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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间短暂地安静了几秒，他又问：“你下午去哪了？” 以前她父母吵架她都是去找他的。 “就周围随便逛了逛。” “我在周围找了，没找到你。” 小卖部，笼子巷的牛肉粉丝馆，她经常出没的几个地方都去找了。 “我没留神走到了胡家桥那头，遇到了杭颀。” “整个下午都跟他在一块儿？” “嗯，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不用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没接腔，漆黑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她。 许姗姗脸上的笑再挂不住，低头垂下眼帘：“我们一起长大，你好多次不开心都是我陪你的，但你不用时刻记挂着要报答我，我没这么小心眼……” “许姗姗。” 他的语气是克制的，一脸莫名，“你发什么疯？” “你才发疯，说了你也不懂。” 她故作轻松地一拍他的胳膊，“那就这么说好了，晚上我把要去的人名单报给你。” 他拂开她的手，面露不悦地走了，“不用告诉我，自己跟胡雪优说去。” “哦，那你去不去？” “不去！” “呵……” 许姗姗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转身上楼。 她回到卧室，整个人垂直倒在床里，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找谁一起去呢？ 她想到临睡前看的小说，里面的女主角跟她一样喜欢听周杰伦的歌。 她伸手去捞手机，找到新存的手机号拨出去。 “喂，杭颀同学，你听周杰伦的歌吗……” “他这个月在淮宁有演唱会，那我让朋友帮你也定一张票哦……”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翻了个身面朝上方，盯着头顶转动的风扇发呆。 有人打电话进来，她手伸过去，按下接听“喂”了一声。 “去不去听周杰伦的演唱会？有人送了我爸几张内场门票。” 是沈越。 许姗姗倏忽坐起来：“几张？还是内场？” 沈越家世好全班人都知道，但一下搞来几张门票还是太炫了。 她忙不迭拍马屁：“我亲爱伟大的沈总，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祖宗。” “嗯哼。” 他傲娇地应了声，许姗姗挠头：“可我刚刚跟别人约好了要一起……” “那有什么，大家一起去呗，卢畅也去。” “……你票够吗？” “不够再想办法呗，除了学习就没有小爷办不成的事，你那边几个人？” 她掰着手指头数：“加我四个。” “我以为有多少人呢，没问题。” 她舔了舔唇：“那这个票钱……” “你小爷不差这点钱。” “谢老板！你下学期的早餐我包了！” 她激动得在床上打滚，动静大得隔着手机两段都听得见。 沈越悦耳的声音传来：“到时候提前一两天过去，除了演唱会再带你见见世面。” 她在淮宁学习工作多年，对那座城市跟老家一样熟，但这个年纪的许姗姗却是个还没出过远门的小镇青年。 她一口应下：“行啊，那时候见。” “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她联系别人挨个通知了这一好消息，最后一个是陈况。 “不用找黄牛啦，门票沈越搞到了！” “沈越？” “嗯，就我们班经常闹我的那个男生，等哪天约出来大家聊一聊怎么出发去淮宁。” “哦。” 他冷漠地回应，挂了。 许姗姗正在兴头上，没心思去深究他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她打开衣柜翻找那天该穿什么衣服，拿出一条连衣裙往镜子前一站，首先留意的却是镜子里面色蜡黄眼袋沉重的脸。 丑爆了。 她把裙子往床上一抛，风风火火地跑去了楼下。 怎么可以素面朝天地去听偶像演唱会呢，别的不说，一支口红至少得安排上。 她来到客厅，难掩激动：“妈，能不能给我点钱？” 吴玉秀在看电视，闻言分神瞟了瞟她：“多少？” 她这才想起除了票钱还有去淮宁的开销，掐指一算：“加上路费和住宿费，七八百应该差不多了。” “七八百？你去哪里？” “去淮宁玩，好几个同学一起去，陈况也在。” “你去淮宁干嘛？” “听我偶像的演唱会……” 吴玉秀闻言瞪来一眼：“快高三了还追星，许姗姗你是不是皮痒了？” 她凑到吴玉秀跟前，豁出老脸撒娇：“这不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嘛，我偶像可好可正能量了，他还让我用功读书听你的话呢，妈你就给我吧，大不了下学期你从我的零花钱里扣。”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吴玉秀一口拒绝，发觉自己太过强硬，又改口道：“你马上高三了，等明年高考完再去。” “又不是年年都有演唱会，你不给钱就算了，我自己去想办法。” 她这些年在外都自己拿主意独立惯了，换作是十多岁的她是断然不敢说这样的话的。 吴玉秀气得将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拍：“我看你是要造反了。” “不造反，等演唱会回来了我就好好学习，绝对考一个让你满意的大学。”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嬉皮笑脸地举手发誓，蹦蹦跳跳地上楼回了卧室，一进屋就蔫了。 现下解决了门票，住宿路费又该愁了。 其实只要她开头陈况肯定会借钱给她，可除非万不得已，她不想一碰到困难了就找他。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早知有今天，她绝对把每年的压岁钱都攒下来。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也没想到短期内搞到一笔钱的办法。 次日一早，许姗姗在吃早餐时听说陈况父亲和她小叔出海回来了。 “你小叔带了很多海鲜回来，晚上都去他家吃饭。” 回家时在门口碰见父亲，后者通知了她后先去小叔家帮忙处理海鲜了。 许姗姗喜欢吃海鲜，吃十多年了还吃不腻，她激动地跑回家里，“妈，晚上去小叔家吃海鲜你去吗？” 吴玉秀在收拾客厅的卫生，闻言头也不抬：“我不吃海鲜。” “哦，那我带许迟去了？” “嗯。” 吴玉秀和家里别的亲戚都不亲近，以往这样的家族聚餐她从不参与，她的拒绝在许姗姗预料之内，许姗姗没再勉强，傍晚接了许迟放学就直奔小叔家。 爷爷奶奶这一辈有五个小孩，除了许父和小叔还有三个姑姑，此刻全都拖家带口欢聚一堂，许姗姗带着许迟到的时候正要开席，里里外外都是人，摆了两大桌才勉强坐得下。 “带你妹妹找地方坐，她手短夹不到，你是姐姐帮着些。” “知道了。”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摆在大院里，许父掌厨，还有最后一个汤菜没炒完，交待了她后又转过头去盯着锅里。 座位不分老人小孩，许姗姗带着许迟钻了空位落座，她给许迟夹了个鲍鱼自己也夹了一个尝，咀嚼没几下眼眶里就冒出了泪花。 太辣了。 她勉强咽下，赶紧把许迟碗里的夹走，扔不好扔，又只能逼着自己吃了。 “爸你这炒的也太辣了。” 刚巧许父来上菜，她皱着脸抱怨了句。 许父擦一把脸上的汗，安慰她：“没办法，要照顾到大多数人的口味，我让你小叔留了些生的，你先将就吃，回头在家里再给你炒微辣的。” “哦。” 一桌十多个菜，许姗姗挨个尝了一遍后终于找到个不辣的豆花和炒空心菜，面前擦鼻涕眼泪的纸巾堆成了小山。 她给自己和许迟弄了个豆花拌饭，吃着吃着，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家族聚餐画面，总觉得不是滋味。 她叫一旁的许父：“爸，你要不再打个电话问问我妈？” “不用问了，她不会来的。” 父亲抽空答她，忙着和小叔喝酒谈天。 “那等席散了你打包一碗豆花带回家给她，她喜欢吃豆花。” 今天的豆花是家里做的，口感比市面上的嫩滑，她妈妈肯定会喜欢。 哪曾想她父亲来一句：“你妈喜欢吃豆花？” “你连这都不知道。” 许姗姗翻个白眼，无语了。 她匆忙扒拉完碗里的几口饭，筷子一扔说：“爸，我先回家了，等许迟吃饱了你把人带回来。” 许父应：“行。” 许姗姗打包了一碗豆花带走，小叔家离她家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院子大门和入户门都敞着，她直接走了进去，看到吴玉秀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愣了一下。 吴玉秀也看见了她：“回来这么早？” 螃蟹虾壳都要剥，以往她少说也要去一个小时。 “菜太辣了吃不下，我给你打包了豆花回来。” 她边换鞋边回话，端着豆花走到餐桌边，看到餐桌上的剩菜剩饭，若无其事地把豆花放在吴玉秀面前：“你尝一尝，小叔家自己做的，比外面买的嫩。” 吴玉秀没尝，放下碗筷起身去了厨房。 许姗姗看到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盘生虾，“家里什么时候有虾了？” “今早买的。” 吴玉秀要去上班，都是大清早就把当天的菜买了，那时候小叔回家的消息还没传来。 当了多年的家庭主妇，吴玉秀动作利索，几分钟后一盘炒大虾端上桌，虾线和虾头都去掉了。 “吃吧。” “嗯。” 许姗姗动筷夹起一个咀嚼，脑袋低垂着，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吴玉秀在吃豆花，“哭什么？” “烫到舌头了，你也尝一尝。” “我不吃海鲜。” “哦……” 许姗姗吃了半盘虾情绪才稳定下来，抽噎着问：“妈，你当初怎么会喜欢我爸？” 跟他们那一代大多数人通过相亲结婚的不同，她的父母是自由恋爱结的婚。 吴玉秀语气淡淡：“你爸年轻时跟现在不一样。” “那……你后悔了吗？” 满腔爱意步入婚姻殿堂，换来的却是婚后永无休止的争吵，爱情终究败给了柴米油盐岁月漫长。 “人生只有一次，后不后悔没有区别。” 吴玉秀吃饱了，收拾自己的碗筷起身去了厨房。 许姗姗只好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就去淮宁看演唱会的事，你要不就支援支援我呗，大不了我从明天起去诊所给你打工抵债。” 吴玉秀从公立医院辞职后入伙了一家诊所，她的医术在平桥小有名气，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诊所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吴玉秀背对她洗碗，“你一个高中生，去打工帮倒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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