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张逢青终于抽完了指间的香烟,他呼出嘴里的烟:“明天的露营我不去了。” 话落,张逢青将烟蒂摁进烟灰缸里,利落起身。 王胖子咕咚吞了口啤酒:“你明天有事啊?” 张逢青将原本就已经松垮的领带一把扯下扔在沙发上,只留下“有事”两个字就往浴室走去。 王胖子的声音追在张逢青的身后:“还不知道明天的雨能不能停呢,既然你说不去了,那我跟刚子他们商量商量下回再去。明天空闲下来,我正好去看看新房子的装修情况。” 王胖子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是在张逢青的名下,他自己买的房子还在装修中。 最近酒屋里事忙,加上新房子离酒屋有些远,王胖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亲自过去看看了。 不过,王胖子倒是不担心被坑,因为他找的那家装修公司是张逢青的一个朋友开的。 张逢青给介绍的人,王胖子非常放心。 …… 因为晚睡,周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才醒来,而且还是被一阵手机来电铃声给叫醒的。 电话对面的人是和新婚老公度蜜月结束回来的陈薇。 陈薇从理城那边带了伴手礼回来,要分别给周珉和林晓冰。 于是周珉跟陈薇约了下午的时间在之前那家咖啡屋见面。 约好了具体时间,俩人也没在电话里多聊,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周珉也是在此时才看见手机里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发件人是张逢青。 「醒了吗?」 短信是在五十分钟之前发来的。 周珉的手指在短信页面上停留了将近一分钟,才缓缓打了三个字发送出去。 「嗯,醒了。」 很快,张逢青的电话就进来了。 周珉拥着被子坐起来,手指轻点接通键,刚睡醒的声音轻软绵柔。 “喂,早上好。” 声音落下,手机里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周珉听见张逢青低润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 “早上好,刚睡醒?” “嗯。”周珉说着掀开被子下床,慢慢走到了落地窗前。 外面依旧下着毛毛细雨,打在窗上的雨水像珠子般一颗颗滑落。 周珉伸出食指,隔着一层玻璃轻触水珠。 无数的水珠滑落中,她听见手机对面的张逢青声音再次响起。 “我在楼下等你。” 为了不让张逢青等太久,周珉用了最快的速度洗漱,十分钟不到就收拾完毕下楼了。 一楼的电梯间里,张逢青正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靠在墙上跟京市那边的友人讲电话。 听见“叮~”的一声电梯开门的声音,他掀起眼皮向电梯口看去。 见周珉出来,张逢青对电话里的友人说了句“回聊”,之后挂断电话。 他没有动作,依旧懒洋洋地靠着墙,等周珉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张逢青的外貌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显眼的存在,周珉从电梯里出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他了。 她走过去,在张逢青面前站定。 “睡得好吗?”张逢青弯了弯唇角,率先开口。 “嗯,很好。”周珉温声回答。 这句话不是客套,是真睡得很好。 周珉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别人家里一觉到天亮。 或许是因为太困,也或许是因为被子上那股令人安心的肥皂味。 周珉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串家门的钥匙递到张逢青面前,声音轻缓:“谢谢。” 张逢青垂眸看着周珉手中的钥匙,接过随手揣进口袋里。 “先去吃早餐?” 周珉原本是想直接去林父林母那边拿备用钥匙的,闻言应了声“好”。 说完,她又补了句:“我请。” 周珉不是一个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帮助的人,张逢青昨晚把房子借给她住,她想感谢他。 而她目前能想到的感谢方式,那就是请他吃饭。 一顿不够请两顿,两顿不够请三顿,请到自己心安为止。 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夜开始,周珉面对张逢青的时候心里总有股莫名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周珉想尽快还清张逢青的人情。 张逢青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周珉那双温柔的眉眼上。 闻言,他只笑了笑,随后缓缓吐出一句。 “行啊。” …… 既然要表达感谢,那肯定是不能随随便便请人在路边吃个肠粉之类的了事。 周珉思索过后,提议去茶餐厅喝早茶。 别人请客,张逢青向来不挑地方,于是俩人驱车前往离他住所最近的茶餐厅。 因为是休息日,尽管已经上午十点过半,但茶餐厅里依旧是顾客满盈。 有从老人到小孩一家几口人,也有工作难得休息的年轻人。 聊天声吵吵嚷嚷,说的话大多数都是粤语。 周遭虽然人声嘈杂,但周珉却不觉得烦躁,她喜欢这么有人间烟火的场所。 虽然觉得自己融入不进去。 周珉和张逢青俩人点了一份水晶虾饺、虎皮凤爪、芋香排骨、流心奶黄包等特色点心。 还有周珉喜欢的荷香糯米鸡,以及一壶解腻的红茶。 茶餐厅里的点心基本都是甜口的,周珉挺喜欢这个口味,不过很快就会觉得腻。 还好分量都不大,两个人能吃得完。 当然,光盘行动的主力军还得是张逢青。 单独或者和大伙一起,总共加起来,周珉也算是和张逢青吃过好几回饭了。 周珉发现张逢青似乎不挑食,甜的或辣的他都吃,重口味的他吃起来面不改色,特别清淡的他也能入口。 目前为止,周珉还没见过张逢青在吃的方面上有什么忌口的。 周珉垂眸细嚼慢咽地吃着最后一个奶黄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色泽红艳明亮的茶汤送到她面前。 将口中的食物吞入腹中,周珉抬头对张逢青轻声道谢。 张逢青没有说话,只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周珉继续吃,然后端起自己的茶杯靠在木椅里慢悠悠地饮茶汤。 解腻。 虽然饮着茶,但张逢青的视线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周珉的身上离开。 周珉吃东西的速度有些慢,这个张逢青不是第一次知道。 张逢青本身不是个急性子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有耐心。 所以,他就这么一边品茶着茶,一边静静地注视着周珉咀嚼食物的双唇。 周珉的唇形很好看,薄厚适中,唇色不点而朱。 张逢青轻轻吹开漂浮在茶汤上的干茶叶,送到唇边轻呷一口。 饱满凸起的喉结随着茶汤入喉咙的瞬间微微滚动。 “吃饱了吗?”见周珉终于解决掉最后一口奶黄包,张逢青缓缓开口。 周珉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红茶抿了几口,才道:“嗯,饱了。” 说完继续喝茶。 周珉在品茶这一方面没什么水平,再好的茶送到嘴里她也品不出好坏。 她最多能分辨好不好闻,颜色好不好看,而且这些还只是基于她自己的喜好。 所以,一杯颜色红艳明亮的茶汤很快就被周珉一饮见底了。 张逢青弯了弯唇角,在周珉伸手端起茶壶添茶之前先端起给她添上。 “谢谢。”周珉将要伸出去的手收回,转而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汤送到唇边轻轻吹气。 张逢青放下茶壶,也不再端起自己的茶杯了。 他拿过放在一旁的小纸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茶壶里,然后再往里加了些开水,动作非常熟练。 “放了什么?”周珉温声询问。 “白砂糖。” 张逢青话音刚落下,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见屏幕上显示着“疗养院”三个字,张逢青好看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抓起手机缓缓起身,唇角上笑意依旧。 “我去接个电话。” 周珉捧着茶杯应了声:“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电话,但周珉能明显感觉到,张逢青的心情因为这通电话而突然改变。 周遭有人来,有人走, 周珉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杯中的茶喝完了,她又自己续了一杯, 加了糖的红茶,周珉觉得味道比刚才没加过糖的好喝一些。 隔壁桌有几个小朋友和家里的大人说着话,由于他们说的都是粤语,周珉听不懂。 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和语气,想来应该是说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周珉正观察着周遭的人,一声声“靓女”突然从她对面的桌子传入耳内。 起先周珉还不知道这“靓女”是谁,直到跟对桌一打扮富态的阿婆对上视线,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靓女”是她。 虽不知道那位阿婆为什么叫自己,但周珉还是礼貌地朝阿婆笑了笑。 阿婆见周珉终于跟她对上视线了,笑眯眯地朝周珉开口。 “靓女,雷姚某腩朋姚?” 周遭都是人声,周珉没听清阿婆说的是什么,她就只听到,也只听得懂前面“靓女”两个字了。 阿婆大概看出她没有听到,于是又加大了声音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后面还说了几句什么,但除了“靓女”两个字,周珉还是没怎么听懂。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打算起身过去阿婆那边问仔细,旁边忽然响起低笑声。 周珉转头,见是张逢青回来了,正想开口求助,就听见他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 “她说,你长得好乖,谈朋友了没有。”说着,张逢青在周珉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闻言,周珉有些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给素昧平生的阿婆回答这个问题。 那位阿婆这时候又开口对她说了些什么,周珉看向张逢青。 用眼神请他帮忙翻译阿婆的话。 张逢青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没给周珉翻译,而是回头看向那位阿婆,唇角依旧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宜家冇,唔过,很快就有了。” “她系我嘅。” 见那位阿婆听了张逢青的话之后就不再朝他们这边开口了,周珉有些好奇。 “你跟那位阿婆说了什么?” 张逢青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面不改色心不跳。 “打个招呼而已。” 周珉不疑有他。 见那位阿婆又看向她,周珉出于礼貌,扬唇浅笑,朝阿婆点了一下头。 于是,周珉就看见那位阿婆露出既是失望,又是可惜的神情。 周珉不明所以,只能再次礼貌地对阿婆笑了笑。 张逢青将茶杯端到唇边,掩住上扬的唇角。 …… 喝完那壶加了白砂糖的红茶,周珉和张逢青才从茶餐厅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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