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琪脸色涨红,既尴尬又不知所措,小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真对不起……” 书燃拿了两张纸巾,先帮宣琪擦手,再帮她擦衣服,情绪很温和,轻声说:“没关系的,你别紧张。” 她贴过来时,宣琪闻到淡淡的香气,很舒服的味道。书燃头发长了不少,有一些沿肩膀滑下来,落在身前,碰到宣琪的手指,质感柔顺,带着香味。围巾堆在她下颚那儿,衬得她脸型很小,五官清秀精致。 干干净净的女孩子,细腻又温柔,让人很难不喜欢。 宣琪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真般配啊。 她和周砚浔真的好配。 * 周砚浔先将宣琪送到打工的地方,再送书燃去辅导班。车子停下来,书燃开门下去,没直接走,而是绕到主驾那边敲了敲车窗。 玻璃徐徐降下,周砚浔歪头看她一眼,笑着说:“舍不得我啊?” 书燃没说话,手指剥开什么,周砚浔来不及细看,一颗奶糖递到他唇边。 周砚浔动作一顿,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两秒,才张嘴咬住。 书燃喂了他一颗糖,又摸摸他的脸,软软笑着:“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车窗迟迟没有升上去,周砚浔坐在车内,嚼着糖,看着书燃的背影,看了很久。 浓郁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开,他想—— 很喜欢她,真的好喜欢啊。 入职的过程一切顺利,书燃简单熟悉了一下环境就开始上课,她带的是小班,人不多,十几个学生,都是乖巧懂事的那一类,没碰见什么刺头。 课间休息时,书燃去茶水间泡咖啡,听见隔壁英语班的女老师跟男朋友讲电话,商量午饭去吃哪家店,对方不晓得说了什么,女老师笑容甜甜的,很漂亮。 书燃想了想,打开手机相册,挑出在周砚浔车上拍的早餐照片,以及先前的几张外卖照片,一并发在了朋友圈—— 书燃:【一些好吃的!】 发完,她端起杯子要回教室,转身时不小心和人迎面撞上,咖啡险些洒人一身。慌乱间有人伸手拉了她一下,还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很不舒服。 书燃连忙后退,站稳后,她抬眸看过去,“刘经理?” 站在对面的男人叫刘京为,二十多岁,皮肤挺白,戴一副框架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是辅导班的业务经理,负责招生宣传之类的工作。 他朝书燃笑了下,说:“怎么冒冒失失的?摔倒了可怎么办?” 书燃还记得刘京为在她腰上捏的那一下,觉得有点怪,本能地不想跟人这人多接触。于是,她没接话,从刘京为身边绕过去,出了茶水间。 两节课全部上完,已经过了十一点,书燃讲题讲得口干舌燥,边喝水边刷了下朋友圈。她那条动态收到了不少点赞和评论,其中一条来自谈斯宁—— 谈斯宁:【这内饰,一看就是周砚浔的车,我在他车上吃个甜筒,都要被他嫌弃死,说我邋遢,你居然能在他车上吃顿饭!爱情真伟大!!】 沈伽霖回复谈斯宁:【宁总,摆正自己位置,书燃是女朋友,你顶多算个小姑子。】 谈斯宁回了一个“翻白眼”的emoji。 书燃觉得这俩活宝特可爱。 下午还要去唐梓玥那边做家教,书燃不想回宿舍,准备就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她低着头,手指在两个点评软件之间来回切换,查询附近的店铺信息,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肩膀也被人搭了下,与此同时,身侧传来一道声音—— “小书老师怎么总是不看路,这样多危险。” 笑吟吟的口吻,挺亲切。 书燃抬眸看过去。 刘京为在毛衣外套了件羽绒服,看上去有些臃肿,他瞄了眼书燃的手机屏幕,笑着说:“小书老师第一天上班,对附近的环境还不太熟悉吧?这边有家云南菜,味道挺不错的,小书老师要不要去尝尝?我请客,就当欢迎新同事……” 话没说完,有人从身后叫他一声:“刘经理。” 书燃侧头看过去,是先前在茶水间跟男朋友打电话的那个英语班的老师,名字挺好听,叫苗缈。 苗缈穿了条阔腿裤,配高跟短靴,脚步声清脆,气势十足,她走过来,扫了刘京为一眼,似笑非笑的,“哪家馆子这么好吃,要不要带我一个?” “苗老师有男朋友了,而且,还出了名的爱吃醋,”刘京为抓了抓头发,讪笑着,“我可不敢踢铁板。” “是啊,我男朋友的确心眼小,”苗缈神色淡淡,看向书燃,“小书老师呢?今早送你上班那个,开路虎的,是男朋友吧?” 书燃顿了下,轻声说:“是的。” “听见没,小姑娘有男朋友,还是个开路虎的,厉害着呢。”苗缈挑眉,对着刘京为,“你还是换个人献殷勤吧,万一叫人家男朋友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来找你算账,就不是踢铁板那么简单了,没准儿能扒你一层皮!” 刘京为脸色十分难看,气哼哼的:“苗老师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苗缈嗤笑一声,电梯来了,她迈步进去,书燃连忙跟上,把刘京为晾在了原地。 小屏幕上楼层数字不断变化。 书燃松了口气,朝苗缈笑了下,“谢谢苗老师帮我解围。” 苗缈个子高,眼型很精致,她看了眼手机,又侧头看书然,说:“刘京为跟大老板是表亲,关系户。这人不地道,又贱又怂,特别爱占女孩子便宜,尤其是来做兼职的没什么背景和阅历的小女生,专捡软柿子捏。摸摸肩,握握手,恶心死了!他还纠缠学生家长,被投诉过,你离他远点。” 苗缈这股爽利劲儿,让书燃想起宋裴裴,觉得特别亲,又朝她笑了下,眼睛弯弯的,说:“我记下了,谢谢苗老师。” 苗缈看着她,“你这么乖,男朋友不担心你被人骗啊?” 书燃一怔,不太确定,“应该不担心吧……”顿了顿,又说,“我没问过他。” 苗缈笑出来。 出了电梯,走到外面,风已经停了,温度依旧很低。书燃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朵,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周砚浔发消息。 书燃:【今早你送我上班,被同事看到了,问我是不是男朋友,我告诉他们,是的,是男朋友!】 书燃:【周砚浔是男朋友。】 * 手机响了几声,周砚浔没急着去看,他耐心很好,在等一个人。 仿古式的茶楼,廊檐下挂着灯笼,光线雅致,女侍者统统梳盘发穿旗袍,雪白的缎面上绣一朵荷花,亭亭袅袅。 白瓷的盖碗里一汪金骏眉,周砚浔尝了尝,入口回甘,楼下大厅里传来一阵弦音,是琵琶曲——《霸王卸甲》。 雅厢的门在这时被人拉开,侍者引人进来。 周砚浔迎上去,伸手,姿态雍容,“展叔。” 季展业同他握了下,笑得很客气,“小周先生,久仰。” 两个人明明是头一次见面,却熟稔得像多年旧友,季展业老谋深算,周砚浔年少有为,都端得稳,也藏得住,互不露怯。 先不疼不痒地聊几句天气,再说说杯里的好茶,铁观音的“音韵”,龙井的“雅韵”,哪款茶喉韵最好,哪款茶茶性温凉。 周砚浔年轻,但不浮躁,聊什么他都接得住,到最后,是季展业先词穷,引入正题:“小周先生约我见面,一定有事要说吧?” 隆冬时节,周砚浔穿一件白衬衫,黑色长裤,单薄而精细。袖口下一截骨形清晰的手腕,金属材质的腕表扣在上面,食指和无名指上都带着戒指,细细的素圈,显得肤色清如月辉,洁净冷白,贵气十足。 季展业瞄了眼自己日渐滚圆的啤酒肚,以及粗糙宽大的手指关节,很突然的,有点自惭形秽。 周砚浔唇畔笑意似有若无,他问:“展叔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叫窦信尧的年轻人?” “你说阿尧?”季展业点头,笑吟吟的,“是有这么一号人。难道他哪里做错事,得罪小周先生了?” “我跟他的确有些恩怨,不过,不劳展叔费心,也无须您动手。”周砚浔抿一口茶,瞳仁漆黑清润,慢条斯理,“你只要把窦信尧当成一枚弃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管不问,就可以。” 季展业眯了下眼睛:“老话说,兄弟情深,断骨连筋,阿尧毕竟跟随我多年,有功劳有苦劳,小周先生一句话就叫我背弃兄弟,未免……” 周砚浔没兴趣听这些干巴巴的场面话,不等季展业说完,他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女侍者应声进来,双手端着一个古韵十足的木质托盘,盖在上头的红布一掀,季展业只觉屋子里光线变化,有什么东西从他眼角余中划过去。他下意识地探了探头,只一眼,视线就定在那里,再也收不回来—— 托盘上,红布下,躺着三块黄澄澄的金砖。 不是金条,是金砖,货真价实的黄金。 季展业喉结滑动,咽了咽口水。 “在展叔面前,我是晚辈,资历浅,见识少,做事莽撞,缺乏条理,需要前辈们多担待,多提携。”周砚浔笑着,嘴上说着客套谦虚的话,姿态却傲得厉害,高不可攀,睥睨一切,“这份见面礼,是我一点心意,展叔千万别推辞。” 季展业没说话,额角似乎出了汗,泛着水光,坐立难安。 “兄弟情义值千金——这道理我不是不懂,只不过以窦信尧的资历和手腕,说他是展叔的兄弟,是不是太抬举他了?”周砚浔侧眸,看了眼窗外的日光,漫不经心似的,轻声说,“一只看家护院的狗,水平有限,能力一般,扔了也就扔了,不值什么,展叔以为呢?” 季展业喉咙一哽,说不清是噎还是堵。他看着周砚浔,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寸表情他都没有放过,脑袋里轰隆隆的,像下过一场暴烈的雨,一时凌乱,一时又清醒—— 周砚浔这个人,让他觉得心惊。 家世好,皮囊出众,出手阔绰,雷厉风行,行事雍容又锋芒毕现。 最重要的,足够年轻。 小小年纪,这样的气场和手腕,再过几年,顶天立地,不知该是何等光芒万丈。 和这样的人过不去,简直是自讨苦吃。 季展业尚在迟疑。 周砚浔忽然笑了声,自言自语似的:“《霸王卸甲》——真是首好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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