖光。 盛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下一刻,盛洵忽而侧头问:“头还疼吗?” “……不疼了。”盛鸢讷然地咕哝了一声。 盛洵点了点下颌,大抵周明甫那边又在催,他眉心微攒,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敲了行字发过去。 而后起身,低头看着盛鸢。 “那你慢慢想。”他的语气清淡,“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到底是做梦还是清醒。” “……” - “所以,你刚刚消失那一会儿,是去找桑妤了?” 另一边,周明甫看盛洵切完蛋糕后,就一个人躲角落里抽烟,忍不住跟过来“关心一下”他的精神状态。 这一片抽烟区空间不大,三面都是玻璃墙,盛洵后背松垮地倚着墙面而站,闻言视线淡淡抬起,没讲话算是默认。 周明甫看着他喉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红印子,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又问:“你俩这是……酒后乱.性了?” “你脑子里除了这些能想点别的?”盛洵听到这句总算有反应,似是有些无语地抬了抬眼皮。 周明甫嘻嘻哈哈地笑道:“不怪我,大少爷,您自个儿拿镜子照照您现在什么样。” 这周围压根没有镜子,盛洵对自己现在的模样也不怎么感兴趣。 他懒散地扯了下唇角,没接话。 停了须臾,周明甫又说:“所以她现在到底什么个想法?” 之前盛洵和桑妤到底怎么相处的他是不清楚,只知道盛洵一脑门子热还说要给人家当后爸。 他当时听他那么说,只当桑妤那边是对他也有这个意思。 但经过今晚的观察。 周明甫斟酌道:“我说句实话你别发疯。” “……”盛洵语气冷淡,“说。” 周明甫:“我就是感觉——当然,我的感觉不一定对。” 盛洵不耐烦地觑他:“直接说重点。” 周明甫:“我就是感觉人家姑娘对你挺疏远的,就是……怎么说呢?她很客气,看起来好像一直在试图跟你拉开距离,我很直观的一个感受就是,她并没有要跟你重归旧好的意思。” 他这句话语速很快,说完,就一副随时准备逃走的样子。 深怕盛洵一个不高兴暴打他一顿。 谁料,话音落下后好久,盛洵那边都没反应。 周明甫等了一会儿,预想中的脏话没听到,只能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在一瞬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中。 他们现在待的这片区域离人群稍远,有点儿半封闭空间的意味。 两边的玻璃压花十分重工,明灭的光线越过繁复的花纹打在盛洵的侧脸上。 男人的肩膀松散地落下来,一手夹着烟,背微弓,脊刺突起。 额前碎发分外凌乱地垂落着,遮挡住了他大部分的情绪。 他的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明甫认识盛洵这么多年,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是无端地,周明甫却觉得此刻的盛洵不太一样。 他们都出身于富贵的家庭,盛家更是富贵中的富贵。 盛洵母亲虽然早逝,父亲另娶。 但盛家在对盛洵的关照上,从来都是没有亏待过的。 从小到大,他吃的用的玩的,全部都是最好的。 他也始终都是他们那一帮人里,最耀眼的一个存在。 轻狂恣意,不可一世,舒展骄傲犹似旷野。 让人觉得,这世上千般好万般好,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长这么大以来,周明甫其实只在盛洵身上见过两次这样倾颓落寞的样子。 第一次是他八岁那年,母亲去世的时候。 彼时,盛洵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不肯出来,周妈妈念及周明甫同他关系好,便想让周明甫过来陪陪他。 那时的周明甫本以为自己进门后,要面对一个哭鼻子的盛洵,因此还特地提前准备了很多面巾纸。 谁知,进去后,却只看见独自坐在墙边在墙上写字的男孩子。 那日是晴天,明媚耀眼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盛洵脸上的表情可谓平淡至极,一笔一划地写着对妈妈的思念。 那时,同样年仅八岁的周明甫还不能理解那些复杂的感情,愣愣地看着他。 盛洵听到动静,转头瞧了他片瞬,良久,才语调平静地说了句:“我妈妈不要我了。” 长大以后,周明甫才想明白。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悲伤的时候,都是歇斯底里的。 盛洵就是那种,越难过,反而越平静的人。 第二次他再在他脸上看见那种神情。 是他们高考后的某个深夜。 那天他跟父母吵架,一气之下打车跑到盛洵的居所,准备在他那里“离家出走”一夜。 到地方后,却发现盛洵穿着一身黑,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前的花坛上。 盛夏夜晚的风燥热粘腻。 滨市本就临海,风里浸润地全是海水腥咸的气息。 他双腿大剌剌地敞着,面无表情坐在花坛上,一手随意地捏了灌矿泉水。 塑料的瓶身被他捏得有些变形。 他不知道他究竟在那里坐了多久。 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周明甫一开始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有想太多,仍像以往那样嘻嘻哈哈地同他开玩笑。 他说我爸又把我赶出来了,今晚我只好来临幸你了。 ——那种贱兮兮的语气。 如果是以往,盛洵听他讲这种话,肯定要让他滚,或者骂他不要脸了。 但那天晚上的盛洵却好像失去了信息处理的能力,听见他的声音,只是有些失神地抬起头,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少年瞳孔浓黑,像墨色一样沉郁。 周明甫的心脏没来由咯噔了下,脸上笑容下意识地敛起。 “你怎么了?” 他试探性问。 夜风好似也安静下来。 空气变得又沉又闷。 停了好久,盛洵才抬目看着他,唇角轻掀,语气很淡很淡地说: “桑妤说,她不和我去埃及了。”
第47章 无人之境 夜逐渐变深。 大抵是觉得派对已经办得差不多, 渐渐有人告辞离去。 楼下的摇滚乐声也停了下来。 主唱应当是念及在场的人里中国人居多,索性抱了把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唱了首音乐舒缓的中文歌。 他咬字不大清晰,竟然还是一首粤语歌。 陈奕迅的《无人之境》。 “这个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但我喜欢这罪名” 喑哑低沉的声音沿着重重阶梯跌跌撞撞漫过来, 如同隔着一层薄雾般,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在周明甫发呆的空档, 盛洵又点了一支烟, 弓着背漫不经心地吸燃。 红色的火星子在玻璃外忽明忽现。 周明甫皱着眉,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了那些话。 他张了张嘴,想找补。 随即却听见盛洵主动接了这话头。 “我知道。” 他脊骨抵着墙面,头微仰,神情懒怠沉默,讲话时, 喉结极有存在感地上下滚动。 周明甫见他不避讳这个话题,犹豫了几秒, 索性也直说:“你现在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盛洵视线侧睨下来, 声线清沉懒散, 唇角压着几分讥诮。 周明甫说:“我是粗人, 我这个人对人对事都很直接,我就是觉得吧, 你要是还喜欢人家, 你就去追,如果觉得也不想追了呢, 就以后再也别关注她了。” 他沉默片刻, 问盛洵:“你那块蛋糕是给她送去了吧。” “嗯。”敷衍的声音。 周明甫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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