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没了,许姗姗趴在床头又哭了一会儿,倏忽从床上跃起打开衣柜收拾衣物。 她目前不想看到这个家的任何人,决定去朋友家借住一段时间。 她打电话给卢畅,无人接听又继续联系胡雪优。 “姗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可不可以来你家住几天?” “可以是可以,但你怎么了?” 她说话抽抽噎噎的,很明显在哭泣,“谁惹你哭了?陈况吗?” 白天陈况发脾气摔水杯很多人都看见了,虽然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争吵,但能把许姗姗惹哭的人,胡雪优立刻就想到了陈况。 “不是,跟他没关系,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来你家。” 那头微讶:“啊?还收拾行李?” “嗯,到你家楼下联系你,我先忙了。” 她挂了电话,把衣服叠好塞进书包里,扔在床头的手机震动,她看了眼来电备注,按下接听。 “喂?” “我是杭颀。” 印象里,杭颀很少主动联系她,尽管没心情和别人交流,她依然接了,“有什么事吗?” “刚才胡雪优打电话给我了,她联系不上陈况,想到我家离你近就让我问问你……” 她嗓音沙哑地回:“没什么,都是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现在很累,先挂了。” 她这次挂断后长按关机,手机一扔继续收拾东西,又有人来敲门,她以为是吴玉秀,气恼地吼:“不是让你别来烦我吗?” 房门小心翼翼地开了道门缝,许迟湿漉漉地眼睛望着她,怯生生地轻喊:“姐姐,吃橘子……” 她伸手递进来个表面剥得坑坑洼洼的柑橘,手指和指缝里都是橘子汁。 许姗姗才止住的眼泪刹那间就涌出眼眶,扑过去打开门拥抱她,“对不起。” 她和吴玉秀的争吵一定被她听到了。 “姐姐没有讨厌你……” 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怎么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许姗姗最终把收拾好的衣物又放回了衣柜里,她打开手机想告诉胡雪优她不去了,一条短信发进信箱。 ——可以回个电话吗?我在你家附近。 她怔了几秒,回过神后便立刻跑出了房间。 许姗姗沿着去小卖部的方向跑,在半路上碰到的杭颀。 他也看到了她,神色明显松一口气,“我对这段路不熟,又联系不上陈况,还以为要找到凌晨了。” 刚好在道路的斜坡处,她站在高一点的位置,距离他六七米,“你找我干嘛?” “胡雪优说你爸妈可能吵架了,总觉得你会像上次一样乱跑,出来碰碰运气。” 许姗姗眼眶酸酸的,尤其是想到另一个时空的他已经死于车祸,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吃雪糕吗?虽然夏天已经过去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吃。” 除了雪糕,还拿了薯片和可乐。 小卖部门口,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她咬下一口雪糕,诚挚地道歉:“对不起。” “原因?” “让你们担心了,还害得你跑出来找我,澡也白洗了……” 他头发是半湿的,应该刚洗完澡。 “你等我一下。” 她把雪糕交给他起身进了小卖部里,再出来拿着一包湿巾,递给他:“擦一下汗。” “嗯。” 杭颀把雪糕还给她,抽出湿巾擦汗,“可以说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吵起来吗?” “其实不是我爸妈……” 她尴尬地扯出个笑脸,简要地跟他说了大概,“是我任性了,当时状态不对。” 总感觉那时不是30岁的许姗姗而是18岁。 “偶尔失控一次也没什么。” 杭颀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最终改为轻拍她的背。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走吧,送你回家。” “嗯。” 回到家,父亲也在,听到开门的动静回头,“姗姗回来了。” “嗯,爸你还不睡吗?” “我在等你。” 他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许姗姗直觉他想聊什么,走过去在沙发边坐下。 许父语重心长地说:“你妈没有重男轻女,也不是不喜欢你,是你爷爷奶奶逼她生二胎,那个年代计划生育监管严,你妈妈只好把医院的工作辞了,她当年在医疗条件落后的乡下生了许迟,坐完月子才回来。” “她热爱医学研究,最终却不得不为了你妹妹放弃医院的工作,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诊所医生。” 许姗姗垂着脑袋,半晌后摇头:“她不是为了许迟,她是为了你。” 许父怔住。 许姗姗起身去敲主卧的门,“妈。” “进来。” 她推开门,吴玉秀背对她侧躺在床上,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在看书。 许姗姗走进去,弱弱地道歉:“妈,我错了。” 吴玉秀摘下眼睛阖上书本,“你没错,是我没考虑周全,以后你不用再照顾许迟,我自己想办法。” “不用,我来就行,有个妹妹也挺好的。” 另一个时空的许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逛街外出时看到姐姐喜欢的东西都会买一份带给她,从小吃到玩具都有,还没参加工作时,许姗姗最喜欢的就是寒暑假回家,小许迟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她不想起床时她能把饭给她端到床头来。 家人或许就是这样,互相折磨却又无法割舍。
第22章 10月下旬,本应凉爽的天气忽然升温,考虑到下午有体育课,许姗姗重新翻出还没来得及收的夏季校服,纯白上衣加米色长裤,款式宽松,上体育课正好。 进入高三,体育课基本上都安排学生们自由活动,跑完八百米热身后,高三(1)班和高三(2)班的男生又组织起了篮球友谊赛。 许姗姗站在篮球架底下,试图找机会和陈况搭话,高三课业紧张,以前热衷于看帅哥的卢畅先回了教室自习。 打完一小节,两个班的队员下场休息,不知道谁感慨了句:“明年这个时候,大家就各奔东西啰。” 气氛忽然有几分伤感,尤其是许姗姗,因为她清楚那是事实并且已亲身经历过。 她喊球场上无聊投篮的人:“喂,陈况……” 陈况好像没听见,只管运球投篮。 许姗姗气得跺脚。 蠢货,还不赶紧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明年天各一方就等着后悔吧。 她气恼地腹诽,见有好几个学生朝她这边指指点点说小话,疑惑地转身左顾右盼。 什么都没有啊。 她耸了耸肩,决定再看他们打一会儿球就回教室。 小气鬼,不理人就算了。 她往后背靠篮球架,感觉到腿根涌出一股热流,想起刚才的指指点点,顿时脸上一烧。 不会吧! 不祥的预感在脑海里闪过,就见陈况传球给杭颀突然跑下场, 抄起挂篮球架上的校服外套系在她腰上,二话不说转身又加入了比赛。 杭颀愣怔一秒,运球去了对面半场。 许姗姗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想死的心都有了。 宇宙爆炸吧。 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走过来,卫生纸包裹着神神秘秘地塞给她一样东西,“你快去处理一下吧,我们刚才没在笑你,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姗姗捏紧掌心里的卫生巾,哭丧着脸说了声谢。 果然——侧漏了。 篮球场旁边单独盖了幢卫生间,她换好卫生巾走出隔间洗手,腰上依然系着校服,没到下课时间,要等放学后才能进寝室跟住校的同学借裤子。 目前看来,先找个远离人群的地方等下课最好。 艳阳当空,她环顾四周,看到卫生间后墙有片阴影于是走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异味,等看清墙根下的东西,尖叫着转身就跑。 作为上过手术台的外科医生,许姗姗时不时会看到死人,但死猫还是头一次见。 还是一只被扒皮抽骨的死猫。 “听说学校这段时间有人在虐猫。” 听到她的叫声,球场上不少男女生都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 “天,这太可恶了吧。” “虐待小动物算什么本事。” …… 她站在稍远点的位置,扶着一株香樟勉强站稳。 “你没事吧?” 陈况站在几米外一言不发,杭颀走上前来询问。 许姗姗喘着气摆手,惊魂未定,“有点被吓到,过一会儿就好。” “嗯,我过去看看。” 他走向发现死猫的墙根,许姗姗注意到他淡定沉稳的步伐,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个时空里许迟看的电视剧,根据杭颀的小说改编的,男主角就是个虐猫的变态。 暑假时进他家里,在客厅也看到了猫咪的照片。 许姗姗以手捂唇,目光中难掩震惊。 “在想什么?” 杭颀看完后又回到她身边。 许姗姗望着他温润禁欲的侧脸,忙不迭甩头,问他:“该怎么办……” “联系门卫室了,会有人来处理,还反胃吗?” 这时下课铃打响,学生们纷纷散开去往食堂,许姗姗叹息:“别说了……” 午饭没吐出来都不错了。 “我去寝室找人借一条裤子,你呢?” 她问杭颀,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的陈况,2班的两个男生跳起勾住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她一眼,跟别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她撇了撇嘴,旁边杭颀回答:“我去校门口。” “嗯,那再见了。” 两个人走出篮球场后分别,杭颀逆着人流往校门方向走去。 许姗姗目送他的身影混入人群中,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她决定跟踪杭颀。 她不相信他会是虐猫的变态,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怀疑,摇摆不定,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求证。 说干就干,许姗姗没去寝室借裤子,而是在杭颀走出一大段距离后悄悄跟上了他。 这时的一中尚未实行全封闭管理,放学后来校门口改善伙食的学生很多,许姗姗混在人群中,远远地看见杭颀走近了一家小超市。 许姗姗蹲在一辆摆摊的小推车后面,等他从超市出来后又鬼鬼祟祟地跟上。 他走进奶茶店和前台说了些什么,接着把超市买的东西递了过去。 许姗姗远远瞧着,好像是红糖。 他买红糖给奶茶店店员干嘛,奶茶店是他家的,缺红糖了? 她纳闷地嘀咕。 想不通。 她趴在奶茶店门口露出个脑袋,见他提着两杯奶茶要走出来,赶忙转过去背对他躲起来。 杭颀无语地摇头,轻拍她的背,“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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