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一会儿提到逝去的爷爷,一会儿说谢言和曾经有多不懂事多亏现在长好了。谢母几乎被她弄得慌了神,一个劲儿打岔。谢言和看在眼里,没多在意,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他统统左耳进右耳出。直到那位姑妈长舌妇一般问他有没有找对象,问他现在和家里关系怎么样,每句话都是逾越,超过了边界,他才终于放下碗筷,随便找了一个要回公司拿文件的借口离开。 本来直接回家就好,偏那位姑妈说自己儿子要去车站,和他的公司顺路,叫他带一程。谢言和无奈送了人,刚好到公司楼下,想着骗人果然不行,干脆真上来拿份文件,那件案子有些棘手,多看看也好。 不承想一上来就听见办公室里有动静,他往这边一走,还被炸了耳朵。怪他出门前没看皇历,保不住上面早就提示过他今日诸事不宜。 “我……” 恐惧褪去,再面对谢言和,夏婴便只剩下了结结巴巴的窘迫。 “我今天不太舒服,在这儿睡着了,没注意时间。” 谢言和无奈:“那你喊什么?” “我醒来发现周边这么黑,有点儿害怕。” 好吧,说起来也合情合理。 谢言和看一眼手机:“现在这个点,应该也没车了,我送你回去。” 夏婴松了一口气,小声道:“谢谢。” 关了办公室门,她便跟在谢言和身边。 身边的人好像藏着一个隐形开关,每回看见他,她心里的那些个小雀跃小欣喜就会不受控制地自己蹦跶出来。 电梯中,夏婴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瞄。她做得小心翼翼,谢言和并未察觉。然而几层楼后,他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她。 夏婴强装镇定:“谢总怎么了?” 他原本是想问她有没有闻见血腥味。但就这么一转头,他余光扫见身后的镜影。 “你……” 电梯内前后壁都光滑,镜子一样,清晰地映出两人的身影。谢言和将目光移开,轻咳一声:“你的裤子弄脏了。” 像是被一个重磅炸弹投中,夏婴的脸唰地红到发烫。她赶忙往后捂,没想到触到一手温热的湿润。她的例假不太规律,有时来的量多,有时特别少,看来这次不巧,碰上了「血崩」。 夏婴苦着脸低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一件外套递到她面前。 谢言和半侧着背对她:“遮一遮?” 他傍晚回了趟家,别人回家都是形容随便,他却十分注意。每次回去,哪怕只是吃个饭也会先换掉那一身商务装,配出合适的穿搭,用冰冷的穿法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冰冷。 因此,过来时谢言和也没像往常来公司那样穿西服。他只随便披了件长风衣,戴了副框架眼镜。夏婴之前只顾着紧张,倒没注意别的。直到谢言和脱下外套,露出里边的黑色高领毛衣,她才发现今天他穿得这么休闲。 怪好看的。这是去哪儿了呢? 谢言和等了会儿,还不见人拿衣服,于是晃了晃衣服:“嗯?” “啊,谢谢谢总。” 夏婴连忙接过外套,直接将它披在肩上,一手拉着领口,一手小心地保持着下摆不碰到自己的裤子,免得弄脏了。 很快,两人出了电梯。 地下车库很冷,连夏婴都被激出个喷嚏来,谢言和却面不改色,只在找到车回头时顿了顿。身后的女孩子比他矮上一个半头还有多,他穿到膝上的风衣,披在她身上却几乎垂到脚踝,宽大的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加上她走路步子小,寒风里晃晃,看上去活像一只企鹅。 见他停下脚步,「小企鹅」抬头,有些疑惑似的:“谢总?” 谢言和看着夏婴,不自觉笑了笑,积了一晚上的郁气竟在这一刻散去一些。他按了下车钥匙开锁,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上来吧。” 分明先前在电梯里还不耐烦,短短一段路,他的心情居然莫名其妙好了起来?夏婴忍不住在心里一顿乱夸,一定是因为他人好,又很厉害,会自我调节情绪……再往回倒倒,先前想必是因为被自己吓到才会脸色那么臭,不过就算被吓到。在看见她情况尴尬的时候,他也还是给了外套让她遮着,这么为人着想,实在是个好人。 谢言和不知道夏婴在想什么,他只看见这个女孩子闷闷傻乐着从包里掏出纸巾,往副驾驶的座位上一张张地垫纸。 “你在做什么?” “啊?”夏婴眨眨眼,“我怕弄脏了车座儿。” 谢言和又是一笑:“已经垫得够多了,上来吧。” 为什么要一直笑呢?是不是知道自己笑得好看,逮着个人就开始施展魅力?夏婴应一声,提着后衣摆,捂着心口,小心坐在了他身侧。 谢言和的身上总带着微微草木香,清淡悠远,很好闻,也很适合他。夏婴轻轻嗅着,他们离得太近,她不敢偷瞄得太明显,便转向另外一侧,透过车窗倒影看他。 “夏婴,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个痴汉!”她在心里这么念了一句自己,念完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可这是谢言和啊,又不是其他人!” 用这么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再透过倒影看人,夏婴便理直气壮起来。 她美滋滋脑补了无数小场景,全是他们幸福美满的画面,有的狗血,有的温馨,有的洒完狗血下一秒就换到了温馨场景。 夏婴几乎被自己的脑洞逗得笑出了声。中途,谢言和没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 困扰过他无数次的想法再一次浮现出来——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呢?这个问题一闪而过,谢言和轻笑着摇摇头。算了,这些东西,问了他也不懂。 他的青春单薄脆弱,极其短暂,也不好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是有的,但算着也就一小段时间,还没来得及感受就已经结束,尤其当年别扭。即便和爷爷和解也还保留着过去寡言的习惯,连谢谢和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 那些年少的日子如同一张落入火堆的草纸,火舌一舔便燃尽了。后来离开小镇,他认认真真扮演着优秀的孩子,做了那个家里十几年的客人,直到现在。 因为没有类似经历,自然也不能理解他们看似奇奇怪怪,却又实在鲜活有趣的想法。偶尔还挺好奇羡慕,只可惜,他注定无法体会。 车内两个人各怀心思,行驶了一段路,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夏婴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谢总,能不能在前边那个超市放我下去?”夏婴的脸和耳朵都红红的,也不晓得是兴奋还是车内暖气开得太足,“我要买点儿东西。” 谢言和顿了顿:“你这样……去买东西?” 夏婴干咳一声:“就,必需品。” 谢言和也不是什么小学生,该懂的他当然都懂。略做沉默之后,他问一句:“我帮你买?” 夏婴简直惊悚,一脸「你知道我要买什么吗」的表情。 谢言和倒是面色如常:“没关系,我以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楚辛欣也不太叫人省心,每个月只有那么两天不瞎蹦跶。但也就是那两天,她总要将他使唤来使唤去,好像自己不舒服就要弄得别人也不舒服才平衡。谢言和嘴上不情愿,背地里却也查了一些东西,知道她那个时候难受,便也任由驱使。 将车子停在超市门前的停车位,谢言和解着安全带:“你这个时候不方便乱动,在这儿等我就好。” 夏婴被他果决的语气弄得一愣一愣,说:“那谢谢谢总了。” “你今晚上对我说了很多句谢谢。” 夏婴挠挠脸,不好意思起来:“因为谢总真的帮了我很多忙。” 他好像没有对故人表达过谢意,导致有些感谢过了期,变成来不及。 “没什么。” 谢言和垂下眼睫,语气平淡无波,夏婴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好像在难过,只是来不及感受更多,谢言和便下了车往超市走去。 外边的天气是真冷,夏婴望着谢言和的背影,都能看见他呼吸时带出的白色雾气。他好像很会照顾女孩子,是从前照顾女朋友时学到的吗? 夏婴想着,没忍住酸了一下。 “好羡慕啊。”她轻声念叨着,“羡慕死了。” 谢霖川是个话痨,想到什么说什么,她大概听他说过谢言和现在是单身,别的就没有了。她也不好打探谢言和的过去,但不论如何,谢言和总不可能没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他分手的时候难不难过……夏婴乱七八糟地想着,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但她真的好羡慕。如果是她该多好啊! 夏婴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和他在一起。哪怕不能走到最后,哪怕只能在一起一天,她都一定很开心。 可刚刚想完,她又记起来律和之前自己和陆笙说过的话。那会儿,她说自己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夏婴低下头,在自己的脑壳上敲了一下。说是那么说,但面对喜欢的人时真的很难克制住贪心。可即便知道不好,她也还是忍不住想再靠近他一点。哪怕走完这步没下步,也还是想再靠近他一点点。 她为这一点点的靠近而欣喜,也为这一点点的靠近而忐忑。 人家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但为什么到了她这儿,那些诗就全换成了纠结和拧巴呢? 或许是生理期叫人心烦,情绪容易混乱,夏婴摇摇头不愿再多想。 透过车窗,她望着超市门口,可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无法看到里面,无奈之下只得不动了。 夏婴在心里同自己打着无聊的赌,她想,在谢言和出来之前,路过的人是双数,那他们就一定能在一起。如果是单数,他们在一起的机会就稍少一些。 如同天上星辰里最暗淡、最不起眼的一颗,夏婴轻声喃喃:“一个,两个,三个……”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夜里,眼巴巴数着来往路人,等她的月亮回来。 3.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安排上了各种装饰物。上班的路上看见一树彩灯,夏婴几乎是蹦跶着去往公司。 那晚谢言和送她回学校之后,她开心了好几天。她本来就惦记了他这么多年,这回被他好好对待,自然也心动得更加厉害。她忍不住想再靠近他一点,又止不住想,自己和他其实是有机会的对吗? 夏婴给自己找理由,喜欢的人对自己好。不管是谁都会这么期待,她才不是胡思乱想。 年会酒店门口,小简戳戳夏婴的手臂:“哎,你等会儿要不要坐那里?” 小简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围人声嘈杂,夏婴差点儿没听清:“什么?” “那儿啊!”小简一指,完了又往旁边指指,提醒道,“谢总外套搭在那个椅子上,应该会坐那里,你正好坐他旁边,难得的机会不是?” 夏婴愣了愣:“可这个不是按照部门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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