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时姜父在S市海域遇难,所乘坐的公务艇在返航途中失事,除姜父外还有其他两位副官,三人均在事故中丧命。 姜父作为艇中最高级别的指挥官难辞其咎,部里怕事件发酵只得草草了事,姜父就算是命丧黄泉也未逃脱莫须有的骂名。 如今案件重新审理,各界瞩目,世人才知在两年前有这样一起轰动的官案,三个家庭支离破碎,旧事重提对于逝者家属而言并不能被称之为一件乐事。 检方需要直系亲属的协同才能重启案件,当年父亲出事是哥哥全权处理,直到姜父出殡冉竹才得知消息赶回B市,所以今天遇见的其他两位家属她并不熟知。 偶然间听别人说起,那日与父亲一同出海的还有两人,一人是家中独子尚未成家,另一人的发妻刚刚生了二胎,儿女双全… 如今见到,老人头发斑白,妻子翠消红减,短短两年,他们都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于他们而言,全家团圆远比这洗清冤屈更难求。 梁慕亭匆匆赶来时正巧看到一双老人远去的落寞背影,还有那妻子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哀嚎。 冉竹在一旁坐着,双眼无神,平静的眸光下是惊涛骇浪,化不尽的哀伤。 梁慕亭走过去把人抱在怀中轻哄,“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了就不难受了…” 难受么? 她真没什么感觉,就觉得…挺麻木的,林家的人在艇上动了手脚,奈何当时林家一头独大,谁都插不上手。 这件事是导火索,乃至后来哥哥自杀,爷爷垮台,还有…那个被称之为母亲的离去,都随着这艘船艇的陨落大刀拓斧地向她走来。 她该难过的啊… 为父亲,为自己,为姜家这些年所蒙受的冤屈,为老人的儿子,为女人的丈夫。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弯着眼睛浅笑,“你来的好快啊。” 她不哭不闹,平静的让人既害怕又心疼。 “冉竹…” “嗯。”她拉起他冰凉的大掌,“梁慕亭,我们出去好不好?” 她不喜欢这儿,不喜欢哭声,不喜欢冰冷的机械声。 “好。”梁慕亭回握住小手给她温暖,一步一步地带她走出那扇铁门。 陆峥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拦下两人,姜冉竹勉强一笑。 “不好意思啊二哥,刚刚忘和你打招呼就走了…” 陆峥还喘着粗气,呼吸不稳,看着梁慕亭点头笑了下,“你来了啊。” “那我就放心了。” 手举了一半想搭冉竹头上,意识到不对劲又收回在自己脑袋上胡拉了一圈。 “跟二哥还客气什么?” “你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我还有点事要找冉竹。”转而他转向梁慕亭,“您不忙吧?” 梁慕亭面色冷淡地摇了下头,惜字如金的,“嗯。” 陆峥笑笑,“那成,您要是忙就把冉竹送我那儿。” 送你一脚要不要? “二哥。”冉竹轻轻皱起眉头,“我又不是小孩儿。” “二哥知道了!窝窝长大了!”陆峥宠溺地对着冉竹,“再等等,二哥争取送你份新年大礼,好不好?” 姜冉竹觉得梁慕亭要把她的骨节捏碎,硬着头皮保持微笑,声音甜美,“好。” “行,哥走了。”陆峥有些不放心地扫了一眼梁慕亭,又依依不舍的朝冉竹告别。 冉竹歪着头笑,她觉得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我手疼…” 她仰着头看他鹰钩似的眼睛,黑漆漆的,吓死个人。 手上的力道松下来,梁慕亭低下头换了一副面孔,眸光淡下来,“对不起。” 他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坦诚道“我不喜欢他。” 姜冉竹默默点了下头,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叹了一口气抬眸,软软绵绵的开口。 “他不是个坏人,而且他都结婚了。” “我知道。” 姜冉竹无奈,“他帮了我很多的。” 梁慕亭眨着眼笑她,“知道了。” 抬起手帮她把额角的碎发整理好,“好了,我们去吃饭,然后去休息。” 她微微点头,“好。”
第39章 车窗外, 熟悉的街道,他们并肩齐坐,感受这座城市繁华而又匆忙的气息。 车子途径他们的大学,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过马路, 是青春的缩影。 姜冉竹想到那句感慨青春的话:没有人永远十八岁, 但永远有人十八岁。 十八岁, 真的很美… 掌心触到大片温热,姜冉竹轻轻动了下手指任他握着,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侧过头闭上双眸靠在他肩膀上假寐。 你看啊,她还是这么没出息,还是喜欢…他在身边。 两个人在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 菜单更新换代了几次早已没了原来的模样,‘物是人非’在静默中悄悄发生。 冉竹去卫生间的时候没拿手机,就放在桌面上,梁慕亭本不想理,奈何接二连三地响起,他不耐烦地接起来。 “怎么了?” 陆峥当即愣了下,轻咳了一声。 “我想着让冉竹和她妈妈见个面, 难得过来,这些年阿姨一直惦记着她…” 梁慕亭不屑, 轻轻“哼”了声,不满地嘟囔, “惦记不知道回去看看啊?” “……阿姨身体不太好。” 梁慕亭眉头紧皱着,手指不耐烦地在桌面上轻触, “你觉得姜冉竹想见她么?” “毕竟是她妈妈…” 他更烦了, 哪那么多毕竟。 “行了, 我知道了,吃饭呢,吃完过去。” “你…先别跟冉竹说,你说了她肯定不愿意来。” 梁慕亭从鼻腔里“嗯”了下,看向不远处缓缓而来的冉竹露出微笑。 冉竹回来接过手机,“是二哥么?” “嗯。” 梁慕亭挑了块排骨夹给冉竹,“他有点事要说,让我们过去找他。” “啊?” 冉竹嚼着肉,闻声放下了筷子,“那我们去吧。” 作势就要走。 “吃,吃饱喝足了再去。” 说着他又加了块牛肉在她碗里,补充道,“他说要等一会,我们先吃。” “多吃点,吃撑。” 姜冉竹嗔笑,“干嘛…又不是去打架。” “快吃!” “好,知道了。” 吃完饭后俩人按着陆峥发来的地址驱车前往,梁慕亭也真的实现了将冉竹喂撑的豪言壮志。 说真的,她明明记得自己特别沮丧来着,后来梁慕亭就出现了,她就觉得好像都没什么了。 直到…… 姜冉竹说不出这一刻是什么心情,看见母亲和苏觅站在一起,她们拥有相似的美貌,她们是一眼能辨认出的母女,可她不是。 谁说时间能冲淡一切的? 都是放屁… “窝窝…” 发出一声嘲讽的暗笑,姜冉竹落座。 “身体还挺好吧?” 她语气平淡如常,面不改色。 只有梁慕亭知道她周身微颤,就连指尖都在不住的颤抖。 赵琳点了点头,紧盯着冉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我们窝窝…瘦了。” 冉竹盯着她的脸看,半晌才开口,“我过得不错,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早八晚五。” 她轻轻抿了口水又说,“苏觅应该都跟您说过。” 听见这话梁慕亭顿了下,拉着她的手收紧,想起冉竹那天发火砸车,哭的跟个小狗似的… “人您也见到了,往后不用惦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站起身子,椅子划向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陆峥叫她,“窝窝!” 同时发声的还有令人讨厌的声音,“姜冉竹,这是你妈!你懂不懂得尊重?” 姜冉竹轻笑,肩膀随着笑意扯动了下,她咬着牙,“苏觅,和你有关系么?” 她和苏觅对峙着,眼中窝着一团烈火。 “窝窝…”赵琳哭啼着站起来,“别这样和你姐姐说话…是妈妈对不起你…” 姜冉竹重重呼出一口气来缓解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咄咄逼人,“您都知道对不起我了,能不能让我好过一点放过我呢?再说了,您不是有一个女儿了么?” 梁慕亭感觉到她抖得越发厉害,他想带着她走,手却被她的力量带回。 “妈。” 她声音清澈,赵琳因为这一声“妈”泪流满面。 “我特别理解您的做法。” “我理解您想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的心,也理解您那么多年对苏觅的亏欠,我甚至理解您对我对我们曾经那个家的抛弃。” 她顿了一下,喉咙滚动,闭上眼吸了一口凉气,“可我不能接受,我接受不了,因为您的无所作为让我哥活生生丢了性命。” “所以,我也就只能理解您了…” “你别血口喷人!就是没有妈,姜孤生也是该死还是死!” 赵琳吓破了胆惊吼,“小觅!” 冉竹的脸渐渐变了颜色,一双眼像一把锋利的刀射向苏觅,想都没想,抡圆了手臂一掌落在她美丽的脸上,掌心火辣辣的疼。 “窝窝,你怎么能打你姐!” 她咬牙切齿地低吼,“苏觅,这种话,你说一次,我打你一次。” “你疯了!”苏觅偏着头捂脸,嘴角挂着血渍,美艳到了极点。 她要朝冉竹回手的时候被梁慕亭一把抓住,顷刻间她觉得自己骨节破裂,梁慕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重重把人甩开,苏觅被甩的站不稳,向后趔趄了下被陆峥拉住。 梁慕亭从兜里掏出个墨镜转身给冉竹戴上,柔声的问,“回家么?” 他觉得胸口压了块击不碎的大石头。 姜冉竹微微颤抖着身子点了下头,随即感受到他那只温热的大手带来的力道,她随着他的力道来到他身侧,热度再次从肩膀传来,她被他揽着肩带出了包厢。 出了包厢姜冉竹直接瘫软在他怀里没了力气,身子一颤一颤地,像是在落泪,他弯下腰把人抱起来直直地向外走,他要带她离开这,越快越好。 当梁慕亭看到苏觅和赵琳那张相似的脸,几乎是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他觉得电视剧都不会这么狗血,也就小说敢这么写。 姜冉竹啊,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男朋友,都因为同一个人‘抛弃’了她。 换作他是姜冉竹,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感受到凉风侵袭,姜冉竹把墨镜摘下塞给他,赌气似的,“还你。” 她眼睛红红的,活脱脱的像一只小白兔,可怜又可爱。 “冷么?” 他弓着背紧紧裹着她,柔声柔气。 姜冉竹摇了摇头轻推他,“你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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