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林粒芝纠正一下。 温清韵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她五指收紧着,目光紧紧地看着窗外飞梭而过的树木,心底更是战栗地厉害。 她一直不敢看姜旭。 怕他突然没了呼吸。 因为她刚才不小心碰到过他的手。 很冰。 很凉。 像是濒死之人在向她发出求救信号。 未知的恐惧的心慌如同细线一般,乱成一团,狠狠地缠绕住温清韵整颗心脏。 镇上的医院人来人往,四处都是求医的人。 医院的地板冷地让人发抖。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温清韵的胃里滚起一阵阵翻涌,她很想吐,却不敢吐,软着身体,一路上跟着医护人员。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觉得初春的天气为什么能够冷到入骨。 一直到医生急匆匆问了句,“谁是病人的家属?病人现在因为急性阑尾炎疼到休克,情况紧急,必须马上动手术。” 温清韵倏然回过神来,沙哑着嗓子说了句,“我,我是他的太太。” 她僵硬着签完医生拿过来的一堆单子。 灯牌很快高高亮起。 温清韵心乱如麻地挨着林粒芝,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焦灼地等着。 岳千突然跪下,眼泪砸在冰冷的瓷砖上,哽咽着说了句,“温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好老板!”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别怕,我在这里 温清韵怔了下,漆黑的眼里是掩不住的浓重疲倦,她开口,嗓音有点儿哑,“不关你的事。” 岳千抽了下鼻子,正想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时,身后猝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音,“清韵?” 这道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一紧。 温清韵也愣了下,抬眼的瞬间,对上姜远那双平静的眸子,他似乎走地有点急,胸口在此刻微微起伏着,金丝眼镜在他光滑挺拔的鼻梁上微微滑动了一下。 他神色未改,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将眼镜扶上去,在对上眼前女孩微微错愕的目光时,眉眼荡漾出温柔的光,他又一次开口,“别怕,我在这里。” 说着,他很自然地走过来,在温清韵身旁坐下来,“抱歉,我来地有点晚,姜旭的情况我了解过,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林粒芝瞧出点不对劲的苗头,皱了皱眉,正想要说话,便见到温清韵垂下黑漆漆的睫毛,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会没事。” 她说这话时,攥紧的拳头微微泛着白。 林粒芝这才惊觉温清韵在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 温清韵一直人如其名,温温吞吞,清清冷冷。 甚至有时候还有点儿太安静了。 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做出太大的反应。 一开始林粒芝是没有想过,会和她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因为温清韵实在太平静了。 平静到刚认识时,她还以为她是对这个世界比较冷血的那种。 后来才发现,这只是她的一个保护壳。 在温清韵的世界观里,只要平平静静,温温和和,不抱什么期望,就不会大悲大喜,就不会受伤。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粒芝的呼吸便滞了一瞬。 她看见—— 温清韵骤然抬起眼来,本该是无波无澜的眼底,此刻升起莫名的敌意,她的嗓音发着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开启防御机制的小刺猬,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脸沉静的姜远,微喘着气,语气不怎么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平静?里面躺的是你的弟弟!” 温清韵的肩膀在发抖,她害怕到眼圈突然一红,刚才一直努力压制的情绪,倏然失了控般地滚出来,她十指相绞着,嗓音嘶哑地厉害,“你们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对他这么坏。 坏到她觉得自己也是个坏蛋。 如果没有一个人爱他,她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彻底退出他的世界? 一滴泪沉重地从她的眼尾坠下。 像是一只堕落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叫嚣着要将所有的悲伤发泄出来。 可四周没有出口。 所以她只能失控地去咬身边的人。 姜远眉眼僵了下。 他同温清韵接触的时间不算多长,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确地对他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她在生气。 她在害怕。 她在自责。 默了一瞬,他伸手从口袋里翻出条干净的方块手帕,递过去,动作有些轻柔地擦她眼角的泪,“抱歉,因为我也得过急性阑尾炎,当时身边没有人,是我自己叫的救护车,所以我知道,姜旭不会有事。” 他沉稳的嗓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钻进温清韵的耳膜里。 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檀香。 温清韵心脏一跳。 她倏然醒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发无名火,她有些慌乱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刚才怎么了。” 姜远淡然地轻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宠溺,“没关系,这都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林粒芝也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去揽住温清韵的肩膀,软声安慰她,“你就是太紧张了,姜旭肯定会没事的,你看他连那次意外都挺过来了。” 话音刚落,缴完医药费的孟远拎着袋水走过来,看到姜远时,愣了下,“大哥,我不知道你过来了,饮料没有买你的份,你喝我的吧?” 姜远眉眼松了下,“不用,我不爱喝,你喝吧。” 孟远点点头,将袋子里的果汁掏出来,先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岳千,见他脸色有点苍白,奇怪道:“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用不用去看一下医生?” 岳千握着果汁,摇摇头。 姜远突然说了句,“岳千,你是不是需要去照顾你的母亲,你现在可以先回栀城,这里有我在。” 岳千呼吸一顿。 在别人听来,只以为姜远是在关心弟弟手下的员工。 可只有岳千知道,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不要乱说话。 不然他的母亲,随时都会被迫终止治疗。 岳千胡乱应了一声,又道了谢,便握着那瓶果汁走得飞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孟远也没有多想,又拿出瓶果汁递给温清韵,“喏,给你的,饮料机里没剩下多少饮料,我也不知道你们喝什么,就随便买了一种。” 温清韵现在哪有胃口喝饮料,但想到是他开车送姜旭来医院的事情,只得接下来,道了声谢。 孟远轻笑了下,“没事。”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低眼,修长的手在袋子里翻找了一下,精准无误地找出里面唯一的一瓶荔枝气泡水,喉结紧张地滚了滚,递过去,“给你的。” 林粒芝呼吸停了几秒,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很宽很大的手。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那双手同自己十指相扣时,自己的砰砰心跳声。 他给自己的水,和给别人的不一样。 不是果汁。 而是荔枝味的气泡水。 林粒芝僵着身体。 她想要装作若无其事。 可口袋里发颤的指尖却在出卖她的心情。 孟远以为她不愿意喝自己买的水,心底一阵苦涩,正要开口,手背倏然贴上一阵很温的温度。 林粒芝抬手地太着急,猝不及防同他的手背相碰。 彼此的温度如同燎原之火,无比清晰地传上来。 林粒芝心跳快到近乎失控的地步,她想要缩回手,却被孟远猛地握住,他那双桃花眼里只装着她一个人,他的声音很沙哑,带着点渴求的意味,“我们谈谈,可以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要再让我难过了 午后的阳光还很炽热,白云似棉花糖一般软绵绵地挂在头顶的蓝天上,偶尔有很轻的风吹过来,将空气中的铁锈味冲散。 林粒芝握着那瓶荔枝气泡水,慢吞吞地跟在孟远的背后走着。 又一阵风吹来。 这次的风有点儿大,将路旁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眼前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蓦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有一片绿油油的树叶骤然落在他漆黑的发顶。 林粒芝的呼吸滞住。 她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在对上她的眼睛时,倏然染上一抹忧伤的情绪。 一晃半个月没有见。 孟远整个人都瘦了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黛色,倦意浓重地压着他的眉眼。 只是一眼。 林粒芝突然就鼻头一酸。 她见过太过意气风发的孟远,以至于现在,就是看到他过得一点点不顺心,心底都是针扎般的难受。 明明知道他不是良人。 可伴随她少女时期的爱恋,根本就不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 他一个眼神。 一个呼吸。 都让她要喘不过气来。 林粒芝的喉咙一阵干涩,她低下头,避开孟远那道带着太多情绪的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气泡水,她有些苦涩地开口,“你想和我说什么?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也不需要你的可怜。 她深呼吸一下,才将眼泪憋回去。 孟远呼吸一窒,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微泛白的指尖,喉结一滚,突然问她,“复合吗?” 林粒芝心一跳,她怔愣着抬眼,便看到孟远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而后在她面前停下,他微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眼睛,“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想要忘掉唐茜,就草率地开始一段感情,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动了真心。” “我知道以前我很混,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大概是第一次说这些话。 孟远说得磕磕巴巴,内容也谈不上多完美。 可林粒芝鼻头又是一酸。 她的眼底爬上湿意。 明知道眼前是无尽的深渊。 明知道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会粉身碎骨。 可是只要孟远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只要他说一点好话。 林粒芝就想要将全世界都给他。 她握着气泡水的力度忍不住收紧了,哽咽着问了一句,“你能做到专心吗?” 顿了一下,她肺里的空气似是被抽尽,那些她刻意忘掉的回忆如同细密的线一般,恶狠狠地缠住她的肺部,她的心脏。 唐茜吻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林粒芝咬着牙,眼圈红红地对上孟远黑漆漆的桃花眼,她一开口,眼泪便重重地砸下来,“孟远,如果你不能做到专心,就不要再伤害我了,我只有一条命。” 她抽抽搭搭地说着。 嗓音碎成一片。 孟远的心脏猛地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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