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燃收回目光,不再往窦信尧那边看,低头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了几个字,手指悄悄抵了抵赵澜羽,递给她—— 【那个尧哥是柯煜的同学吗?】 书燃被人随意开玩笑,赵澜羽脸色也不好,她用微信回复: 赵澜羽:【柯煜说那人叫窦信尧,不是学生,好像是在酒吧看场的那种,脾气有点坏,但挺讲义气的。】 书燃沉默着看完,没说话。 赵澜羽又说:【我没想到柯煜会叫窦信尧一起出来玩,对不起啊,燃燃,冒犯你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就走吧。】 这条消息刚发送,柯煜就端了杯子过来跟赵澜羽聊天,还向书燃表达了歉意,他说男的嘴上都没什么下限,开玩笑容易过,让书燃别介意。伸手不打笑脸人,书燃也不习惯跟人摆脸色,她没说什么,扭头去看八角笼里的乐队演出。 又坐了一会儿,书燃隐隐感觉到有目光往她身上落,她看过去,是穿V领短毛衣的那个女生。窦信尧带人在唐梓玥家搞聚会的时候,她也在,一直腻在窦信尧身边,书燃记得当时有人叫她茉莉。 茉莉枕着都信绕的肩膀,面色不善地朝书燃翻了个白眼。书燃只觉莫名其妙,她收回视线,侧头问赵澜羽要不要去卫生间。 赵澜羽正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微信界面滑了滑,有些意外地说:“周砚浔问我们在哪,还要我发定位给他……他什么意思啊……” 乐队在这时敲起一段节奏强劲的鼓点,电音震颤,频闪灯变幻颜色,光线交织。 书燃没听清,下意识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不等赵澜羽回答,桌台上的两只酒杯突然翻倒,混着冰块的酒水直接洒在书燃腿上,深深浅浅的颜色将直筒裤和毛衣下摆染得一塌糊涂。 赵澜羽反应迅速,立即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动作间,书燃不小心瞥到赵澜羽的手机屏幕,隐约瞄见周砚浔的名字。 与此同时,窦信尧似笑非笑地说:“不好意思啊,手抖了,我赔点干洗费给你吧。” 书燃深呼吸着,压住上涌的情绪,往窦信尧那边看了眼。她看过去时,窦信尧故意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枚玉牌坠子勾起来,贴在唇边,叼烟似的叼在嘴里。 混迹街头的年轻男人,一股遮不住的野痞气息。寸头锋利,下颚弧度很硬,叼玉牌坠子时唇角挑着,露出些许白而齐整的牙,像巡视领地的斑鬣狗,筹谋着,蛰伏着,随时可能扑上来,撕碎猎物的皮与骨。 因着这个动作,一些回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书燃的指尖很细微地抖了下。 她想起来了,她见过这个人,不止一次,在初中的时候。 * 书燃七岁时跟随外婆搬到荷叶巷,住进有葡萄架的小院落,也是在那里,她认识了小哑巴严若臻。 外婆叫叶扶南,名字美,气质也好,小时候家境优渥,叶家专门请了老师教她说法语,预备着送出去留学。可惜家道中落,叶扶南草草嫁人生子,留学计划就此搁置,成了遗憾。 樊晓荔是叶扶南唯一的女儿,母女两个脾气秉性大相径庭,倒是书燃,像极了叶扶南。 离婚后樊晓荔谈了一场又一场恋爱,很少回家,是叶扶南将书燃养大的,她教小囡囡说法语、弹琵琶,也教她读书练字。有一阵家里经济特别拮据,买不起质量上乘的裙子,叶扶南就买来布料,比着书燃的身量手工剪裁。 小囡囡在外婆的照料下逐渐长大,成了荷叶巷最漂亮的小姑娘。长发柔软顺直,眉眼清秀,刺绣裙摆下,一截纤细匀称的小腿,皮肤清透得像白栀子。 在荷叶巷,书燃是最出挑的,上了学,她也是漂亮的那一个。不仅本校的男生想接近她,偷偷往她书包里塞情书,外校的男生也想认识她,美其名曰,交个朋友。 初三那年,一天傍晚,书燃做完值日从学校出来,被人截住了去路。 这人没穿校服,套一件半旧不新的白T恤,运动鞋脏兮兮的,脖子上的玉牌吊坠被他咬在嘴里,像咬一支烟,又像叼着片口香糖。 他噙着抹淡笑,眼神很痞,他说他姓窦,要书燃喊他哥哥,还要请书燃吃饭玩跳舞机。书燃向后退,这人不依不饶,贴上来,动手动脚,甚至想将她往怀里揽。 男生伸手的一刻,眼角突然滑过一道冷光,角铁携着瘆人的力道落在他的右肩膀,疼痛过于剧烈,让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 书燃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接着,有人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危险,也挡住她的视线,不叫她看见任何血腥。 天光浑浊不清,雕刻着那人的侧脸,线条沉默而锐利—— 是严若臻。 十五岁的严若臻,不说话,没情绪,打起架来不要命,凶狠的样子,成年人见了都觉得可怕,但书燃不怕,书燃从不觉得小严可怕。 嘴咬玉牌的家伙被严若臻一记角铁砸得躺下,趁着四周没人,书燃拽着严若臻的衣袖转身就跑,一直跑到家门口才停下来。 从那天开始,严若臻每天都跟着书燃,送她上学,接她回家,风雨不误,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一年。叼玉牌的家伙不死心,又来过几次,蹲在校门口想纠缠书燃。他在等书燃,严若臻也在等,少年眼眸纯黑,目光平静而冰冷,隔着小半条人行路与那些人对视。 对方人多,足有四五个,严若臻孤身一人,他挽起衣袖,露出藏在袖管里的□□,以及绕在小臂上的加长的链子锁。 看见刀,对方明显有些忌惮,嘀嘀咕咕:“这架势,要拼命啊……” “我就不信,”那人习惯性地咬着玉牌坠子,嗤笑,“一个小崽子,真敢拿刀捅我?” 不可避免的,严若臻又和他们打了一架,这一架打得特别狠,流了好多血。警车的鸣笛声遥遥传来,传进教室,书燃写题的动作微微一顿。 参与打架的人都进了派出所,闹得沸沸扬扬。嘴叼玉牌的家伙伤得最重,也因为劣迹太多,被就读的中专校劝退,之后,他离开赫安去了其他城市。 严若臻一无所有,他不怕坐牢,更不怕劝退或者背处分,那种孤独的狠劲儿,产生强大的震慑作用,外校的那些人再不敢纠缠书燃。 * 书燃站在club的卫生间里,冷水冲洗手指,她一面回忆往事,一面觉得心惊。 那天送完唐梓玥回家,书燃叫严若臻来接她,在小区里,严若臻与窦信尧正面碰上,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认出对方了吧,小严应该是担心她害怕,才没有提起。 那次见面,窦信尧没穿上衣,书燃记得他锁骨上有道颜色略浅的疤,那道疤好像也是严若臻弄出来的。 伤口很深,所以疤痕不褪。 衣服上被酒液染出一小片污渍,这痕迹只用清水是洗不干净的,书燃用湿巾擦了两下就不再理会。她离开卫生间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正要给赵澜羽发消息,让赵澜羽帮她把放在卡座上的外套拿出来,就听到身侧传来窦信尧的声音: “小哑巴还挺长情,这么多年了,依旧跟着你,做狗做得尽职尽责。” 周围很吵,窦信尧靠得有些近,书燃立即朝后退,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窦信尧笑了下,“胆子还是那么小,说句话都能吓着你。” 书燃一句话都不想同他多讲,目光搜寻着,该从哪里离开。 窦信尧垂眸看她,语气低了些,“在唐梓玥家遇见的那次,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小书燃,你没什么变化……” 长大了,个子高了些,依旧精致、干净,像朵白栀子。难怪严若臻像看守宝藏的恶龙一样守着她,谁得了这样一个漂亮宝贝,都会小心翼翼藏着护着。 离得近,窦信尧的气息扑过来,书燃一阵厌烦,只当没觉察他话里有暧昧。有人从旁边走过,书燃觑着空隙,也要跑开,窦信尧挪动脚步,故意伸手拦她的路。 “跑什么,”他眸光黝黑,语调沉沉,“干洗费还没赔你呢,不想要……” 话没说完,“嚓”的一声,火石轻响,几步外的幽暗角落,亮起一簇火苗。烟草燃烧,雾气辗转飘散,似林间晨雾。 书燃和窦信尧同时转头,角落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唯独那点猩红的火光烙入视线。书燃隐隐有预感,不等她开口,路过的服务生极客气地说了句—— “周少,怎么在这儿站着?这里通风不好,容易闷,想透气的话,我带您去楼上,那边清净些。” 角落里的人寻声往前迈了步,五官轮廓露出来,深邃、薄凉,清绝而高傲,仿佛用一记目光就能让森林燃起燎原的火。 窦信尧也认出他,微微惊讶:“周砚浔?” 周砚浔倚靠在墙壁上,腰线紧窄,身段修长,特别迷人。他唇角勾着,笑意却未达眼底,薄薄的眼皮下,敛一抹森冷的光。 看到他,书燃也有些惊讶,更多的是踏实的安全感,她小声问,“你怎么也来了?” 周砚浔半眯着眸,指腹弹了弹烟灰,淡声道:“来找你。” 书燃微怔。 烟草缓缓燃烧,周砚浔长久地看着她,“不想让你待在这儿。”
第27章 温柔 光线昏暗, 空气里有香氛和酒精的味道,污浊混杂。 周砚浔先灭掉手里的烟草,又挥散身侧的烟味儿, 才迈步走向书燃。他目光紧盯着她,占有的意味很浓, 而后视线缓缓向下,落在那片酒水染出的污渍上。 书燃不介意被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却很介意周砚浔看见,她不太自在地侧了下身,睫毛微颤,脸颊有点发烧。 周砚浔没说话,手臂抬了抬, 将拎在手里的外套披在书燃身上。周砚浔本就个子高,骨架修长,潮牌外套又是宽松的那一款, 罩在书燃身上,衣摆垂过大腿,往下一点,将她单薄的身形笼罩, 也挡住那片难看的污痕。 衣服上带着周砚浔的味道和体温,书燃感受到那些,心跳有一丝微妙的乱。周砚浔手指勾着衣摆,将书燃往自己这边拉,让她远离窦信尧,然后低头帮她扣外套的拉链。 他太自然, 神情里没有半点暧昧或狎昵的痕迹,就好像照顾书燃是他的分内事, 也是他本能,他早已为此做好准备。 自周砚浔出现,窦信尧的存在感就被彻底抹杀。年轻男人身量修长,眼眸低垂,喉结凸起鲜明的线条,一举一动,都带着独一无二的迷人劲儿,坦荡而诱惑。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打扮精致的年轻男女,不断有人路过,也不断有视线往周砚浔身上落。一眼看过来,就有点移不开,忍不住再一眼,然后就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女生,穿着男款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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