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鸢点着头,没有告诉她,她是另一个极端。她几乎没有感受过爱。一个不曾拥有爱的人,不懂怎么去爱的人,才会更专注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在另一种意义上,她也没有顾虑,因为她身边没有任何人。 * 已经是在公馆的第五天,棠鸢的几件作品已经初见样衣,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着手构思创意。 羽毛的刺绣她试了很多遍,只有一版比较满意,那片羽毛用淡灰色的丝线钩织,大片的脉络,一眼看去似乎要融到空气中,缥缈着,不会太过惹眼。搭配淡草木染色的亚麻旗袍,半开襟到膝盖,简单的镂空和盘扣,日常中又十分轻盈灵动。 棠鸢采用了稍宽松的版型,解除穿衣对身材的要求。 改变大家对汉服繁缛的观念,以及觉得旗袍限制身材和走路,会让人提议束缚感。 社会总是对女性那么苛刻。 从容貌到穿衣到工作,女性什么时候才能放手做自己。穿衣自由的实现都那么困难。 她要做的事,就是去打破这些。 其他两件作品,选了套装和飞机袖搭配两片旋裙,穿起来很方便,在色彩饱和度上不过太强,适合通勤。 她了解过现在女孩子的心理,不是不爱美,是没有时间,不是不爱打扮,是喜欢的衣服不日常以及不会搭配。 这也是“懒人经济”发达的原因。 除了羽毛的萌动感,她还选了竹叶暗提花,但在运用上还要费心思。 她接了一杯咖啡,费闻昭发来消息:【还在忙?】 棠鸢:【还有最后一件,在犹豫。】 费闻昭:【明天结束,一起吃饭吗?】 棠鸢伸手时把放在桌边的资料碰掉,赶紧捡起来。却发现自己眼前有点模糊。 她揉揉眼,慢慢恢复视力,再看手机时,却发现和费闻昭的对话页面有一处暗影。 她使劲摸了摸手机屏,最后才意识到,是她的眼睛看事物有暗影。 棠鸢跑到落地窗前,看向远处的海,那块看不清的地方依旧有黑色斑状,不论她怎么用力,眨眼,揉眼,还滴了眼药水,都没法恢复之前的视野。 左眼右下角,那块区域的雾黑,还引起了视物变形。 文件,电脑,看过去,都在变形。 她感到眩晕,甚至用眼时又些恶心。 拨通了祁瑶的电话,棠鸢闭着眼睛,“祁瑶老师很抱歉,我现在去趟医院,最后一件我可能没办法赶工了。” “怎么回事小汤圆,”祁瑶边穿衣服边下楼,“我马上去找你。” “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不到,可能最近有点用眼过度,我……祁瑶老师,我看到你的手在扭曲。”棠鸢本盈亮的眼睛,现在因为失措有些无神。 祁瑶和应杰借了车,“不用我陪你们吗?” “你和时念、清彤,早点完成最后的任务,我们不能再有任何一位出差错了。” 差错两个字刚出口,祁瑶就意识到这对棠鸢的打击。 “不是,我一时口误,棠鸢,”祁瑶语速变快,“我们现在去医院。” 棠鸢还在努力从眼睛那块区域去分辨出颜色,但失败了。 “没事的祁瑶姐,是我拖累大家。” “跟拖累没关系啊,”祁瑶扶着棠鸢的肩,“另一只眼睛没事吧?可以自己走路吗?” “可以。” 是她太贪心。袁清安的宣传后,她接了不少设计单子。有一些很简单,赶一赶工就能做出来。 最近她白天努力为颂风打工,晚上洗漱完,在被窝对着电脑屏幕赶稿。 再等几个月,房租到期,她面临的问题和重新开始没差。 现在多赚一点,之后就有资本让自己的工作室变得更大气些。 颂风的机会,是别人提供给她的。往后漫漫,她靠的是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 棠鸢在祁瑶的车上,看窗外后退的风景。 碧色的海,她现在看来,却像缺了一块。所有的海水涌过来,涌入眼中的黑洞。 “不害怕吗小棠?”祁瑶开车时,不自觉地开快了些。 “应该没事的,不急,老师慢点开。” 祁瑶诧异于棠鸢的镇静,平日里,祁瑶有什么小毛病都要夸大,中药时死活喝不下去,扎针像杀猪。 眼睛最脆弱,她作为设计师明白,整天除了电子产品,就是在不断地缝纫,都是最细节的,对眼睛要求很高。 如果是她,估计已经在发抖了。 看事物有黑影和扭曲,任何一种发生在她身上,她都会崩溃。 “你怎么这么淡定?”祁瑶等红绿灯时,看向棠鸢的眼睛,依旧清澈,明明看起来像易碎的瓷娃娃,怎么遇到问题又这样恬然。这种坦然自若她学不来,她父母就更夸张了,一次流感,她爸妈还挂了专家门诊。 “就是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棠鸢回答。 医生安排检查时,棠鸢还在客气地说不好意思,“祁瑶老师麻烦你跑一趟了。” 祁瑶烦了:“哎呀这些都是小事,医生,她的眼睛是怎么了啊?” “眼底出血的并发症。”医生缓缓起身。 “这要怎么办呢?严不严重?” “这位陪同者,你别着急,坐下,我和患者好好聊聊。” “严格来说,眼底出血是高度近视容易引起的,不过现在太多年轻人玩手机熬夜打游戏,也会导致这种情况。”医生拿着诊单娓娓道。 “我看她的眼睛已经有些泛红,用不用住院或者手术呢医生?” 棠鸢的瞳孔附近,散出淡淡的红。 “静脉分支有堵塞,但不严重,眼周打针会好的快一些。” “不打针的方法呢?”祁瑶听到打针,还在眼部打针,头皮发麻。 “还可以热敷,褪去红斑,慢慢好,中间不能用眼,多休息。”医生签好字,“让患者选吧。” “打针吧。”棠鸢坦然道。 “出门右拐,办理手术手续,相应的检查做一下。” * 麻醉后,棠鸢能感受到针扎入皮肤,医生在她的眼球上按压,但却没有痛觉。 她其实也有害怕,只是这害怕表现给谁呢。 遵医嘱才是她的良药。 手术很快,术后医生为她眼睛做了包扎。 “医生,我不想留一只眼睛,另一只可以用纱布轻轻包上吗。”留一只,太丑了。 “只需要再打一针就可以出院,这一针结束可以留院观察一天,看一看药的吸收效果,当然你可以回家。” “我们住院,好好留院观察。”祁瑶赶紧补充道,对棠鸢说:“别看手机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回去。” 暖意涌上来,隔着纱布,棠鸢隐约能看到祁瑶的担心。 “谢谢祁瑶姐。” 学长给她的机会和好意,自己竟没能好好把握。棠鸢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费闻昭下午发来的消息。 明天最后一天,她要包着独眼纱布,这么丑的去见他吗。 她好像在面对疼痛的时候尤为坦然,却对别人的关心诚惶诚恐。 有些难以想象,学长知道后会说什么。 棠鸢闭上眼睛,长期的缺觉和眼前的昏暗,让她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凌晨的病房—— 有人披着月色而来,满身风尘。
第17章 小刺(修) 费闻昭辗转于夜色浓淡,最后到女孩的床边。 他看不清裹着纱布的眼睛,几次想要触摸,又在眉骨处收回了伸出的手。 棠鸢呼吸均匀,偶尔翻身,左侧的纱布压着脸,她不舒服,在睡梦中小手忍不住地去动。 费闻昭只好轻轻挡着,靠近眼周,几近她的脸颊,避免手无意中碰到伤口。 下一秒,棠鸢抓住他的手摸了摸,放到胸口,咂巴小嘴满意地睡着了。 费闻昭失笑。 以后还是不要离她太远了,或者,把她带在身边。 他把手塞回棠鸢的被子,在病房外站了良久,让陈慕远联系了文城最好的眼科医师。 * 苏苡赶到的时候,费闻昭在喂饭。 “别动,我喂你。” 棠鸢透过纱布,看不太清楚小勺子,还想凑过去自己吃,费闻昭的话让她扁扁嘴。 “不是凶你。”费闻昭贴心补充。 “我是觉得你这样会手臂会很累,一直举着,学长我还是自己来吧。”棠鸢伸手去摸勺子。 先碰到了他的手腕,棠鸢条件性反射地收回胸前。 她没看到费闻昭在笑。 “学长你把勺子给我吧。”棠鸢紧紧扶着小饭桌,伸出手,索索瑟瑟,保持着距离。 “可以。” 费闻昭用勺子在棠鸢手上点了一下,在她伸手时,偷偷把勺子换成自己的手。 棠鸢毫无预兆的摸到了他的手背,隐隐还有凸起的青筋。 正要抽回,只听他忍着笑意:“想摸可以大方点。” 接着,费闻昭反握,把棠鸢伸出的小手握在手里,塞到被子下。 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只是控制着力道,轻轻地包裹着。 她一用力想挣脱,便被压制下来。只好乖乖地待在被子下,坐直身子。 几个回合,被子在腿上来回起伏,棠鸢不自然红了脸。 此刻她看不到,听觉更敏锐了,他语气不容反抗,“让我喂。” 苏苡没看到这么精彩的细节,只是打趣:“我打扰你们了?” “苏苏你来啦。”棠鸢碰到救星,趁费闻昭不注意,迅速挣脱,把手抽出来。 一直被握着,手上残留的温度还在,她的手心甚至沁得潮湿。 苏苡眼尖迅速捕捉到两人手的位置,怪不得费闻昭用左手喂饭,那么别扭,原来另一只手在谈恋爱啊! “小汤圆,医生怎么说?我接到他的电话就赶紧来了,昨晚为什么不给我电话啊,我昨夜失眠就感觉不对劲。”苏苡放下包就开始削苹果。 费闻昭准时八点给她电话,她立刻给公司写了外出条。 “昨天有点晚,不想打扰你们。” “那你怎么知道的?”苏苡问费闻昭,“小汤圆你不爱我了,你告诉他都不告诉我。” 棠鸢欲辩解又止。 她也不知道。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费闻昭已经在她窗前的沙发上,好像等了她很久。披着风衣,袖口卷在手臂上,手支着头,神色有些疲惫。 她问他怎么知道的,不是在出差吗。 费闻昭只是问她为什么没打电话。 棠鸢不知道怎么回答,怕他失望,不敢说,要这样说吗? 此时,费闻昭喂了一口粥,看棠鸢在纱布下的面色苍白,替她回答:“她集训的负责人联系了我。” 苏苡点点头。 和昨晚空寂的房间不一样,因为多了费闻昭和苏苡,三个人聊着天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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