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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人扶稳站好，女孩站直了，也娇娇小小的一团，只堪堪到他肩膀处。脸颊绯红，睁得圆溜溜的杏眼上蒙了一层水雾，碧绿的瞳仁像是浸在水里的玻璃珠子，清亮透彻。 他微微俯身，放柔了嗓音低声问：“醉了？” 陶言脑袋已经晕成浆糊，那口红酒的后劲儿好像在这时候全都上来了。 从未喝过酒的人，第一次沾酒，即便只是误喝了一小口酒精度才12度的红酒，也不容小觑。 她低低“唔”了一声，醉了倒也乖巧，不吵不闹，虽然和眼前人不熟，但也知道是他扶了她一下，才避免摔倒，于是礼貌开口：“谢谢。” 道完谢，又想到之前答应陶父的话，于是接着道：“我要回去了。” 说话时语速放得很慢，像是怕自己吐字不清，所以咬字格外注意，带着一种娇憨的软。 江屿绥眼里闪过笑意，伸出手虚虚扶在陶言身侧，怕因为醉酒而站不稳的女孩摔倒。 他低声应：“好。” 而后又问：“包间里还有同学在吗？” 陶言想了想，很乖地回答：“有的，小绮拿蜂蜜水去了。” “嗯。”江屿绥眼眸深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专注不舍移开分毫，“还记得包间号吗？我送你回去。” 陶言先是点了点头，又摇头，还记得自己和面前的人并不熟悉，因此礼貌拒绝：“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回。”最后一个字停顿了下，咬字有些重。 即使被拒绝了，江屿绥也眉眼带笑，又耐心地哄劝：“那好，你自己回，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陶言很认真的“嗯”了一声，然后努力站直身子往回走。 只是她这会儿酒意上头，已经醉得厉害，脑袋晕乎乎的，走路都发飘，一米的距离都要歪歪扭扭地走好多步。 江屿绥一直小心地跟在她身后，怕她摔倒受伤。 走出大概四五米的距离，陶言腿软地往下蹲，靠在走廊的墙边，把头埋进臂弯里。 听到面前响起脚步声，她抬头，一双眸子水润润的，眼眶里盈满了水雾，像是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 江屿绥的心一揪，半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即使到了这地步，陶言也克制着没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示弱，因此只是抿了抿唇，默默摇头。 她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边，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睫半垂的看着光滑的地砖，姿态透着莫名的委屈。 得不到回应，江屿绥心中愈发慌乱。 他缓缓抬手，似乎是想抚一抚女孩的脑袋，指尖轻颤了下，又无声放下，规矩地放在膝上，声音更加轻柔：“是哪里不舒服吗？” 光滑的地砖上映出两人的影子，男人姿态虔诚地半跪在女孩身前，仿佛谦卑忠诚地守卫着公主的骑士。 陶言眨了眨眼，混沌的脑子莫名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对劲，却也思考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只是明白眼前的人是好心，于是也不再强撑。她抬眸看向他，语气很是委屈，仿佛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江屿绥，我走不回去了。” 她试过了，只能很小很小的迈步，不然头晕眼花很容易摔倒，她怕疼。可是那么长的距离，只走出了这么点，她就已经腿软的没有力气了。 “没事的。”江屿绥轻声安慰。 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模样乖巧得令人心尖发软，他伸手，想揉揉女孩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大抵觉得不太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于是又放下。 指尖轻蜷，他柔声提议：“不着急，我送你回去。” 话落，怕她不愿，又绅士的加了三个字，低声询问：“好不好？” 陶言敛眸想了很久。 安静的间隙中，她并不知道，面前半跪着的人紧张到手心渗汗，遮掩在平静的表面下的心湖早已暗潮汹涌。 良久，她才慢吞吞地点头，嗓音乖软的厉害：“好。” 不上不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江屿绥扶起她，只很小心地扶住了她的一点胳膊，接触的面积很少，不敢唐突，也怕引人反感。 走出一小段距离后，陶言不知想到什么，小声地开口：“江屿绥，你是好人。” 她的语气很认真，好似下一秒就要给身侧的人发一面锦旗。 还没做什么就得了一张好人卡的江某人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只无奈地叹了声，挑不出错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他不知道陶言现在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前不久才做了件对不起江屿绥的事，可现在，在她需要帮助时，他却这样不计前嫌地照顾自己。 醉酒后的女孩思维直白，往日里又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因此只一点点坏事，便能在心里记很久。 所以片刻后，心里过意不去的女孩还是借着酒劲儿认错道歉：“对不起。” 江屿绥愣了下：“什么？” 陶言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看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呢喃细语，像是心虚怕被人听到：“我之前，偷拍你了。” “……什么？”江屿绥错愕出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他以为这是自己生出的幻想。 女孩很快速地觑他一眼，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很诚恳地坦白道：“之前在走廊，我没经过你的允许，拍了你的照片。” 她语速很慢，却吐字清晰，声调虽然还是很小，但却足够让身侧的人听清。 然而还不待江屿绥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进而因她偷拍的事感到窃喜，便又听她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删了。”她轻声慢语地保证，“以后，也不会再偷拍了。” “没关系，其实……”江屿绥忍不住开口。 他想说，不介意她偷拍，甚至因为她偷拍他的举动而感到高兴，因为这张脸能吸引到她让她偷拍而感到庆幸。 然而迎上女孩认真的双眸，他到底还是清醒过来。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江屿绥轻声开口，只是又重复道：“没关系。”
第16章 因着他这句话，女孩一瞬间笑弯了眼，颊侧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她很轻松地吐了口气。 江屿绥到底没忍住，问她：“为什么偷拍？” 陶言看了他一眼，努了努嘴，没说。又垂眸，装作没听到一样，很认真地往前走。 江屿绥不死心，又问：“不能说吗？” 他使了点小心机，趁着女孩醉酒，没了底线，哄骗道：“你不是说我是好人吗？” 陶言又沉默片刻，在江屿绥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悄声回答：“因为火锅。” “火锅？”江屿绥微怔，这次没懂是为什么。 “格格说——”陶言舔了舔唇，“一张照片请我吃一次火锅。” 终于得知原因，江屿绥却忍不住咬了咬牙，险些气笑了。 他垂眸，看着女孩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仿佛扫进了人的心里，让人止不住地心痒痒。 他没想到她偷拍他的照片竟然是为了发给别人，到底气不过，他指尖发痒，终还是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女孩软嫩的耳垂。 耳垂上传来一抹灼热的触感，带着轻微的刺痒，陶言敏感地缩了缩脖子，一双眼睛又泛起水光，疑惑地望向身侧的人，嘟囔着控诉：“你干什么？” 江屿绥哼了声，拇指和食指指腹摩挲着，像是在回味：“收点肖像权使用费。” 路程已经过半，恰逢此时，林璐绮找来。 远远看到一个男人扶着陶言，她吓了一大跳，赶忙走近喊：“陶言！”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言来不及思考江屿绥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认出林璐绮，她脸上顿时展露笑颜：“小绮。” 林璐绮走近，这才看清扶着陶言的人，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看清确认后，又磕磕巴巴地开口：“江、江学长。” 江屿绥微微颔首，神情淡漠，刚才和陶言说话时的温和转瞬间荡然无存：“她醉得厉害，我扶她回去。” 话音刚落，被他扶着的人却不给面子，踉踉跄跄地往前方去了。 本就只是虚虚扶着一点，陶言挣脱得毫不费力，不过一秒的时间，她已经从江屿绥身侧离开，转而挂到了林璐绮胳膊上。 气氛无声凝滞。 江屿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本就是极冷的骨相，面色一沉，周身气场更显冷冽。 被那双漆黑的仿佛不沾半点人气的眼眸扫过，林璐绮莫名背脊一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林璐绮闪躲着视线，不敢直视面前的人，只半垂着眼睑，掩饰般地看着光可鉴人的地砖。 气氛莫名沉重，她迟疑着，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挂在胳膊上的女孩率先开口。 陶言完全没感受到周遭诡异的氛围，她那双温柔的杏眼雾蒙蒙地望向江屿绥，唇角扬笑，很乖巧地道谢：“谢谢你，我同学来接我了。” 斟字酌句，语速一如既往的慢。 江屿绥冷硬的脸霎时如春风拂过，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他下意识和缓了眉眼。到底是自己没立场，最终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 林璐绮眼睁睁在一旁见证了这一幕变脸堪比翻书的奇迹，克制地清了清嗓子：“那……江学长，我、我就先带言言回去了。” 陶言跟着道别，甚至还乖乖地挥了挥手：“再见。” 江屿绥垂眸，看着眼前小没良心的女孩，深邃的眼眸里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旋即低声：“嗯，再见。” …… 陶言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深色的窗帘没留一点缝隙，只有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房间昏暗一片，若不是看了时间，陶言还险些以为天才蒙蒙亮。 手机上多了许多未读消息，她揉了揉眼，游尸一般趿拉着拖鞋先把窗帘拉开。 夏日的阳光炽烈，甫一拉开，亮得晃眼的日光大片洒进屋内，驱散了原有的昏暗。 陶言被刺得眯了眯眼，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返身回床，她从床头拿起手机，转而进了洗手间。 接水，挤牙膏，刷牙，像无数平常的早晨。 直到手机解锁，十几条消息映入眼帘，昨晚零星的记忆后知后觉地浮现在眼前，陶言僵住片刻，含着牙刷一时忘了动作。 红酒后劲足，昨晚待到陶父赶来时，陶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被接回家后，更是直接睡到了现在。 她努力回忆，最后能想起来的，也不过是她委委屈屈地蹲在墙角，而江屿绥半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询问她的画面。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丝毫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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